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云梦悠悠（清穿）》枫筝静默

90、进药

　　畅春园
　　“云姐姐，昨天我求皇上准十三带我去逛了逛四贝勒的园子，原来四贝勒就是那天在街上抱着你的人呀！他的园子里好多牡丹花，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好吗？”兆佳冰燕坐在床头笑嘻嘻地道。
　　康熙见我一路闷闷不乐，也不说话，怕我闷久了病情加重，便让这最爱说话的人过来陪我，我与她也十分投缘，现在四下无人的时候，这丫头什么话都跟我说。
　　兆佳冰燕这一个月对皇室的规矩明白不少，不像在江南的时候那么没规矩了，不过她与十三真是一对冤家，到哪里就吵到哪里，在康熙面前，冰燕反正是没规矩习惯了，康熙也很宠她，十三就不同了，一向恭敬，所以通常被吃得死死的，康熙也乐得看戏，只要不出格就由着这丫头了。
　　冰燕起先很奇怪我的身份，是格格却不明不白地呆在康熙身边，不是妃子却被康熙这么宠着。不过，久了她也知道，这是宫中的忌讳，最好不要问。
　　“冰燕，答应我，不要告诉皇上你之前见过我与四贝勒。”让康熙知道我心仪胤禛恐怕会对胤禛不利，冰燕见我神色凝重，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么，默默答应道：“十三也不准我说……，不过，姐姐你放心，我答应你就是了。”
　　让康熙知道我与胤禛私下如此亲密，只怕胤禛的日子就更难过了，好想去看看他啊，只是现在身边的宫女都是康熙的人，我去哪都在康熙的眼皮子地下，又怎能单独去见他呢？
　　也不知道上次康熙说的“公正的惩罚”是什么？
　　“冰燕，你见到四贝勒了吗？”只好通过冰燕询问胤禛的情况了。
　　“见是见了，不过四贝勒好凶啊，都不笑，而且……”冰燕歪歪脑袋扁扁嘴。
　　“而且什么？”他怎么了？
　　“他身体似乎也不好，四福晋都快急死了！”
　　是吗？胤禛，你真的确定你的决定是正确的吗？江山真的那么重要吗？
　　“姐姐，你别哭啊！我不说了，你别哭，我知道……，你？你们……是不是？”冰燕慌张地拭去我早已落下的泪珠。
　　我没有回答，只叫她离开了，躺在床上独自伤感。
　　夕阳西下，我站在窗前，黑发及臀，这场大病使我的脸庞更加苍白，但也更孱弱，只穿一件真丝白纱的我，仿佛是遗留人间的沧海明珠，想起梦娴今天来看我说的一番话，拳头越捏越紧！
　　“格格，该进药了！”一个小宫女恭敬端来了药。
　　“呯！”反手一打，看着地上溅起黑色的浪花，我的心底竟有说不出的爽快！
　　“滚，从现在起，不必送药了！”我回身，不看那宫女，冷冷道。
　　梦娴告诉我，在我被天地会绑架之后，康熙下令将紫桐与迎风各打五十大板，回京后还被关在宗人府，若非八阿哥从中周旋，只怕她们两早就去见阎王了，难怪几次三番想要紫桐到我身边伺候，康熙都不准，原来是这样，连自己贴身的人都保护不好，我就那么差劲？
　　小宫女只好收拾了，默默退了出去。
　　不一会儿，康熙的脚步在身后响起，隐含怒气：“朕听说你不肯进药，还摔了药碗，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些药太苦，不吃也罢！”而且我早就不想吃了，若不是为了所有关心我的亲人，我怎会委曲求全至此，语气生硬，我只想发泄自己心中的怒火。
　　“看着朕，朕再给你一次机会！”康熙扳过我的身子，眼中的火苗告诉我正在玩火。
　　“为何要伤害我身边的人，连奴才都不放过，皇上的狠心超乎云澈的想象！”针锋相对，我有什么好怕的？
　　康熙立刻明白我话里的意思，怒道：“主子被劫，做奴才居然安然无恙，你告诉朕，难道不该罚？”
　　“是云澈担心皇上自己跑去龙撵的，不干她们的事，何况云澈被劫是突发状况，又不是她们的错，当时乱箭射来，人群四散，她们能顾上自己就好了，我不需要……”我冲着康熙大吼大叫，我受够了。
　　她们还都是未到二十的青春少女，却被我连累，五十大板，我能想象是怎样的血肉模糊，紫桐，迎风，我对不起你们！
　　何况我反抗，不仅是为了她们，更因受不了这种金丝雀般的生活！
　　“啪！”康熙一巴掌挥来，我只觉得眼冒金星，嘴角溢出一道心甜。
　　“你的意思就是朕错了，朕惩罚奴才还需你的同意？哼，果然是出去一趟心就野了。看来，不仅你的奴才要立规矩，对你，也必须立立规矩，让你知道对朕该是什么态度！来人！”康熙一手捏着我的下颚，怒极反笑，眼里是说不出的阴森。
　　雪白的肌肤被他捏在手里，我疼得眼泪在眶里打转，死死握拳，告诉自己不可以服软，怨恨地瞪着他。
　　自有太监进来，见到康熙恭敬地听从差遣。
　　“今天是谁负责伺候格格进药？”
　　“回皇上，是彩蝶！”
