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血色归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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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我睡的前所未有的安宁，整个世界都沉寂下来，只等待着明日的婚礼。
天还未亮，我便已经起身。早有宫里派来的欢喜嬷嬷一边念着喜庆的吉祥话，一边为我梳洗。我木然的坐在妆台前，镜子中的人儿的确很美。眉如远山含烟，娇俏的小鼻子下是娇艳的红唇，双颊微红，似乎在诉说着待嫁的小女儿心境。身上那金线绣着的孔雀映着跳跃的烛火显得如此刺目，大红的嫁衣，沉重的凤冠......这一切都是我曾经那样期待的。如今，却如同一副沉重的枷锁，牢牢的、重重的压在我的身上，让我觉得窒息......
曾经记得十三大婚时，我那比新娘还要兴奋的心情。眼前的一切都很符合一个女人待嫁的样子。唯有镜中这个女人，纵然有这铺天盖地的喜庆大红色做陪衬，有这浓烈色彩的妆容做掩盖，却始终无法遮挡住我眼中的死寂和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视死如归的气势。
我坐着任由三个嬷嬷忙碌着，一言不发。一位年纪最长的嬷嬷似乎察觉了我这个新娘的异样，探下头看着镜子中的我说：“格格今日大喜，奴婢有幸能为格格梳头实在是奴婢前世修来的福气啊！”
我有些纳闷，这位嬷嬷年纪有六十多岁的样子，眉眼间透着长久周旋于宫中而固有的精明，实在没有必要如此对我一个嫁与失势皇子的侧福晋如此巴结。于是淡淡的说：“嬷嬷这样说岂不是要折杀茗宁？嬷嬷也是宫里的老人儿了呢，能有嬷嬷给我梳头才是我三生有幸呢！”
嬷嬷却说：“格格有所不知，奴婢曾经给许多的公主格格后妃们梳头。可这额前的头发能有格格这样高的只有太皇太后一人啊！这可是福寿吉祥的好征兆啊！”
我心中一冽，太皇太后？就是那位辅佐了两朝皇帝的孝庄文太后？她那样的生活就是福寿吉祥吗？也许在很多人眼中是吧！毕竟女人在这个时代最高的地位就是做皇后做太后，然而我心所想又有谁知道呢？
我看着镜子中嬷嬷那写满喜庆的脸突然说：“嬷嬷应该知道端静皇后（董鄂妃死后封为端静皇后）吧？”
嬷嬷恐怕很是疑惑我为何提起这个很多人都视为惑乱后宫的女人吧，脸上一片茫然。我勾起嘴角对着镜子里的两张脸说：“我很是羡慕她呢，能够和自己真正深爱的人在一起。而且顺治爷并不在意她曾经委身于自己的弟弟，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将她从别人身边抢回来。甚至在她死后为了红颜舍弃江山，从此青灯古佛......那是多么让人羡慕的爱情啊！”
嬷嬷显然没有意料到我会有这样的一番话，而且对于当年顺治爷的出家，整个宫廷都讳莫如深，任谁都说是顺治爷得了急病暴毙。
嬷嬷的脸色瞬即煞白，但毕竟是看贯宫中风云的老人儿了，脸色随即恢复如常道：“格格这是没睡醒说胡话呢吧？老奴饶是在宫中这么多年也从来都是知道顺治爷是病死的啊！时辰不早了，格格还是早些上轿别耽误了吉时啊！”
说罢便要将大红绣金孔雀的喜帕盖在我头上。我用手一挡说：“嬷嬷出去等等我可好？我想一个人再看看这房子。”
嬷嬷当我是留恋便也没说什么，带着其他两人躬身退下。关好门，我来到隔壁房间最后一次看看躺在床上熟睡中的胤禛。
因着迷药的缘故，胤禛脸上是不同于往日的熟睡。往常的这个时候勤勉如他是一定起床去早朝或是读书的，倒是我常常懒床到日上三竿后等他来催促我。眼泪忍不住再一次从眼角滑落，害怕将脸上的妆容哭花便用帕子轻轻沾了沾。我从来没有如此贪婪的想要终日面对他这一张脸，愈是到了要分别的时刻便愈加舍不得。门外嬷嬷催促的声音传来，我道一声：“知道了。”
将早已准备好的锦盒放在胤禛的枕边，锦盒是用上好的云锦包面。四面用五彩丝线和金银丝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而锦盒的正上面更是用尽华丽繁复的花纹诉说这我与他的伉俪情深。接着拿出了胤禛平日随身携带的那把精巧的攒金丝包银镶宝石的小刀，拔去刀鞘，寒光慑人。我将小刀藏于衣袖内，用手摸摸挂在脖子上的那枚胤禛当年送我安神的玉扳指。毅然决然的转身到门口道：“进来吧！”
嬷嬷为我盖好喜帕，左右簇拥着我出门。在跨出落英缤纷大门的那一刻爆竹声声震天响，香穗再也忍不住的放声大哭道：“格格！”我回身，正欲掀起喜帕。香薷到底是比香穗年长些，也懂事些。一把拉回香穗用力的捂住她的嘴带着小禄子小福子一齐跪下道：“奴才们恭喜格格出格之喜！”
我猛然叹出一口气，回身跨出了落英缤纷的大门。
在震天响的爆竹声声与敲锣打鼓的喜庆吉祥音乐中，众多嬷嬷簇拥着我上了花轿。端坐在轿子中，我偷偷地掀起了喜帕顺着轿窗的缝隙向外面望去......
