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夏洛Ⅰ》Air yogil

42、无处安放的心

　　这是看似很平常的一天，太阳刚从地平线上升起，底比斯城内大街小巷以及喧闹的集市里人们快步行走忙碌着、商贩扯着嗓子吆喝着，早已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然而这样的最是不缺八卦流言的地方——
　　“听说了吗？之前刚刚受封的神女大人杀人了！”小贩A趁着空闲忙跟身边的其他商贩攀谈了起来。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她与人私通的秘密被一个侍女发现了所以才杀人灭口的，而被杀的正是未来王后身边的侍女。平民犯了通奸罪都要处以火刑的，更何况那位大人还是法老陛下的女人呢。”小贩B附和道。
　　“可我听在宫里当兵的亲戚说陛下目前并不在王宫，现在一切事项暂时交由赫菲斯提安大人和托勒密将军负责……”前来光顾的妇女A不自觉地加入到了这个闲谈的队伍中。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谈论的那位大人是之前突然出现在埃及的异族女人吗？”一个戴着头巾蒙着面的男子突然上前询问。
　　“我想你指的应该就是那位大人没错，唉～我见过那位大人，她真是美丽的宛如女神一般，若就这么处死了也太可惜了。”小贩A打量了一下蒙面男子接口道，眼中一副无限惋惜的样子。
　　蒙面男子若有所思地悄悄走开，在一条巷子的拐角处转了进去。“图斯，我打听到了。可能是公主的那个女人确实在埃及王宫里。”
　　“贾法尔大人的信上说克尔曼的人已经找到她了，所以我们得想办法进王宫确认一下，如果真的是她，那么我们必须赶在克尔曼之前把她带回去。”巷子里另一个同样戴着头巾的蒙面男子插着手靠墙而立，浅琥珀色的眼眸冷静而清澈。
　　“嗯。”辛赞同地点了点头。
　　而底比斯王宫内也因这起事件，笼罩上了一层紧张的气息。
　　夏洛的寝殿外被侍卫里三层外三层地重重把守着，而寝殿内除了夏洛自己和侍候她的胡拉外，就再没其他人了。
　　“提拉维亚小姐，赫菲斯提安大人已经派人将情况告诉陛下了，相信陛下很快就会回来的，到时候你一定会没事的。”胡拉站立在正倚窗坐着的夏洛身后开口说道。
　　“赫菲斯提安那里有消息了吗？”她头也没回继续盯着窗外，跳过城内所有的建筑，她可以一眼望见城外似乎没有边际的滚滚沙漠。她的眼神里有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的一丝期盼……
　　胡拉摇了摇头，“还没有任何消息，王宫里有这么多处水池，要找一卷羊皮确实不是那么容易的。”
　　“是么。”她淡淡回了一句，不由回想起了两天前在罗克姗娜寝殿内的情景。
　　当时罗克姗娜一口咬定雅玛就是她杀的，随之托勒密派人搜查了雅玛的房间后竟然找到了一卷羊皮，经比较上面的字迹确实是雅玛的。而羊皮的大体内容说的是她亲眼目睹到夏洛与某个男人私通的场景，她猜测自己也许会有不测所以写下了这卷羊皮，即使真的出了什么事也可以用它来揭发他们。为什么说是“某个男人”呢？因为……羊皮上从头到尾没有提过男人的名字，这大概是因为雅玛也不知道那个男人的身份。
　　当羊皮被找出来的时候夏洛马上就明白了这是栽赃陷害，虽然这个手法并不怎么高明，但它确实成了一项确凿的证据，并且雅玛死的时候夏洛也正好就在她的身边。
　　之后罗克姗娜要求托勒密将夏洛处以火刑，所幸赫菲斯提安及时赶到，因为一时也没有能够证明夏洛清白的证据所以大家各退一步暂时将夏洛软禁在了自己的寝殿内。而罗克姗娜和托勒密给出三天时间让他们找出证据，否则就在三天后将夏洛处以火刑。
　　因为当时事出突然，夏洛根本没机会好好检查雅玛的尸体以及现场的一切，否则的话她或许还能有些线索。就在她毫无头绪的时候，突然想起了雅玛死前提到的“在池中的信”。想来或许雅玛当时也知道自己无论说什么都没用，因为即使告诉夏洛凶手是谁也未必能够成为什么有力的证据，在外人看来也只会觉得那是夏洛为自己开脱而找的借口。所以她说的信就成了重要，并且也是唯一能够为她洗刷罪名的证据了。
