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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   有些人喜欢折腾,折腾人,折腾家具,一成不变的日子让他难受。另外一些人喜欢安稳,换言之就是惯性,一旦适应了一种生活就不愿意改变。孟昭扬显然属于后者。
      跟沈一同居的这段时间里“适应”这个词的含义体现得淋漓尽致:适应联网玩游戏,适应用液晶显示器,适应听他小便的声音,适应伺候他洗澡,适应骨伤科医院贩卖的膏药的气味,适应做饭、刷碗,适应两个人睡一张床,适应早安吻、晚安吻,适应□□,像是以前跟晓辉在一起的日子又回来了。
      其实这么说也不准确,跟晓辉在一起的时候他一直是被人伺候的那个,像照顾沈一这样照顾别人的情况基本上没出现过。
      如此费心照顾沈一就因为他受伤了么?也不是。在感情里先陷进去的那个必然是低姿态的,很浅显的道理。孟昭扬心知肚明,却仍然无怨无悔。如果忽略掉心里那点儿不安的话。
      说话不过脑子并不等于傻,遇到事儿的时候该琢磨还是得琢磨,该闹心也还是避免不了地闹心。虽然表面上延续着一贯的温柔,可自打见过张闲之后他心里就一直被那个矛盾困扰着。
      传说中的大限快到了,他还是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继续适应,适应分离、适应沈一的漂泊,没信心;改变他,难度更大。
      在这样一种心态下,孟昭扬接了他研究生导师给的一个私活。没推掉是因为磨不开面子,也是想干点儿别的事儿让自己分分心。可就在拿到资料的那一刻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沈一家用的是液晶显示器,干活儿不行,把自己家那24寸的CRT搬过去也不太现实,那么要干活儿,就得回家,这也就意味着短暂的分离。
      沈一的伤已经好多了,自己走路问题不大,在这个时候分开一下倒是也未尝不可。借此机会看看自己的心态,看看他的反应,对以后的方向和方法都是有指导作用的。
      于是晚上孟昭扬去沈一家做了饭刷了碗就收拾收拾洗漱用品准备回自己家。沈一对此也没什么特殊的反应,不过一句“别熬得太晚”还是让他心里暖暖的。
      对于他的工作,沈一单方面认定了广告公司,他也干脆顺坡下了驴。至于松散的上班时间,他给的解释是“我们公司人性”。起初他还怕沈一抓到他课时安排的规律,所以总是把出门跟回家的时间前后错开一点儿,有时候掐点儿,有时候早到晚走,可实际上人家并没有对此产生一丁点儿的怀疑。这是因为沈一缺乏观察力还是因为没上心,他不知道,也无法去问。要是问了,不仅神秘感没了,弄不好还会勾出点儿什么让他难受的事儿来,何苦来哉?

      从沈一家出来之后孟昭扬骑着他那破驴慢悠悠地走着,一边儿琢磨着那个活儿,没二十分钟就到了Friday门口。看见那个巨大的招牌时孟昭扬忽然想起了张闲说的那件事儿,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事隔一个多礼拜了他应该不会继续在附近转悠了吧?就算还在转悠也不一定是在这个时间,碰面的可能性太小了,没事儿。
      悠闲地骑车到了楼下,锁车,拎包儿,正准备上楼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蹿进了耳朵。
      “昭扬。”
      嗡……脑袋大了。
      “昭扬。”晓辉转到孟昭扬面前,脸上笑眯眯的。
      “真……真巧……”
      “呵呵,嗯,真巧。”
      “那个……”孟昭扬挠挠脑袋,“我……赶着回家干活儿,先上楼了哈。”
      “诶!”晓辉拉住了他的胳膊,“不请我上去坐坐?”
      “啊?呃……上去坐坐么?”
      “好。”
      上楼的过程中孟昭扬一直在埋怨自己。怎么就不能拉个脸呢?怎么就不能说句“不方便”呢?真他妈废物。
      “你家还是这样,一点儿变化都没有,呵呵。”一进门晓辉就换了拖鞋坐到沙发上。
      “我懒,也没什么可折腾的,呵呵。”孟昭扬走到晓辉对面坐下。
      “诶,你现在怎么改变风格了?”
