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芳菲》远河影

1、告别 顾夕篇

　　顾夕恍然有些记不得她和杨倩丽是怎么认识的了，她静静地看着这家小店晕黄的灯光打在倩丽的额头上，反倒给倩丽原本有些惨白的肤色平添一丝柔和的光彩。
　　顾夕有些苦涩地抿了抿嘴，这走神可是走到西伯利亚去了。她眼神收了回来，正打算开口，又不晓得该随口胡扯些什么，愣了愣，只得低下头佯装着看手机，不过，这好像太不符合依甜口中典型性‘饭泡粥’的风格了。
　　无论如何，现在发现这相比这两厢无语的境况，一开始一个人呆呆发傻已是上佳的选择了。
　　幸好，点好的菜上来了，打破了僵局。
　　顾夕抬头，笑眯眯地向了倩丽，看来已找到了打开话匣子的钥匙。
　　顾夕圆鼓鼓的脸上瞬间挂上一个灿烂无比的笑容。只是脑海中却浮现了“满脸堆笑”这四个词，呸呸呸，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顾夕心里暗骂。
　　“倩丽，这家面馆，上菜速度还真是快啊”，顾夕弯上嘴角，特地在快字上，拖了个长音，“你瞧，我们都点了近半小时，这鸡翅才粉墨登场，让我想想，莫不是这店后面有家屠宰场，现宰现炸呢。”
　　倩丽似笑非笑，有些呆呆的望着她，又好像看穿了顾夕的小心思似的。
　　顾夕似是全然未觉，心里有些发慌，貌似这个笑话太冷了。可惜，也只有打肿脸充胖子了，顾夕笑语道：“丽丽，这沙拉也磨了一刻钟才上，难不成这南京路上新辟了菜园子，现摘现洗这生菜，可把我饿惨了，快吃快吃。”
　　倩丽这才轻轻的拿起筷子，夹了口菜，哪料到顾夕故作深沉的摇摇头，一眨眼，笑道，“什么时候，你也这么文雅了”，她又夸张地向窗外望望，“太阳还没从东边下呀。”
　　顾夕见倩丽还没开口的意思，不禁有些尴尬，心想，如今这样倒不如直奔这场奇怪的离别宴的主题，大家早死早超生，也好各回各家。
　　“倩丽，你几号的机票，停，让我先猜一下，十一号?”
　　“顾夕，恩，十八号。那边二十一号语言学校开学。我早几天过去。”
　　倩丽顿了顿，啜了一小口冰橙酒。
　　“你最近也不错吧。”
　　“什么不错，简直是低谷中的低谷，历史最颓废时期。”
　　顾夕有些俏皮地接了嘴。
　　不过倒也是实话，她暗暗叹了口气。
　　“你能差到哪去，一时失意吧。”
　　“失意到头了”顾夕这才记起早上的一肚子火没泄，不过倒好像暂时忘了早回各家的事，“你不晓得，严明垚和她的朋友今天早上和我在餐厅遇到，气死我了，那个男的竟然对明垚说你和顾夕天天混在一起，看着她的脸，吃饭时不会觉得恶心吗？我真是气疯了，我不算好看，但也不能这么说呀，痘痘能怪我吗，不是瓜子脸能怪我的啊！”
　　“夕夕，又不是头一次别的男生这么说你了，有什么好气的，以前嘉宇不是也说过，这是实话。我倒觉得你的心不够宽广啊。”倩丽柔缓的浅笑，拿起小巧的勺子，搅动着浅绿的黄瓜汁，就连原先躲在杯底的黄瓜渣也被翻腾地若隐若现。“的确，你向来如此，令人难堪。”
　　顾夕觉得心脏咯噔一下，嘴里的咀嚼有些慢了，神色却未变，至少她这样觉着，照旧撅着嘴，一脸撒娇的模样，她抬起头来，望着杨倩丽，倩丽的目光嘴角都含着安静的浅笑，好像什么都没有说过。
　　顾夕，也许只是你太敏感了，一句玩笑话罢了，再这样下去都要臆想症了。
　　顾夕，不要再想了。
　　不要。
　　顾夕强自平静，往日的美好，到底过去了太久，连自己都不记得了，相对的，痛过的伤痕也渐渐痊愈，只是没想到倩丽却记住了那些深藏在心底多年的不快，并在今天用尖刺的指尖轻轻却又残忍地撕开那些伤口。
　　寥寥数语，顾夕不留痕迹地把话题扯远，也许只是一相情愿的不留痕迹。
　　接着，有些公式化的客套，不温不火的玩笑从倩丽口中冒了出来，看着倩丽的心不在焉，顾夕不由暗讽，客套话，她很早就看透了，也学会了。她顾夕只是没想到多年后竟是她自己和杨倩丽又演习了一回这幼稚的戏目。
　　顾夕忽然觉得忍无可忍，顾夕借口老妈不让晚归，八点刚过，她忙不迭地就离开了，走在灯光迷离的南京路，顾夕暗自腹诽，管他借口不借口，大小姐不玩了。
　　一个人在大街上，朝着虚无的空气踢了几腿，把包扔得老高老高，终于发过脾气，顾夕戴着耳机，沿着回家的路，在街上闲逛，耳机里却慵懒又不失柔美的女声传来：

