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流 花恋蝶》展画鈺雾

1、全

　　花恋蝶

　　幽幽岁月浮生来回
　　屏风惹夕阳斜
　　一半花谢一半在想谁
　　任何心事你都不给

　　嫁入仙道家已有七个月零十一天，而他除了寻常的问候，面具似的笑容，不再有半分注意力在我身上。看着他走向书房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傻瓜。因为区区一面，寥寥数句便把他牢牢记在心里，心心念念只想嫁与他为妇。其他男子一概不入眼。现在，后悔了么？不，不曾后悔，一瞬间也没有。我只是不甘。

　　女人都是敏感的，尤其事关自己的夫婿。我知道他心里有另一个人，他真正深爱的人。

　　深秋，花谢一半。我远远地看着他，他靠着门，专注地望着半挂在枫树上的斜阳。脸上不是对着任何人时的客套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我知道，他又想起了她。

　　我不由得走向他，他是我的相公不是吗？我要把他心里的她驱逐走，我不要一个对着我也笑得虚假的相公，我要一个全心全意爱着我的仙道，彰。

　　“彰。”我攀上他的手，不是想象中的温暖，带点冰凉。“外面冷，我去给你拿件衣服。”我向他背后的门走去。我想知道不让所有人进去的房间有什么秘密存在。
　　他拉住我，笑得牵强，我看到他眼里一闪即逝的不悦。他是怪我打扰了他的想念么？心疼的泛酸。
　　“不用了，我不冷。”
　　“彰，我是你的妻子，有责任照顾你。你的手很冰。”我覆上他的手。他却随即抽掉。我愣在那，痴痴地看着伸在半空的手，手心冰冷一片。
　　他似乎没有察觉的我的尴尬，视线又转回了不远处的枫树，视我为无物，口里却对我说“对……”
　　我垂下手，笑着打断他，我不要任何有口无心的道歉。彰，我要的是你的心，要的是你心里所想的一切事，而现在，你给不起，但没关系，我可以等，拿我一辈子的时间来等。“我去厨房，叫他们给你准备点补食。”说完，不看他的反应，疾走出院子。

　　彰，我会让你记住，我，相田弥生才是你的妻子，而不是你的书房，你的枫树，甚至，你心里的那个人。这辈子，你注定和我牵绊，因为，月老的红线是系在我和你的手上。

　　油尽灯灭如斯长夜
　　我辗转难入睡
　　柳絮纷飞毕竟不是雪
　　感觉再也找不回

　　夕阳回落，油尽灯灭。又是一个没有你的夜。

　　呆呆地盯着靠墙的床，竟然看到你躺在上面安然地睡着。枫，你回来了么？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呢，你明明知道我会很想你，想你想得睡不着，吃不好，为什么现在才回来呢，枫？不过，你回来，就好，以后不要再走了，知道吗？

　　你一个人更会出事啊，随便什么地都能睡觉，好几次得了伤寒也不长记性。饮食也不规律，想吃就吃，没胃口就什么都不碰，没有我，你怎么会过得好呢？所以啊，这次回来了就不要再走了，懂么，枫？

　　枫，好想抱抱你，离开了那么久，你在怀里的感觉都快模糊了。

　　枫，你知道我很紧张么？

　　终于靠近床，你依旧睡得安详。伸出手，慢慢接近，碰到了……可是枫，我不是碰到你了吗，为什么手上一点感觉都没有？不要玩了好不好，吓我一点也不好玩，枫……

　　触到泛着凉意的丝被，我终于清醒。

　　幻觉，又是幻觉。

　　和衣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想着你在怀里时的感觉，催眠着自己。

　　枫，你看，没有你，我连睡觉的权利都被剥夺了，以前只要抱着你，我可以比你还更快的入睡。你总说，我比你还能睡，然而，你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你的缘故。你在身边，连我的梦里都甜的。