　　注意到这点，她将信的事告诉了赫菲斯提安让他帮她去找，而对托勒密和罗克姗娜则隐瞒了这件事。不为其他，罗克姗娜本就希望夏洛消失，而且也不排除她就是凶手的这个假设。而不告诉托勒密则是因为——
　　“你觉得托勒密可以信任吗？”将信的事告诉赫菲斯提安之后，夏洛意味不明地问了一句。
　　“我相信他对陛下是忠诚的。”他给的却不是一个直接的答案。
　　“我明白了。”他用了“忠诚”这个词，而不是正面的回答“可以信任”，也就是说，托勒密对亚历山大是忠诚的，但对她而言就指不定是敌是友了。
　　“已经过了一天，若再找不到证据的话……提拉维亚小姐，你真的相信雅玛的话？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信，她只是在说谎罢了。”胡拉的话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
　　回过头，她从窗台上跳了下来，眼神里有着笃定。“在我母亲的家乡有这样一句话，“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句话的意思是说，当一个人快要死的时候，他说的话都会是真实的、善意的。所以，我愿意相信她。”话毕，她转身走向阳台，看着下沉的夕阳，心里却是平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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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眼间，距离罗克姗娜给出的期限仅剩最后一天，在明天天亮之前若还是找不出证据的话，夏洛将被判以火刑。
　　“一切都准备好了，殿下的人今晚也会协助我们，你那边如何？”曼尼的声音低低地从一处荒废的寝殿石柱后传来，石柱的另一边胡拉静静坐着，手里抓着一支小玻璃瓶。
　　“我们这样做，提拉维亚一定会生气的。”她眼神中有着犹豫。
　　“难道你想看着她死吗？”曼尼不答反问。
　　“可……”
　　“别犹豫了，要救她我们只能这么做。”
　　结束与曼尼的交谈后胡拉回到了夏洛的寝殿，刚推开门就看到帕堤卡正从寝殿内走出来，看了她一眼就离开了。而寝殿内，夏洛出神地坐在阳台边上望着昏黄的天空并没注意到她的出现。
　　“提拉维亚小姐。”她轻声唤了一下她的名字。
　　“你回来了。”她转头看了她一眼，脸上马上扬起了一抹笑容。
　　胡拉点了点头捧着手中的食物走到毡边，“晚膳已经准备好了。”
　　“嗯。”她应了一声却没有移动的打算，胡拉看了一眼已经下好迷药的膳食，若有所思地转头望向夏洛，突然——
　　“提拉维亚！提拉维亚！”克里奥帕特拉的声音蓦地从门外响起，看她的样子似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站在夏洛面前的时候还在喘着气，“哥哥回来了。”她着急地说着表情却看不出半点喜悦，“人是回来了，可是……”直起腰她抹了把额上的细汗表情凝重接口道，“他受了伤陷入了昏迷。”
　　“昏迷？怎么回事？”夏洛想努力保持平静，可手指却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哥哥一听说你出事就不管不顾地只身一人从佩拉连夜赶回埃及，回埃及的路上遇刺了。好在塞琉古带着人马及时赶到，否则……总之你现在快跟我去看看他。”说着她一把拉起夏洛的手就往外走，可门外的侍卫却面无表情地将她们拦了下来。
　　“让开！”克里奥帕特拉怒喊道。
　　“抱歉，没有托勒密将军和赫菲斯提安大人的命令，提拉维亚小姐暂时还不能离开寑殿。”
