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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蓄意谋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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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楚乃赫一道遛狗不是消遣,是折磨,精神折磨。
这是袁潜陪他遛狗两天后得出的结论,只因他不遗余力的拿提高她的觉悟做幌子,敦促她务必亲近他。语气嚣张霸道也就罢了,还充满紧迫感,好像她再这么生分下去,就将面临灭顶之灾!
她本该为自己的“没觉悟”愁的睡不着觉,可奇怪的是,接连两天,她的睡眠质量好得很,梦都没做一个,直到第三天。
倘若这天早上她没借元旦放假之机探望方家二老,兴许晚上还能睡个踏实觉,但事情就是这么凑巧,她在方家遇到了俩警察,得知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方箐瑶并非死于交通意外,而是谋杀!
近期落网的一个罪犯交代,曾在去年夏天收留一个绰号“于拐子”的同乡,此人酒喝高了,抖落出几件“丰功伟绩”,其中就包括在H市逗留期间撞死仇人一事。“于拐子”口中所说的仇人,曾阻碍他性侵一个女学生,并打得他落下残疾,故而他怀恨在心,伺机报复。
被他撞死的那名受害人,后经时间地点比对,正是方箐瑶。
袁潜能不难过吗?
箐瑶是因为她才招来杀身之祸,含恨而死,而杀人凶手至今逍遥法外!
倘若她已是刑警,自然可以名正言顺的参与查案,缉凶,为箐瑶报仇雪恨。可她太没用,只混成了一个司机,能有多大作为?
……
见袁潜的泪水决了堤一般,方妈妈抚着她肩膀好生安慰,方爸爸则双眉紧锁,踱到窗前默默地抽烟。
袁潜哭累了,发现两个警察已经离开,她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心口,不住地念叨:“是我害死了她,是我害死了她……”
“傻丫头,怎么能怨你呢?”方妈妈抹完自己的眼泪,又去抹袁潜的泪。“兴许这就是箐瑶的命吧。”
命?多么无奈的一个字。古往今来,谁也无法摆脱它的拨弄,沉沉浮浮,浮浮沉沉。
但是袁潜好恨啊,恨不能化为一把利斧,劈开命运的锁链,让箐瑶活下来,让自己替她去死。
“那个恶棍不会有好下场的,说不定哪天就会被雷劈死,被电电死!”方妈妈不知道怎么劝慰是好,唯有诅咒凶手。
“是我没用,当不了刑警。”袁潜泪眼婆娑地看向镜框。那里,方兰盾和方箐瑶笑容依旧,栩栩如生。
“当刑警有什么好!”寡言少语的方爸爸突然吼道,转身走进书房,砰的关上门。
*****
方箐瑶临终前的神情不断撕扯着袁潜的痛感神经,她驾着神行者在街上游荡,想找个地方喝酒,喝到不省人事为止,可大白天的,上哪儿喝酒?
楚乃赫打来几次电话,她没接。袁茵打来几次,也没接。
临近中午时,蓦然发现自己将车开到了A师大附中门口,一个挤满记忆的地方。
逃跑一般,她驱车离开,无意间看到后视镜里的自己,头发凌乱,眼睛红肿,加之气色晦暗,丑得不忍直视。这副模样,还是别见人了吧。
回到小区,意外的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楼下徘徊。她默默的看了会儿,摁响喇叭。
孔维.稳望过来,看清人,转身欲走,却又顿住,慢慢地踱到车旁,摆出一副闲适的神态。“这车是大明星男友送的吧?他没陪你过节?”
袁潜降下车窗,冷冷地看他装蒜。“知道我有男朋友了,还跑来找我玩,您这演的哪出戏啊?”
孔维.稳抓下帽子,尴尬地挠了挠光头。“那个……我路过这儿,想着不是放假了嘛,就……”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有些人,也许你今天还能见,还能对她胡思乱想,但到了明天,或者后天,你就不方便见了,也不能再胡思乱想了。”袁潜趴在方向盘上努力将眼泪逼回去。
“怎么,跟男朋友吵架了?”孔维.稳弯下腰,手伸进车窗拍了拍她后背。
“我没有男朋友!他是我老板!”袁潜瓮声瓮气地回道,随即给了大表哥一拳,正好砸在他脑门上。
“有话不能好好说嘛。”孔维.稳平白无故吃了一拳,却像做了亏心事般,声音都不敢放大。
“有种你跟茵茵好好说去!”袁潜猛地抬起头,鄙夷地瞪着他。“我不知道你跟她之间怎么回事,在彼此眼里又是怎样的一个存在。但我告诉你,在我眼里,你就是头大笨驴!茵茵就是只卖弄风骚、花样百出的狐狸精!把男人迷得团团转还能守身如玉的狐狸精!”