　　再怎么想，你都不在；再怎么回忆，感觉都不对。

　　枫，一个人，我没法找回以前的记忆……

　　油尽灯灭如斯长夜
　　我辗转难入睡
　　柳絮纷飞毕竟不是雪
　　感觉再也找不回

　　新房如初，喜被刺眼。你依旧没来。

　　上好的苏州刺绣，南京云锦被，本是我幸福的见证，如今却成了对我最大的嘲讽。有谁，新婚之夜顶着喜帕独守空房？有谁，新婚不久就被下人们的冷嘲热讽？

　　裹紧被子，还是冷得发抖。灯，燃尽最后一丝油，房间彻底陷入昏暗。

　　彰，你也许已经忘怀，也许，你根本从来没有记得过你曾经抱过我。虽然你只是为了接住滑倒的我，不令我出丑。可是那一瞬间的温度，我至今无法忘记。

　　整个人陷在云锦被里，把自己埋得更深。想像这就是你的怀抱，温暖的一如你当时搂着我的感觉。

　　孤枕难眠，彰，你还要我等多久？

　　泼墨中的山水你画了谁
　　我摊开卷轴上人物描写
　　我从未拥有过你一整夜
　　他却有你手绘的体贴

　　每日站在远处遥望着你似乎已成为我改不了的习惯。

　　这几十步远的距离我如今仍然走不过去。

　　咫尺，天涯。

　　你对着枫树泼墨挥洒。嘴角的笑意带点痴醉带点廖寂。

　　彰，你画了谁？

　　彰，何时你的画中才会有我？

　　“少奶奶早。”我回头，是仙道的随侍，越野。

　　我微微点头，一个小动作尽显我的大家风范。

　　“奴才先过去了。”越野向我鞠躬，小跑着走到仙道处。

　　越野和仙道一起长大，他肯定知道在彰心里的她。只是他会告诉我吗？不是没问过其他仆人，可他们竟是我嫁来前一个月才来的，以前的仆人全被辞退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和她有关么？

　　越野不知和彰说了什么，彰皱皱眉。走进书房，随后换了套衣服走过来。到我身旁处，他不过拉了拉嘴角，给我一个所谓的笑。他对陌路人也不过如此吧？可是，我不是陌路人啊，我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越野收拾好画具，关了门。

　　越野是唯一一个批准进入他书房的人吧。连公公婆婆都不允许。

　　越野向我打了个辑也随着仙道过去了。

　　我走到门口，一把锁挂在上面。而旁边的竹窗并没有关严，也许越野忘了吧。我环望四周，并没有人。看着窗，我咬咬牙，提起裙摆，拉开窗，吃力地爬进去。

　　进来才发觉并没有我想像中的神秘，很正统的摆设。

　　书桌旁的瓷缸里插满了画轴。小心地抽出一卷，慢慢摊开。心从未跳得如此之快，我知道，彰心中的她就在上面……

　　是个背影，靠着枫树。乌黑的头发随风飘舞，一身白衣衬的人纤瘦。

　　枫叶飘渺，衣衫徐徐，寥寥数笔却勾勒出外人进不去的世界。

　　是她么……是她吧……

　　彰，你不属于我，连一夜也不曾。

　　而她却有你的过去，有你手绘的温柔。

　　落款中署名悔你伤过谁
　　不忍看宣纸内晕开的泪
　　你细腻触摸有他的一切
　　我在你的周围你没感觉

　　打开所有的画卷，满满的全是她，只是为何没有一张正面的？或坐或躺或站，画的都是背影。

　　目光被一张画卷扯动。唯一一副没有她的画，上面满是枫叶，红红一片。画中布满了被水晕开的痕迹，论画工是里面最差的。可是，它却压得我透不过气，溢出来的是痛彻心扉的绝望和悲哀。

　　瞄到落款，不是前几张的彰字，而是一个红得似血的悔。

　　悔……

　　门忽然被打开，我还没反应过来，人就被拖离桌旁。

　　“你怎么进来的！！！”眼前的彰，我不熟悉，连虚应的笑都消失不见，眼里是深深的愤怒，“谁让你乱动我东西？！！”

　　我的喉咙像是被谁捏紧，完全透不过气。只能挣着眼睛看着他。眼前慢慢模糊，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泪，无声而下。