　　“你……”想了想觉得跟侍卫争执下去也没用，干脆转向夏洛。“你再等等，我这就去找赫菲斯提安！”话毕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胡拉微皱起了眉头，“计划，有变。”她的心里如是想着，而夏洛脑中却回响起了帕堤卡之前来见她时所说的话……
　　“看来陛下今天是赶不回来了，所以，今晚我必须带你离开。”
　　现在这种情况，她，该怎么办？
　　另一边太阳神神庙里赫菲斯提安静静地注视着神像，手中紧紧地攥着一卷羊皮。这是卡山德白天来见他时带来的，正是他们一直在寻找的雅玛临死前让夏洛去找的那封信。他不知道为什么卡山德会知道信的事，更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一直都找不到的信会在他那儿……他曾猜测或许他与雅玛的死有关，可他将信给他时表情中的坦荡却一点不像，甚至交出信的同时还敢毫不避讳地提出要他在亚历山大面前举荐他成为近身护卫官这样的交换条件。
　　抬头望向露台外逐渐下沉的夕阳，几天前与帕堤卡的对话还在耳边萦绕。
　　“如果陛下到时赶不回来，那么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带她走。”帕堤卡虽语气平淡，可他的眼中却有着不难看出的坚决。
　　赫菲斯提安睨了他一眼，缓缓开口，“她若离开的话等同默认了自己的罪行，这样对她真的好吗？”他的话令帕堤卡的瞳孔快速收缩了一下，看样子他显然没考虑到这一点。微微叹气，他意味不明地接了一句。“不过这样也好，对她或是对陛下而言……都是。”
　　收回思绪，他再次攥紧了手中的羊皮纸，遂眼神清冷地将它放进了面前的铜盒中。“对不起提拉维亚，我果然还是……不能让你留在陛下身边。”
　　夜，再一次悄无声息地笼罩住了埃及的天空。
　　亚历山大的寑殿内侍女们紧张地忙碌着，医官们则面色凝重地围在他的床榻边处理着他的伤口，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陛下什么时候能醒？”罗克珊娜坐在床边握着亚历山大的手询问着，脸上流露出的担心是发自内心的。
　　“陛下因为伤口受了感染所以才会一直高烧不退，不过我们已经将伤口进行了处理，今夜若能退烧相信应该就会醒过来。”其中一个医官如是答道，可罗克珊娜在听到他的回答后表情却有些奇怪，就好像对她而言这并不是个好消息一般。
　　“罗克珊娜！”克里奥帕特拉推开殿门外的侍卫一脸怒意地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你凭什么不让提拉维亚见哥哥？”
　　放下亚历山大的手罗克珊娜扭头望向她，缓缓开口。“她现在仍旧是戴罪之身，我怎么可能让一个杀人犯接近陛下呢？”
　　“提拉维亚不是杀人犯！”
　　“在尚未找到证据之前，她就是杀人犯。”
　　“你……哥哥醒来如果知道你做的这些一定不会放过你的。”该死，如果不是一时间找不到赫菲斯提安，她才不会直接跑来跟这个女人一通废话呢！
　　无视克里奥帕特拉的怒气，她重新握住亚历山大的手。“等陛下醒来，我自会向他说明一切。”
　　“罗克珊娜公主，陛下的伤口已经处理好了。”医官没眼力见地突然开口道。
　　“行了，你们都退下吧，我留在这里照看陛下就好。”罗克珊娜挥手将众人遣退，看了一眼克里奥帕特拉淡淡说了一句，“你也回去休息吧，陛下醒了我自然会派人去通知你。”
　　克里奥帕特拉悻悻地瞪了她一眼，也知道自己独自对抗这个女人明显没有胜算，故决定先找到赫菲斯提安再说，便转身往外走去。
　　当众人都离开以后，罗克珊娜脸上的担忧褪去。“没想到你居然比我预期得还要早就回到了埃及。”抚摸着亚历山大的睡颜眼中是深深地迷恋，“不过陛下，你如果这个时候醒过来那么我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所以，请你先好好地睡一觉吧。”说着她站起身走到一边点起了之前让托勒密准备好的迷香，这种迷香具有安神的功效对人体并无伤害，只是闻多了会让人陷入深沉的睡眠之中。
