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王又暴毙在迷宫门口》白昼之梦

7、血色之夜

　　“如果并不伴随着什么亵渎的仪式的话，我答应。”

　　安捷莉卡没法从斯洛司的眼神中读到任何关于阴谋的味道，毕竟自己也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于对方来说，可能就只有娱乐的价值。

　　但这没有任何问题！就算很尴尬，但她和杰森的一夜，可以盖被子纯聊天嘛！

　　只不过，没想到斯洛司还有这种围观别人亲热的癖好？你们城里的有钱人……不对，有钱魔王还真是会玩啊！

　　等等，你该不会本身其实乃是色/欲之主的追随者，故意说自己是斯洛司，来借此黑对家的？

　　这样胡思乱想着，让人喘不上气的焦灼感竟然减轻了几分。

　　身下开始颠簸，马车似乎一直在拐弯。很显然，杰森先天的属性就是——逃命的时候会专门挑小巷子钻。

　　最终，马车停在了已经被废弃家具拦住一半，没法驶进去的巷子口。安捷莉卡跳下车，隐约还能听到前方有打斗的动静。

　　既然已经花费了巨大的代价请魔王来帮忙，她自然是不可能再犹豫，立刻便跟着仿若嗅到了食物气息而异常兴奋的乌鸦，往小巷子里冲。

　　身后的斯洛司倒是不急不缓，皮鞋和手杖点在石板路上的声音交错出现，却始终没有被甩开。

　　跑过一个转角之后，安捷莉卡终于得偿所愿地又一次见到了活的杰森。

　　只不过，对方似乎不是很想这样面对她。

　　杰森本就有些破烂的衣服如今几乎已经成了一条条的碎布，勉强能遮住关键部位，大部分的皮肤裸/露着，不算特别白皙的肌肤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鞭痕，有的还在往外渗着血，明显是早就被追上，并且戏耍了很久。

　　对上安捷莉卡的目光，他又羞又怒：“你又跑来干什么，送死吗！”

　　魅魔娇笑一声，露出诧异的神色来：“都已经逃了一命，竟然还回来，嫌命长的话……”

　　话还未说完，安捷莉卡就感受到一阵劲风从自己身畔呼啸而过，数不尽的乌鸦夹杂着森寒不详的气息冲了过去，将魅魔围在当中。

　　魅魔惊呼着想要逃走，却根本没能力冲破包围，左支右绌，安捷莉卡只能在长鞭将鸦群分隔开一瞬的缝隙时，看到她惊恐的脸。

　　顷刻之间，便只剩一具残存血色的白骨跌倒在地。

　　吃饱喝足的鸦群裹挟着血腥味飞上高空，散逸的无影无踪。

　　脚步声这才靠近，斯洛司气定神闲，看都不看那地上惨烈的尸骨，而是把目光落在了仍旧一脸惊诧的少年身上。

　　魔种虽然人人都听过，但在王都这样的大城市，九成居民都幸运的一生都没亲眼见过。杰森如今也算是经历过人生的大起大落，拥有过可以吹嘘一辈子的谈资。

　　斯洛司冲他一摆手：“走罢，若是回头让异端审判局的人发现你和魔种有关系，后续会很麻烦的。”

　　杰森虽然满肚子疑问，但看到安捷莉卡对他点头，便咬着牙跟了上来。

　　他递给安捷莉卡一个眼神，希望她能解释下眼前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勇者姑娘一想到之前斯洛司提出的条件……她就觉着根本无从说起。

　　这可怎么解释呢！还是让斯洛司自己说去吧！

　　她加快脚步，刻意没等杰森追上来，却在走出两步之后，突然下意识地脊背绷直。

　　有凛冽的杀气，夹杂着浓郁的憎恨和怨毒，自身后袭来。

　　她拔出短剑回头刺了过去——对突然而至的危险做出本能的反应，这大约是她多年训练得来的唯一成果。

　　然而，毫无作用。

　　魅魔的尸体早就已经是鲜血淋漓的骨头架子，她这一剑直接自肋骨的缝隙中穿过去，却没对这白骨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魅魔不似人形的头骨上，已经没了眼球的眼眶中，红光闪烁，饱含着恶毒，抬起骨爪袭向安捷莉卡的胸口。