　　“少爷，先把东西收拾起来吧。”越野站在我面前，声音里是我听不懂的叹息。

　　我擦干泪，站在一旁，看着他重新合拢画卷。他的动作缓慢细腻，拂过画面，如同在抚摸深爱的恋人。

　　他把所有的画慢慢放好，不再看我一眼，直直地走出书房。

　　“少奶奶，以后别再进来了，也不要动少爷的任何东西。”越野看我的眼神是同情。我居然失败如此。随便一个下人都可以对我报以同情。

　　“越野，告诉我所有的事！”我抓住他的衣袖。

　　“对不起，少奶奶，这是府里的禁忌。我能告诉你的就是，别奢望少爷会爱上你。”他请我出去，这次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房间，把所有的窗，都关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别奢望少爷会爱上你。

　　彰，你非得这样对我吗？

　　小桥流水花恋蝶风轻轻地吹
　　往事莫追你了解我等的是谁
　　梅雨时节飘落叶等满满的水位
　　全身而退我不会我等时间惭愧

　　时隔两年，仙道府的红灯笼由白取代。

　　全城女子哭泣不已。

　　仙道彰病故。

　　我想大笑三声以示嘲讽。

　　悲痛？可惜？

　　你们有谁看到他死之前发自内心的微笑？

　　你们有谁知道他等这天等了多久？

　　他直到临死之前，才真正意识到我是他的妻子，对我说，对不起。

　　在他陷入昏睡之际，越野对我全盘托出。

　　流川枫，仙道心里的人。

　　总以为，我的对手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谁知，竟是个男人……莫大的嘲讽。

　　流川枫是仙道的书童，是11岁时被买来的。

　　以后便是老套的日久生情。

　　可是，一向严格治家的仙道老爷怎么能允许自己唯一的儿子有断袖之癖？他想尽法子拆散他们，把流川毒打一顿，逐出家门，关住仙道不让他出门。而仙道倔强地不肯妥协，在越野的帮助下逃出并找到了流川。仙道老爷无法，加上仙道夫人的求情，仙道老爷找回他们，向仙道许诺，只要他高中状元，便不再反对。但是在他高中前，只准一个月见一面，流川本不同意，仙道最后说服了他，回到了相府，而流川被安排在别馆。

　　每次见面，流川看上去总比上次略瘦些，仙道不是没注意，可每每被流川混过去。聪明如仙道只要一遇到流川就成了流川口里的笨蛋。最后一次，仙道见过流川，心情就像出笼的鸟，好得不得了。而流川却在当晚病逝。自从上次被打伤，落下病根，仙道老爷怎么会真正关心流川如何，随便几幅药就打发了。最终，流川如仙道老爷所希望的不治身亡。仙道在一个月后不负众望的考取状元，他满怀欣喜地去别馆，见到的只剩一袭白衣。

　　这就是他们的故事，如同，花恋蝶，蝶飞花谢，痴缠一生。

　　而我，只能驻足当个悲哀的旁观者，哪怕，我最是无辜，戏份也不会因此再多一点。

　　梅雨时节，我等落叶纷飞。

　　------------------------------------END----------------------------------------

　　附，《花恋蝶》歌词：
　　-----词，方文山；唱，南拳妈妈

　　幽幽岁月浮生来回
　　屏风惹夕阳斜
　　一半花谢一半在想谁
　　任何心事你都不给

　　油尽灯灭如斯长夜
　　我辗转难入睡
　　柳絮纷飞毕竟不是雪
　　感觉再也找不回

　　泼墨中的山水你画了谁
　　我摊开卷轴上人物描写
　　我从未拥有过你一整夜
　　他却有你手绘的体贴

　　落款中署名悔你伤过谁
　　不忍看宣纸内晕开的泪
　　你细腻触摸有他的一切
　　我在你的周围你没感觉

　　油尽灯灭如斯长夜
　　我辗转难入睡
　　柳絮纷飞毕竟不是雪
　　感觉再也找不回

　　泼墨中的山水你画了谁
　　我摊开卷轴上人物描写
　　我从未拥有过你一整夜
　　他却有你手绘的体贴

　　落款中署名悔你伤过谁
　　不忍看宣纸内晕开的泪
　　你细腻触摸有他的一切
　　我在你的周围你没感觉

　　小桥流水花恋蝶风轻轻地吹
　　往事莫追你了解我等的是谁
　　梅雨时节飘落叶等满满的水位
　　全身而退我不会我等时间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