　　“拖下去，三十廷杖！朕要听到声音！”康熙看着我，声音仿佛来自地狱的魔鬼。
　　他是故意的，或者说，他是在惩罚我，惩罚我的反抗，我越是看重奴才他就越要打给我看！
　　那太监飞快地去了，接着我听到那名宫女的呼救声、痛苦声、呻吟声……
　　我的身子听到那无情的鞭笞节奏，不由得抖了一下，想起那小宫女仿佛是个孩子，心不由得痛起来……
　　“听到了吗？因为你不肯进药，她就必须受罚，这就是规矩！”康熙冷笑道。
　　我终于明白，仁君是建立在暴君的基础上的！
　　“皇上，您其实不需要这样做，您只要一句话，云澈就可以从您眼前消失了，何必伤及她人？”我没力气跟他吵了，因为我不知道对他，还能说什么，杀了我就不会有人逆他的意了。
　　“朕知道，你不怕死，不会用那么拙劣的方法来惩治你，可你怕不怕不死不活呀？如果你不怕，没关系，你安亲王府上上下下会怕，你镶蓝旗几万人马会怕，你姑姑……”
　　“够了！”我不要听，他，他居然用我所有的亲人来要挟我，我还能说什么，深吸一口气，颓然跪下，低头道：“云澈错了，罪该万死，请皇上降罪！”
　　我哭不出来了，事已至此，便是为了我的家人，也必须低头。
　　“哦？认错了？”康熙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跪在地上的我，嘴角噙出一丝嘲讽。
　　“是……”
　　“那你说，你错在哪里？”康熙玩味地半蹲着，一只手抚摸着我的脸颊，手指上茧子刺得我生疼。
　　是不是非要把我的尊严踩在脚下他才满意？
　　我抬头对上他胜利的眸子，泪珠下坠，落在他手上，却得不到半点怜惜。
　　“不说？看来，你尚未意识到错在何处啊，来人！”康熙起身，怒道。
　　那太监又出现了，康熙道：“传旨，郭络罗氏宜妃，在治理后宫期间，处事不当，且曾多次暗中谋害龙胎，着撤去妃位，降为贵人……”
　　“不要，皇上，我说，我说，我……”我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泪流满面地看着他，康熙顿了顿，脸色阴郁：“朕没耐心，若是委屈朕不逼你！”
　　不逼我？我真想笑死算了！
　　宜妃协理后宫事务多年，且有之前胤裪的母妃定嫔亲口说过，不用怀疑，她必定是做过这些事的，可为何康熙什么都知道却不办她，各种理由自然是复杂，但不也全凭康熙一句话？
　　他说要治罪，谁又能没罪？
　　宜妃为了郭络罗氏才爬到今天的地位，怎能为了我功亏一篑，若我不服输，下一个又是谁？
　　“云澈，云澈不该忤逆皇上，不该不听皇上的话，更不该冒犯圣颜冲撞皇上！”一口气说完，心里空荡荡的，感觉彻底没有自由自尊了。
　　康熙满意地扶我起来，一把打横将我抱起放到床上，有宫女递上热帕子，他亲手拿起帕子，轻柔地拭去我嘴角的血渍，我委屈地直掉泪。
　　“再端一碗药来！”
　　“喳！”
　　康熙端着药碗，舀一勺，吹了吹，放到我唇边，泪珠不经意滴在药里，那是我绝望的痛楚，我乖乖地喝下一勺，他又舀一勺……
　　终究还是要喝的，原来我只是个连拒绝喝药的权利都没有的人。
　　等喝完，浑身最后的力气也被抽去，药里有安神的成分，一旦喝了，就会昏昏沉沉，康熙见我已明显困顿，拥我在怀，淡淡的龙涎香将我包围，他拭去我脸上的泪珠，脸上清晰可见五个粉红的指印，嘴角一片淤青，他似乎有点后悔，轻轻地来回抚摸，重重叹了口气，似乎很累，轻声道：“为何总要逼朕对你下手，澈儿，爱朕其实很容易，只要接受朕的宠爱而已啊，为何你……，哎，睡吧！也许只有这个时候，你才会乖乖呆在朕的怀里……”
　　“嗯……”脑中含混不清听着他的话，却不想回答，好想睡了，不一会儿，康熙抱着我和衣躺下，直到天明。
　　未来的十多天，我像个木偶一样，每天除了喝药就是睡觉，偶尔醒着也只能看看书，康熙除了办公，偶尔也钓钓鱼，游游湖什么的。
　　最乐的就是冰燕，只要康熙钓鱼，她一定会准时报到，康熙跟个老顽童似的，两人比赛钓鱼，康熙赢的时候，冰燕会偷偷另外放两条鱼充数，被康熙看在眼里到也有趣的紧，冰燕赢的时候，十三是最受苦的，通常要代康熙满足冰燕一个要求，偏偏这丫头古怪到底，一会要十三帮他捉蛐蛐，一会要十三带她逛北京城，十三当着康熙的面只能答应，哭笑不得。
　　月底万寿节到来，康熙回宫主持万寿节事务，我也回到绛雪轩，我求康熙下令将紫铜迎风放回来的时候，两人的伤势已经颇为好转，不过看在我眼里，依旧是血肉模糊的，我知道是八阿哥打点的结果，不然她们早死在牢里了。
　　索性以前李德全拨过好多奴才都被我放去外院，这下都有事做了，我命小福子挑几个伶俐的好生照顾紫铜迎风，我身边就暂时吹雪伺候着。
　　秀女大挑也将在这两个月举行，冰燕深得康熙宠爱，康熙特许她暂时住在绛雪轩，与我作伴，不必与众秀女一起经受礼仪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