　　完了！这么近的距离，肯定躲不开！

　　安捷莉卡以为自己一定会被扎个透心凉，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然而预想的疼痛并未到来，反而有少年的一声呻/吟传入耳中。她惊疑地睁开眼，就见杰森竟然挡在她身前。

　　在安捷莉卡的注视下，他后背的衣料上，浮现出鲜红的花瓣。

　　魅魔的一只白骨手爪，硬生生地刺穿了杰森的胸膛。

　　突生变故，就连斯洛司都没反应过来，对上魔王一瞬间惊疑的目光，白骨嶙峋的下颚上下碰撞，早已不存在的声带中传出魅魔一如既往的粘腻嗓音：“我家主上得不到的东西，你们也别想拿到手。”

　　斯洛司轻哼一声，正要张口咏唱咒文，就见红光熄灭，骨架如同失了魂一般到底，有两点如同萤火虫一般的小东西自眼眶中飘出来，于试图飞走的过程中，立刻被盘旋的乌鸦吃下了肚。

　　“这么下作的事，不是拉斯特的手笔……”斯洛司用古老的语言说到一半，意识到安捷莉卡听不懂，换成了通用语，“幕后的操控者用邪灵侵占了魅魔的□□来驱使，简直就是阴沟里的老鼠。”

　　无人回答，只有带着颤抖的呼吸声。

　　斯洛司这才注意到，安捷莉卡似乎根本就没在听他说话，他将手搭在她肩上似乎想要安抚，却让瘦弱的女孩儿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他是为了救我而死的……”

　　安捷莉卡喘息着，每一口呼吸都将血腥味带进胸腔。

　　是魅魔的，以及杰森的血。

　　“跟你没什么关系，若是你不回来救他，他也是死路一条。”

　　“怎么可能没关系！”安捷莉卡甩开斯洛司的手，固执地将魅魔肮脏的白骨从杰森的胸膛中抽了出来，瞬间就被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一身。

　　这是属于少年的体温最后的绽放。

　　她抿着唇，将杰森放平，转而要去将他兀自大睁着的眼睛合上，却又被斯洛司抓住了手腕。

　　“我来。”他粗暴地将安捷莉卡推到身后，覆手在他面上，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下一秒，他抬手直接往杰森的腹部刺了下去，指尖刺穿皮肤之后继续深入，搅动着内脏，片刻之后，从里头掏出一样东西，直接吞入口中。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安捷莉卡还是看到了，那是一枚紫色的晶石，约有小指甲的一半大小，在月华之下晶莹生辉。

　　“那是什么……”

　　“上古某具尸骸的碎片，鬣狗和秃鹫争抢之物——早都跟你说过了，那魅魔不是冲你来的。”

　　这变故来的太快，让安捷莉卡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时，远处似乎传来了脚步声。

　　“啧，这些圣职者还真是跟苍蝇一样烦人，闻着尸体的味道就过来了。”斯洛司微微蹙眉，本就仿若睡不醒的神态中又多了一丝不耐烦。

　　“既然人没有救下来，报偿就不用了。我相信应付圣职者们，你比我要在行。”

　　撂下这话之后，斯洛司拄着手杖，消失在夜色之中。

　　安捷莉卡嘴角牵起一抹苦笑。

　　“什么嘛，说的好像我跟你是一伙的一样。”

　　她看着地上安静地如同睡着了一般的杰森，少年胸前的伤口仿若蔷薇般殷红，而腹部被斯洛司弄出来的裂口更是触目惊心，大量的血液和内脏的碎片黏在伤口四周，将撕裂的麻布衣服浸润的彻底变了颜色。

　　不对，这颜色并非是属于血液的红。

　　安捷莉卡皱眉，借着月色凝神凑近去看，只见鞭痕遍布的皮肤不见了，入目的都是紫色鳞甲。

　　她伸手过去撩起衣服，随着自己的指尖不小心接触到杰森犹带着余温的身体，鳞片迅速扩散。

　　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面前的少年，面庞以一个微妙的速度在变化着，最终定格之后，是和斯洛司一样的脸。

　　震惊之余，安捷莉卡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了一个细节：斯洛司刨开杰森肚子的伤口，就和之前自己捡到的那具魔物身上致命伤的位置一模一样。

　　“难道我最初捡到的那具尸体也是这样形成的？可为什么活着的时候还是人类，死后会变成这样？”