孔维.稳目瞪口呆,越发不知所措。
袁潜掏出一把钥匙砸他身上。“自己看着办!”
“她不在家,给我这个也没用啊。”孔维.稳愁眉苦脸的兜住钥匙。
“你是猪啊,不会进屋等?难不成指望她邀请你进屋互诉衷肠——拉倒吧!”袁潜吼完,发动引擎。
“潜潜,你去哪儿?”
“兜风!”
*****
天空阴沉沉、雾蒙蒙的,天气预报有雪,看样子就快下了。
袁潜来到方箐瑶的墓前,奉上一瓶五粮液,一捧白菊。
箐瑶活着时,曾说很想尝尝五粮液与老白干的味道有何不同,无奈五粮液太贵,穷学生断然买不起。想起这茬事,袁潜一咬牙买了瓶梦之蓝带来墓地。不过,她可没打算将酒浇地上——浪费可耻啊。她决定让箐瑶喝半瓶,自己喝半瓶,当然,箐瑶那半瓶由她代劳,更不浪费。
之前不知谁来看望过箐瑶,为她献上了一朵白色的马蹄莲,孤零零的马蹄莲孤零零地躺着,看得人心酸。袁潜将它划拉去一旁,又觉这么做未免对祭拜的人不敬,于是归拢到自己带来的那捧白菊里。
“箐瑶啊,你若泉下有知,一定羞于有我这样的朋友。”她抚着墓碑上的箐瑶,咕咚喝下一大口梦之蓝。
五年前,她随方家二老送箐瑶的骨灰盒回A市,就曾暗暗发誓,当上刑警后再来看望箐瑶。可没想到大四时因为一封举报信被警校记过一次,就此丧失了进入H市刑侦局的机会。她不服气,揣着毕业证和多项奖牌回到A市,打算通过自己的努力考进刑侦局,邪性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卡在面试关上!
没能穿上警服,今天她算是厚着脸皮看望箐瑶来了。
“你骂我一顿,打我一顿多好,却变得这么文静,除了笑还是笑,我都不习惯了。”她将脑袋贴在冰冷的大理石上,这样,便能挨箐瑶近一些。她有好多心里话想对她说,又不知从何说起。头痛得厉害,嗓子也火辣辣的,不如安静地喝酒吧,一切尽在不言中。
天上飘起了雪花,毛毛雨一般零零散散的落下,渐渐变大,也密集起来,扑到脸上凉冰冰的,扑到眼睛里有些刺痛。
她懒得拍打身上的雪花,只将眼睛闭上。眼睛闭上了,耳朵便灵敏起来,听见风带着尖利的哨音,在上空呼啸,忽强忽弱,忽近忽远,好像有两个异次元的生命正在你追我赶,嬉闹玩耍……
想起某一年冬天,一场大雪过后,箐瑶叫她去家里玩,两人打闹了一阵子,箐瑶递给她一把铁锹,打发她去铲院子里的雪,自己在一旁堆雪人,一堆堆了两个,一高一矮,两颗大脑袋别扭地靠在一起。箐瑶说这两个雪人就代表她们俩,要做一辈子的好朋友。
或许在箐瑶心里一直固执的相信友情远比爱情牢靠,这才执意要与章煊诚打那个赌?
她后悔那天对箐瑶说了句扫兴的话:“雪人晒晒就化了,你幼稚不?”
箐瑶怎么回她的?“你笨啊,晒化了变成水,还是会在一起的嘛。”
箐瑶没被太阳晒化,而是化作了一堆灰!
她,则化为一个酒鬼!
泪水突然涌了出来,她仰起脖子咕咚咕咚灌下几大口酒,喝得太猛,头晕眼花了。她拍了拍脑袋,凄然一笑。“叫雪花酒才应景,你说呢?”