　　“我回去取点东西，你们好好守着在我回来之前不准让任何人进去，知道了吗？”罗克珊娜走出寑殿吩咐道。
　　“是——！”
　　罗克珊娜离开寑殿的同时一个人影从隐蔽的幔帐后悄悄走出掐灭了她临走前燃起的迷香，遂又重新隐了回去。又过了一会儿帕堤卡像是算准时间一般从走道的另一边走了出来，侍卫一眼就认出了来人，但碍于罗克珊娜的命令还是出手拦住了他。
　　“抱歉，您不能进去，这是罗克珊娜公主的命令。”
　　“什么公主？不过是个部落酋长的女儿，她的话算什么命令？”帕堤卡毫不客气地说着，侍卫马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我是陛下的近身护卫官，进去看望一下陛下，难道这还需要她的许可？”
　　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妥协了，“那好，不过请您不要停留太久，别让我们为难。”
　　“我知道了。”帕堤卡皱了皱眉显然有些不悦，但也不多说什么推门走了进去。
　　“等等，她不能进去。”见他身边一直低着头的侍女也要跟进去，侍卫连忙又拦了下来。
　　“你们……”
　　“让她进去。”不等帕堤卡说些什么，赫菲斯提安的声音突然从他们身后传了过来，听到他声音的同时那个低着头的侍女的身子微不可闻地紧了紧。
　　“神官大人！”
　　“不过是个侍女，为了她与指挥官大人在陛下的寝殿门口争执，未免也太不知轻重了。”他的声音虽清浅温和，但语气中却透着一丝不可违抗地压迫感。
　　进到亚历山大的寝殿后，赫菲斯提安嘴角一松马上换上了一抹熟悉的微笑。“帕堤卡你的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把还是犯人的提拉维亚带到陛下的寑殿。”
　　之前一直低着头的侍女闻言缓缓抬起了头顺手拿下头上的假发，“你果然已经发现是我了。”夏洛说着一脸挫败地看向他。
　　“帕堤卡可不会在这个时候无缘无故带个侍女来探望陛下，所以我当下就猜到是你。”他继续笑着，看了一眼在一边默不作声的帕堤卡。
　　“我听说他高烧不退一直昏迷不醒所以……噢，不！”原本还算冷静的夏洛在看到寝塌上那个被白色纱布一圈圈缠绕起来的亚历山大时，不由惊叫着快步走到了他的床边。伸出手又不知道该往哪儿碰，生怕弄疼他。
　　“你应该也听克里奥帕特拉说了，陛下的剑术我是了解的。想来他遇刺时大概一心记挂着你的事导致无法专心抵御，才会不慎被刺伤。”赫菲斯提安说着浅紫色的眼眸暗了暗。
　　“身为君王，他怎么可以这么不爱惜自己的性命！？”她嘴上虽这么说，可泪水却不受控制的顺着眼角流了出来，一颗颗打在熟睡中的亚历山大的脸上。
　　“那个侍女说的信，还没找到吗？”帕堤卡低低问道，赫菲斯提安的表情有那么一瞬顿了一下，但很快又被他很好地掩饰了过去。摇了摇头，他转身走向夏洛以此躲开帕堤卡探究的眼神。
　　“罗克珊娜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了，你们……”
　　“我知道，我知道。”夏洛低声说着伸手抹去落在亚历山大脸上的泪珠，眼中有着无限的眷恋与不舍。“再让我看看他，只要一会儿就好。”这次之后，恐怕就再也不会见了吧。虽早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真到了这个时候，心却比她想象地还要难受。
　　摘下脖子上挂着的那条海之泪，夏洛小心翼翼地将它放到亚历山大的枕头底下。
　　“罗克珊娜公主！”门外的侍卫突然沉声喊到，随之便传来了他们的对话声。
　　“提拉维亚，我们该走了。”帕堤卡神色一紧望向夏洛。
　　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夏洛俯身吻上亚历山大略微冰冷的唇，低语了一句什么然后起身抹去眼泪戴好假发垂首站到了帕堤卡的身后，几乎是同一时刻罗克珊娜推门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