　　鳞甲上的魔力刻印触手便会生出微光，这不是什么幻术或者障眼法，这具属于魔王级别的尸体是货真价实的。

　　少女觉着自己被卷进了可怕的隐秘之中，，脑中思绪纷杂似乎是要抓到些什么，却又总是差了一点，摸不到头绪，只能茫然四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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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斯洛司驱使鸦群的手段，让魔法乱流随着空气散逸，在这王城里显得过分突兀，正被在圣堂教会中值夜的圣职者观测到。

　　而当他们追溯着魔力源头找来时，正看到蹲伏在地的少女，正仿若情人般将手轻轻搭在一具魔物的尸体上。

　　安捷莉卡回头，目光十分无助。

　　二人的脚步放缓了下来，伪装成人类的食尸鬼不可能来的这样快，难不成是女巫？

　　“她……是不是有点眼熟。”

　　“我想想，是之前那个斩杀了魔王的勇者！”

　　两个人不再迟疑，快步靠近，随后倒吸一口冷气。

　　“又是……魔王的尸体？！”

　　安捷莉卡这才站起身，自暴自弃地漠然道：“别问我，我也不清楚是怎么回事。”

　　“没关系，我们能理解您的心情，不过眼下你身上浸染了许多魔气，还是先回圣堂教会做一下净化，不然的话，若是被异端审判局的人发现会很麻烦。”

　　安捷莉卡只觉自己全身上下都透漏着可疑，哪知那两个牧师根本没多问，分别将两具魔物的尸体用细麻布包了，一路拖行出小巷子，放在马车上带回了教会。

　　在教会中，安捷莉卡又见到了当时带她来到王城的那位年长牧师。

　　“我现在很迷茫。”她坐在最前排的座椅上，面前是圣主手中高举十字的画像——十字架发出的圣光遮盖了圣主的面容，所有的正神都是不会以自己的真面目示人的。

　　只有魔神才会，比如斯洛司。

　　“不用喊我大人，称呼我为墨菲就好。”牧师的神色一如既往，虽然是被从睡梦中强行唤醒来处理棘手的突发情况，但他没有半点怨怼。

　　“嗯……”安捷莉卡点了点头，睫毛微颤，手里还捧着方才贴心的牧师给她端来的热茶。

　　他们都在忙着处理那两具尸体，只让她好好休息，似乎认为她如今的反常，都是因为过度疲劳。

　　“果然是有传承的勇者血脉，在王城的短短几天，找出了潜藏在人群中的魔王将其斩杀，这是第二份惊人的功绩。消息现在已经送进了王宫，明日应该还有封赏。”牧师笑的很和煦，“你今夜就在这儿住下好了。”

　　“不……”安捷莉卡实在听不下去了，“你们就不怀疑我吗？杰森……不，这个所谓的魔王，和之前的那个一模一样啊！”

　　墨菲挑了挑他稀疏的眉毛，眼角褶皱随着笑意纹路更深：“这没什么好奇怪的，毕竟所谓的魔王，除了自身慢慢积蓄并提升实力的高阶魔种之外，无一不是在机缘巧合之下得到了上古魔神的部分传承。”

　　传承，又是传承，安捷莉卡当然知道魔王形成的原理，但这不是他们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理由。

　　她张了张嘴，差一点将国王和那位公爵的异状也说出口，但话到嘴边，还是生生忍住。

　　如果就连一个国家最顶尖的贵族都是魔王冒充的，这个国家本质上已经完蛋了吧？牧师会相信自己的话吗？是不是现在收拾东西跑路比较要紧？！

　　墨菲凝视了一会儿神色不安的少女，起身引着她绕过琉璃拼成的花墙和圣象，来到内殿的祈祷室，高大的木架上放满了经卷。

　　墨菲让安捷莉卡先坐下，一边翻找经书，一边继续方才的话题：“若是别的魔神，兴许还比较匪夷所思，但若是斯洛司的话，并没什么奇怪的，毕竟有史以来他最后一次，也是唯一的一次被封印，是由一位几乎没有留下任何官方记载的圣女所执行的。”

　　“个人的力量绝对不足以封印魔神，故而有后人猜测，若这样的壮举真的是圣女一人完成，那就说明她一定将其进行了分割，而且至少要分成几百，甚至上千个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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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就算是没有记忆，本体深爱着的人，碎片也同样会一眼就爱上，这是刻在骨子里的~
_(:з」∠)_被编编勒令修改文案，说是隐晦擦边咳咳，明明是很正直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