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ight Head》加奈

1、困

　　混沌、黑暗，杂乱的物质堆砌填塞着空间。扭曲的画面，诡异而歪曲的世界。我瞪着一双大眼看着这昏暗的世界，孤独、寒冷反复在我身上作祟。阴湿的寒气愈来愈重，即使抱紧双臂仍然止不住浑身的颤抖。在这只有我一人的空间里，阴冷的空气中尽是腐败的味道。我蜷着身子蹲在那里，只盯着眼前的这一方地，终于，那道细微的光斑终于出现。我抬头看，混沌黑暗的天空裂开一道缝，我盯着它看，只感觉它越来越宽，越来越宽……
　　我醒了，在这封闭的房间里。这是一个我已经习惯了的梦。窗帘不够长，总有条拉不上的缝正对着我的床头，每天早晨阳光就这样趁隙而入，穿过在空气中游移的灰尘，刺醒我的眼。我皱了皱眉，强迫自己睁开眼，刺眼的阳光一下子涌进来，我连忙闭上，眼前冒了一阵金星。我把被子蒙在头上，我想，多睡一会儿也不吃亏。
　　二个月了，我被关在这个房间里，每天早上就这样手脚冰凉的醒来，带着浑身的冷汗。转眼间已经是深秋时节，天气渐渐转凉，而我只有一床薄被。这里大概是郊区，格外的安静。“适合养老。”我苦笑着想。人是群居动物，寂寞会杀死人，偶尔和自己开开玩笑也不错。
　　在床上躺了一阵子，越发觉得冷。我一下子掀开被子翻身下床，一阵熟悉的眩晕袭来。我跌跌爬爬勉强走进浴室，等我终于背靠在门内的时候，眩晕终于过去。大概是身体越来越差的关系，眩晕的时间又变长了。浴室很大，门正对一面落地大镜子。我一抬头便看到镜中的那个人。娇小的身躯，苍白的皮肤，一头乌黑的长发被睡的有些杂乱卷曲，莹白姣好的面庞，大眼睛下有淡淡的黑眼圈——一个苍白颓废的人形。唯一引人视线的只有那一双瞳，那是两汪黑色的幽潭，流动着晶莹润泽的水光。我平静地看着镜中人的眼，三分钟过去，没什么区别。我与生俱来的能力让我在对上旁人眼睛的一瞬间看穿他们，记忆，残像，意识，一切所思所想，世人称之为“读心术”。我没有选择的余地，信息的洪流总是未经许可自行闯入。我厌恶着、憎恨着这与生俱来的能力，它是一切不幸的祸源。而这世界上只有一双眼睛带给我安宁，每当我照镜子时便能看见的那一双眼，唯独它，我永远也看不穿。
　　拧开墙上的莲蓬头，冒着热气的水流顺着我的头发滑遍全身。水有点烫，可我不介意。微烫的水滑过我的肌肤，拂过我皮肤上的每一个毛孔，温暖我冰冷的身体，这种温热的感觉让我眷恋。我喜欢洗澡，或者说我喜欢水的触感，无论是淋浴还是泡澡，被温暖的水流包围让我有一种难得的安全感。“什么时候逃出去了一定要好好泡个澡。”我想。
　　“咚咚咚”我听到敲门声的时候正在浴室里用浴巾擦头发。我有一头长发，这要花不少时间打理。
　　“饭放在桌上就好！”我冲外面喊。在这里每日三餐都有专人送来，虽然不丰盛却也还可口。这是不想被别人知晓的软禁。从我第一天在这里醒来，我就知道我逃不掉。这是一个位处五层的房间，在一条走廊的尽头。大概是为了防备我的读心术，在这里工作的佣人和看守一无所知。已经两个月了，他们打算如何处置我？该来的总是要来。“难道这次是解剖？”我被自己的胡思乱想下了一大跳。我甩甩头，阻止自己胡乱猜想的蔓延。
　　我把浴巾围在腰间，推开浴室的门走了出去。
　　看来有不速之客，来者正悠闲得坐在沙发上。我倚在浴室的门边，对上一双眼，三分钟过去，没什么区别。我略带惊讶的挑挑眉，然后冷着眼开始大量他。白色的医用大褂里是黑色的衬衫，领口上略松的打着一条墨绿色的领带。衣服下是略微削瘦的身形。视线向上移动，滑过他颈上突起的喉结。那是一张过目难忘的脸，金丝边框的眼镜，凤眼薄唇柳叶眉，一头略长的黑发散散得绑在颈后。真是个美丽的男人，我心想。
　　“你很惊讶吗？”男人微微一笑开了口。
　　我看着他没有回答。
　　“这和你的能力不同，但我不会告诉你为什么你不能读我的心。”这男人有着略低的男中音。
　　我很奇怪，如果他不是用超能力抵御我的读心术，那他到底是怎样做到的？不过看来从他这里得到答案是不可能的了。
　　“你是谁？”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居然问出这么白痴的问题，他自然是绑架我的人。
