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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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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京城最繁华最鱼龙混杂最光怪陆离的四平街逛完一遍,马背上也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我意犹未尽,可苦了五哥哥。他一手拉缰绳一手拉住我,生怕我被挤了踩了,还要顾到买好的东西不要被人顺手牵走,忙得满头大汗。我就悠哉多了,一边往嘴里塞这样那样的东西,一边左顾右盼东走西转。
好不容易走到头,五哥哥就要找地方歇歇。我也有些热,就答应了。
到了陶然居门口,正要进去,五哥哥忽然说:“这不是进言吗?”我回头一看,可不正是彦哥哥的书童进言。
先前彦哥哥在山里时我见过他几面,连马也不会骑笨的要命,谢哥哥但凡进山都不带他。但这时看见他我却高兴极了。
五哥哥叫他过来跟他说了几句话。原来是彦哥哥嫌家里宣纸颜色有些暗沉,悄悄打发他出来买新的。五哥哥笑说:“他既然还有心思作画,不如出来一聚。”给了进言几个钱,让他给他家少爷说我们在陶然居等他半个时辰,他若出不来,我们就走了。不可让别人知道。
我在旁听着,心里不由雀跃起来,嘴角都忍不住翘起来了。为了掩饰,只好低下头。
陶然居的掌柜跟五哥哥相熟,亲自带我们去楼上雅阁。
掌柜一边沏茶一边问五哥哥:“不知傅少爷身边这位是••••••”
五哥哥一笑:“是舍妹。难得出门,今天随我来玩的。”
掌柜便恭维道:“在下素闻将军府五位公子年少有为,个个都是人中之龙,不料还藏了这么一位天仙化人的小姐。区区在这小小陶然居柜上站了二十余年,再没见过似令妹这般出众的人物。”
五哥哥看我一眼,我早羞红了脸,于是替我答道:“掌柜的谬赞了。”
结果那掌柜的一关门出去,他立刻说:“生意人的马屁,信不得,你没有那么好看。”
我猜他话一出口肯定就后悔刚刚为什么没能咬住自己的舌头,因为我们同时想到了——刘小姐。
所以他又忙不迭来讨好我,说为了让我玩的尽兴,特意早早从刘家出来之类。我因为就要见到彦哥哥,心情大好,只小小刁难了他一下就把事情跟他原原本本说了。
说到那小姐是个美人,五哥哥立刻高兴得眉飞色舞忘乎所以,咕咚一口喝了一口热茶,舌头都烫倒了还是一个劲笑,不住地问到底怎样怎样。头一回见他如此啰嗦。
说到刘小姐很是体贴,还替我提食盒,他脸白了白,问我:“樱兰是自己提的吗?”
我点点头。五哥哥脸垮下来,手撑着额头自语:“怎么办?她可能看出来了••••••”又怨我:“都是你,哪有小姐给丫头提东西的?笨啊!”
我很是不平:“也许刘小姐就是客气了下,再说人家又没点破!就是点破了你尽可推在我身上,就说是我吵着要来玩的,除了你,我,谁敢咬定是你要我来的?”
他这才活过来,摇摇手:“罢了罢了,今天累死我了,不跟你吵,睡一会。”说完就到西面屏风后面的软榻上小憩。
我枯坐无聊,就在屋里到处看看。
屋东面还有一扇描金山水屏风。我转到后面一看,原来是一个小隔间,是给乐伎用的。里面放着桌儿凳儿架儿,墙上挂着一把琵琶,桌上是一家古筝,靠窗架子上是一只洞箫。
我小时候跟我娘学过古筝,后来到了将军府,没人督促指导,我也嫌它弄得手指痛,便搁下了。家里请的家塾先生擅吹洞箫,我跟五哥哥学得最好。后来姑姑打定主意不让五哥哥读书考取功名,五哥哥就不再读书了,只剩我一人跟他学。如今会的曲子应该比他多了。
那箫缀着长长的红色流苏,拿起来细看,上面刻着刚柔并济的四个小篆“二十四桥”。
我一看便喜欢极了,忍不住要拿它来试新学的一支新曲。
这箫音质浑厚圆润,清朗笃正,绝非凡品。比我家里那些好多了。
一曲已毕,刚想再接一曲,一抬眼,窗外竟站着——彦哥哥!
他比在山里是憔悴了些。穿着一身冰裂翻云锦的长衫,唇角带着那抹仿佛永远都在的微微笑,安静地望着我。
明明只隔一窗,却像站得极远,带来一种远山苍翠的清新;也许只是在那站了一小会,却仿佛一直一直都在那里,呼吸匀净平和,目光沉静安详,好像世界只在他的那一眼凝望里,除此,别无他物。
这时,我反而没有了等待时那种不安的兴奋,满心的喜悦匀净地铺展开来,柔和地将我席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