没有人回答她,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在寂寥中自言自语。
“该你喝了。”她碰了碰墓碑,又灌了自己一大口酒,很快开始头重脚轻。
“箐瑶你帮我评评理,我究竟哪里不够格?可他们就是不收我,我们那一届的毕业生里,个个都顺顺当当的,只我一个倒霉鬼没穿上警服!这群王八蛋,他们嫌弃我,不肯收我,我还怎么为你报仇雪恨,还怎么为你实现抱负?求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她苦恼地揪扯自己的头发。
她太珍惜与箐瑶共度的那些光阴,太珍视彼此间的友谊。箐瑶一死,她的人生似乎也与幸福道了永别。
……
雪突然停了,她心下诧异,抬眼,却看见章煊诚那张漂亮的脸蛋。他撑了把伞在她头顶,目光悲悯的看着她。
心头阵阵酸涩,她斜睨着他,冷笑一声。“真见鬼,这种地方都能遇上。那个叫陶什么的女人弱毙了,我要是她,就打断你的狗腿!收拾不了心,还收拾不了身子?”
章煊诚原本神色肃穆,与墓地的气氛相宜,被她这一说,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稍稍弯了腰,小心的为她拂去她头顶雪花,柔声道:“碰巧而已。我母亲也安息在这片陵园里。”
“我既没站着,也没躺在路当中,怎么就被你看见了呢?哼,明明像狗一样跟踪人家。”她没好气地揭穿他。就她现在这副邋遢样儿,无论谁见着都要皱眉吧,他却躲在一旁看了这么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口味?
章煊诚非但没皱眉,还愣是从她那张乖戾的小脸上看出了媚眼如丝的境界,宠溺地笑着。
“不许笑!在箐瑶面前,你怎么能笑得出来?”袁潜无法容忍。身手敏锐如箐瑶,若非听了他的电话心神大乱,怎么可能躲不开针对她的那次袭击?箐瑶的死,怎么说也有他的份吧。
章煊诚知道她喝糊涂了,也不能再喝了,无奈酒瓶被她抱在怀里,去夺一准碰到她的敏感部位……
有时,他真恨自己怕这怕那、瞻前顾后的。彼时若勇猛些,不给她犹疑的机会,是否现在的未婚妻便是她了,甚至——已是他的妻子?
他收敛了笑容,认真解释道:“其实我已经出了墓园,听人说看见一个年轻女孩抱着墓碑喝酒,总觉得说的是你,放心不下,就回来看看。果然,是你。”
就你心有灵犀!袁潜不耐烦地冲他挥手。“我不想看见你,箐瑶也不想,你走!马上走!”
“你们当我不存在好了。”他挨着她坐下,须臾,疑惑道:“马蹄莲呢?”
原来是他。袁潜哼了一声,抱起酒瓶喝下一大口。
“好冷,酒借我喝点儿可以吗?”章煊诚搓着双手,神情期待。
“不!”
“买总可以吧?”
“不!”
“行行好。”
“不!”
说不通,只能动手抢了。
袁潜没料到一贯儒雅的人也会野蛮起来,自然没能保住酒瓶。她扶着墓碑摇摇晃晃的站起,跺了跺发麻的双脚,指着章煊诚鼻子恶狠狠的:“喝死你算了,没人陪你。”
“你没理由恨我。”章煊诚抓着她衣角也站起来。
“谁有工夫恨你,懒得理你罢了。”袁潜皱着眉,弹开他的手,“你这样子很讨厌。”
“哦?快结婚的样子还是始终放不下你的样子?”他温和地问,丝毫没被她嫌弃到。
袁潜身子又晃了几晃,终于意识到自己喝大发了,心想他若再啰里吧嗦,就揍他,揍得到他哑口无言为止!
“我来帮你说吧。你讨厌我找了其他女人取代你!你讨厌我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你愤怒,你憋屈,你觉得自己这些年活得痛苦哀伤绝望,我却在寻欢作乐!你咽不下这口气,恐怕不止讨厌我,恨不得扇死我呢吧?”
没错,她确实想扇死他,已经消失了五年何必再出现,况且是以一个悔婚渣男的面貌出现,将他在自己心里留存的美好印象毁灭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