　　“曲瑞，这是我的名字，你不妨叫我Ray。”男人微笑着回答，然后审视性地上上下下打量我，戏谑地笑着说：“想不到我这次的实验品居然是个可爱的美少年，啧啧。”
　　他看着我开口道：“东方月，于2488年12月8日出生于中国江苏省南京市，6岁时“意外”失踪，3年后被判定死亡。6岁那年你被秘密带到了美国，在莱恩博士自行建立的研究所里学习成长，度过了10年的光阴，莱恩博士去逝后研究所解散，你也得以出来。是莱恩博士一生独身并且要了你10年的自由，却给你留下了一笔巨额遗产，临死前还吩咐他的得意门徒照顾你长大成人。看来那老头子对你还不错，是心里有愧吗？不过你还真是叛逆啊！刚满18岁就跷家了。半年后，我们终于在圣凡尔塞特大学找到你，身份是莱恩博士的唯一儿子——本杰明•莱恩（Benjamin•Lion）。”
　　他能说出这么多我一点也不惊讶，若不是把我调查到底的人也不会这么轻易地找到我。只是，我独自生活才半年，他们居然只用半年就找到了我，这点我不得不佩服，毕竟我的身份是博士帮我精心安排过的。
　　不过，有一点我是一定要问的——
　　“绑架我的是什么组织？”
　　“世界□□的龙头组织——玛尔斯Mars’S。”
　　我沉默了，来头不小，不是吗？
　　瑞看得懂我的表情。
　　“我们的下一站是玛尔斯的地下研究所，我作为负责人，亲自来接走我的实验品。”瑞浅笑着解释，从沙发上堪堪站起，踱到我的跟前，仿佛一头优雅的豹。
　　我不由自主的感到一股压力的逼近。事到临头也只能跟他走了，途中说不定还可以伺机行动，我盯着他胸前的第4颗钮扣被动的想道。
　　“那么…….我可爱的小猫，走吧？”他微笑着低下头，一只手揽过我的腰贴近他的身边，另一只手用两根手指捏住我的下巴迫使我抬起头。他温热的鼻息喷在我的脸上，我却一阵不寒而栗。温柔而残忍地浅笑——这个男人的惯有表情。
　　“哈哈，我给你十分钟穿衣服。”他松开捏住我下巴的手，低笑出声，大步走出了房间。
　　十分钟后，我穿戴整齐地打开房门。他已经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等我。我走进大厅，脸色平静地看着他说：“走吧。”瑞满意的扫了我一眼，起身走出大厅。我跟在他身后两步的距离走着。实在没有什么可以逃跑的机会，我一边暗中四下观察一边想。
　　“少爷。” “少爷。”两个穿黑西装戴黑墨镜的手下迎上来。Shit！我看不见他们的眼睛！我在心里狠狠的骂道。
　　“老爷子那边怎么样？”瑞冷冰冰地问出声。
　　“回少爷，一切顺利。”
　　瑞绷着脸轻哼了一声，嘴角扯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少爷，这小子——”其中一人大着胆子问道，却在看到瑞的脸色之后中途收了声。
　　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眼底阴沉的可怕。“不该你管的事不要多问！这只可爱的小猫是我重要的宠物，你们看好他，不要让小猫偷跑掉。”
　　危险的男人！曲瑞——这个名字的主人恐怕只会给他人带来不幸！这是一个危险到我惹不起的男人，我不得不更加小心行事。
　　出了大楼，我就被人塞进了一辆平治里。瑞也跟着上来，坐在我的旁边，对我可以和他保持的距离
　　“回研究所。”
　　我偏过头研究似的看了他一眼，得到了他一个暧昧不清的浅笑。
　　走一步算一步吧，看这阵仗他不会给我逃走的机会，我也就暂时放弃了逃跑的念头——反正也是吃力不讨好。如今我真像一只待宰的羔羊，只能束手就擒。我靠在皮制的后座上，缓缓的闭上眼睛。
　　曲瑞放松地半躺在轿车后座上，嘴边噙着一丝笑意，脑袋里回想着临走前邪对自己说的话。“没想到我的试验品居然是这么一个可爱的小东西，邪，你要送我的极品就是这个吗？”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惬意，盯着小猫的可爱小脸细细品赏。
　　我感觉到一股灼人的视线，不由得睁开了眼，正对上瑞紧盯着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