还是寒冬的季节，天空中乌云密布。黑压压的望不到尽头，压在整个北京城上，也压在我心头。毫无预兆的，天空中飘荡起鹅毛般的大雪。雪花一簇簇的在寒风的吹拂下斜斜的砸在轿子上，没多久迎亲的青石板道路上便被雪覆盖。雪越下越大，借着风势像天女散花一般的飘落。
迎亲的队伍望不到尽头，尽管老康说过太后丧期未过，一切从简。但是内务府还是在老康的授意下将婚庆搞得甚是隆重。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喜悦，不管这种喜悦是不是发自内心，至少单就从脸上看，每一个人都比我更加高兴。真是莫大的讽刺啊！原本最该高兴的人却手持凶器，准备了结自己的性命！
是时候动手了，我挽起厚重的衣袖露出雪白的手臂，另一手拿出早已藏在袖中的小刀狠下心用力的在手臂处一划......
比嫁衣更加刺目的鲜红一瞬间涌出，温热的气息带着血腥扑面而来。我甚至看到了因着寒冷而冒出的热气......血顺着我的手臂留到轿子底，我靠着柔软的靠背闭上眼睛，嘴角露出这一生最美的微笑。
胤禛，我说过我永远都是你的！
血顺着轿子底木板见的缝隙渗出，起先是一滴一滴的落在雪地里，随着血在缝隙间越聚越多，那鲜艳的红色便不可抑制的流出。如同一条红色的缎带，在白色的街道中央画出我人生最后的印记。长长的迎亲队伍中所有的人都沉浸在鼓乐齐鸣和鞭炮声声的欢声笑语中，丝毫没有察觉轿子上的新娘已经逝去......
终于，迎亲的队伍到了八爷府上。胤禩纵然知道茗宁不愿意嫁给自己，心中却还是掩饰不住的喜悦。踢轿门、射箭后，欢喜嬷嬷一手掀起轿帘唱到：“请侧福晋下轿！”一边唱着一边向轿子中望去却被眼前的一幕吓得花容失色。活生生的一个人，坐在轿子里绕着北京城转悠一圈却死在了轿子里。
胤禩走近轿子一看，轿子底上的血迹还没有凝固。轿子里的人仿佛天天睡去一般，只有那苍白的脸色和冰冷的体温提醒着世人她已经逝去......胤禩突然如同失心疯了一般大笑起来，笑得周遭的人全部都毛骨悚然起来。眼见着这位不受皇帝宠爱的阿哥一把抱起轿中的人正欲回身进府，却听见一个尖刻的女声在背后响起“一个死人休想进我八爷府！”
是八福晋的声音，胤禩大喝一声道：“既是八爷府，自然有爷作主！一个妇道人家哪里轮到你来插嘴？！”这么多年来，胤禩对于府上的这位高贵的福晋从来都没有疾言厉色过，可是如今这一番话却大大出乎这位娇生惯养福晋的意料。八福晋一时愣在那里不知所措，胤禩不由分说，抱起怀中已经没了血色的人儿进了府门。转身吩咐管家两句便消失在人群的视线中。
没一会儿，大夫诊脉的结果出来了。失血过多，人已经救不回来了！胤禩失声痛哭的抱着早已冰凉的茗宁说：“是我害了你！茗宁！你就是死也不愿意嫁给我吗？难道我在你眼中就这么比不上四哥吗？！”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血色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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