      “嗯?”
      晓辉指指他的小辫。
      “哦,懒得剪头发,还嫌热,就扎起来了。”
      “想剪么?”
      “想是想,就是懒。”
      “我给你剪吧。”
      孟昭扬还没来得及说“不”晓辉就熟门熟路地去壁橱里拿了报纸、折叠凳跟以前他放在这里的一套剪发工具。
      看着他把报纸铺在地上,放好凳子,又拿出围布双手展开笑眯眯地看着自己,孟昭扬脑海里昔日的记忆迅速翻腾了起来。
      “过来啊,愣着干嘛?”
      “过去干嘛?”
      晓辉放下手里的围布拉起孟昭扬的胳膊去了卫生间。
      脑袋被按到洗手池里,温热的水立刻浸湿了头发。
      感受着那双柔软的手在自己的头皮上反复揉搓,孟昭扬恍惚得厉害。再回过神的时候他已经被按到了凳子上,脖子上围上了围布。
      “还照以前的样子剪么?”
      孟昭扬机械地“嗯”了一声,之后闭上了眼睛。
      佛曰“三千烦恼丝,一丝胜一丝”,可剪去了头发就真的没有烦恼了么?这个问题任谁都不会回答“是”。人心复杂,尤其是对感情,这又怎么能是区区零点零几毫米粗的头发所能左右的?精神寄托加心理暗示罢了。
      孟昭扬扯了扯嘴角,像是对自己的嘲笑。
      随着剪刀的“咔嚓”声音,潮湿的头发一点一点地落在围布上,那重量像是一把铁锤狠狠地敲在他心上,沉重得无以复加。
      晓辉,你在做什么?孟昭扬,你又在做什么?这种暧昧是你玩儿得起的么?还有个人在你心里你忘了么?你非得上演恶俗的三角关系么?
      不是,说不定晓辉不是那个意思呢?
      不是哪个意思?人在你家附近转了那么多天就为了等你出现还能不是那个意思?就算他不是那个意思你能保证自己不胡思乱想、不被打扰么?
      我……不能……可我……
      贪心!
      不是!
      那是什么!
      我……不知道……
      你的脑子已经乱了。
      对,已经乱了……只一面,只一个从前经常出现的场景,就乱了……怎么办……
      “昭扬?”
      “嗯?”
      “我以为你睡着了,脑袋都歪了。”
      “没有。晓辉,你找我干什么?”
      “我没找你。”
      “那你在我家附近转了那么多天为了什么?”
      晓辉停下了动作,“想制造一次偶遇,不行么?”
      “张闲说你找我有事儿。”
      “我没事儿,我就是那么一说。”剪刀又开始发出声响。
      “那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行么?”
      晓辉专注地剪着他的头发,没答话。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将近十分钟,就在孟昭扬将要忍无可忍地爆发时晓辉终于开腔了,“行了,洗洗去吧。”
      孟昭扬紧紧地闭了下眼,跟着转过身看着他的脸,“跟我说说。”
      “我……想你……想见见你……”
      “见过之后呢?”
      “我不知道。”
      孟昭扬垂下眼。既然自己心里软弱,那就得把硬话说出来,不然事情很快就会发展到无法控制的地步了。“晓辉,我现在跟一个人在一起了。这些天我一直住在他家,要不是今天得干活儿我不会回来。”
      “我明白了……”晓辉点点头放下剪刀,“那我先走了,你自己收拾吧。以后如果想找人聊聊天希望你能想到我,做不成情人还可以做朋友,对吧?”
      “嗯,谢谢你。”
      “谢我给你剪头发?”晓辉深吸了一口气,翘起嘴角,“真想表示感谢的话不如给钱,我现在剪头发四十了,呵呵。”
      孟昭扬抬起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也笑了出来。
      做不成情人还可以做朋友,对别人也许行,但对你我,难度太大。
      不是我不相信你,是我不相信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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