　　I think of you and it's gone
　　Like you chase away the storm
　　Making it all okay
　　I think of you
　　I think of you and I'm strong

　　Now I know what love means
　　And whatever life may hold for me
　　Through the fire
　　Through the rain
　　I believe
　　••••••

　　没有什么比情感更简单的了，这仅仅是心的渴望，心的追逐，只是又有什么比感情更复杂呢？
　　Yes，I think of you.
　　无论何种感情，我只是想到你。
　　顾夕忽然一改悠闲，匆匆赶路回家，她很想回忆。
　　倩丽，其实人的情感是复杂的。只是无论我们如何变化，那些感情都不会消匿，他们隐藏在了骄傲，不屑，轻蔑甚至是厌恶，憎恨这些面具的背后。
　　情感因为回忆，因为心灵，因为年龄，因为朋友，因为这一切的一切而过于复杂，我难以解读它们，我想，你也是。
　　我们只能顺着天意指定的道路，一路向前，往前走，也许，在前面的某一站，我们能解开彼此内心的疙瘩。
　　“顾夕，只是这时候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啊，庸人自扰罢了。”顾夕自嘲道。
　　其实自己对于与倩丽的初遇的印象，也正如内心的情感困惑那样，迷茫而又模糊，似有似无。
　　有可能是，那天去学校报到，报各自生日的时候，她听到了与自己相同的数字，有些相见恨晚的的感受。怎料老天捉弄了她，她错认打扮清爽，粉色休闲服的倩丽是那个人。
　　也或者，在回家的车站上，她见到了与自己同班的倩丽，陌生而又寂寞的新学校，那是她抓住的一块浮板。
　　还可能是像明垚说的那样，我对高个文静的女孩有好感，认识了明垚，又在同一辆公交车上三人相遇••••••
　　然后呢
　　她们终是遇见了。
　　但是不知道又是从何时起，她们开始争吵，自己渐渐讨厌甚至是厌恶明垚和倩丽。
　　有可能是因为倩丽总是若有若无的嘲笑自己的痘痘
　　有可能是因为明垚对自己总是不冷不热，整天与倩丽偷偷逛街
　　有可能是因为压抑的自己不敢违背长辈，嫉妒放课后自由自在玩耍的她们
　　有可能是因为面对师长，隐约背叛了好友，心存的痛。
　　她们终究散了。
　　只是顾夕早已忘了。
　　故事总是多变的。
　　人亦是。
　　管他呢，
　　I just think of you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