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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天涯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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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定格在七年后——
那一天,夜深人静,关外一家客栈里,柳岸南正有序地叠弄一摞衣物,一件水兰色外套轻轻掩住了一封信,她定睛看了看,认出这是秦潇的衣服。
在烛火掩映下,柳岸南瞥到秦潇安静的睡颜,于是她悄悄拆开了信封,信中署名是明珩镖局。
信的内容大概是镖局就最近的差事上愿意为朝廷效力,柳岸南暗中思忖了一下,朝廷?直到她看到了那三个字后不禁破口大骂——
“雁城郡?秦潇,你给我起来!”柳岸南说着便一把掀开秦潇雪白的被褥,秦潇迷迷糊糊的被她折腾醒,揉着双眼口齿不清道:“岸南你干什么?”
随后秦潇一把扯过被褥,凛冬袭来,雁北地区格外天寒地冻,火炉的温热也被这寒气吞噬,她搓了搓手掌不满地凝着眉心望向柳岸南。
柳岸南把信扔给秦潇,抱胸忿忿道:“这是不是你的主意?”
“你竟然偷看我东西……”秦潇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柳岸南看见秦潇漫不经心的样子就来气,“我们明珩镖局…向来不与当朝那些狗官合作,而且还是和雁城郡……”
“雁城郡怎么了?”秦潇则是一脸泰然。
“雁城郡——关外镇守郡,抵御戎兵第一郡,朝廷的眼睛,但一度遭铁蹄践踏。直到七年前,朝廷调来一位新郡主,自那以后雁城郡威震四海,戎兵不敢轻易来犯。”
“那岂不很好,为何惹得你如此反感?”秦潇一脸狐疑。
柳岸南缓缓坐在塞北客栈内另一张床榻上,扯过被褥呼出一口寒气,垂眸缓缓开口:“潇姐姐在江湖呆久了…殊不知这当朝之事,七年前的锦衣卫之乱……你可了解多少?”
秦潇听到锦衣卫这三个字,不禁抬眼看向柳岸南,打起了几分精神。
“当年的锦衣卫,分为黄锦与青锦,两派势不两立,传言青锦千户私结西戎,与朝廷分庭抗礼,结局就是被当今的锦衣卫,也就是当年的黄锦……一网打尽,青锦本就多属武林上青越剑派,后来……青越剑派也惨遭朝廷屠门。想必潇姐姐只知青越剑派的事,而不知这与锦衣卫的千丝万缕吧。”
秦潇沉寂地垂着头,良久没有作声,眸光里流转了几分落寞。柳岸南瞧见秦潇神色黯然,望着她额前的几缕银丝轻柔的因风而拂过面颊,眉心的一点朱砂在这塞外夜色里透出一种说不出的凝重。
“潇姐姐?”柳岸南有些不忍心看她继续失神的样子,平日镖局里的秦潇一直是一个拓落不羁的女侠,她一直钦慕秦潇江湖侠客的快意恩仇。柳岸南来明珩镖局并没有多久,也一直全靠仰仗着她的这位潇姐姐而出镖。
等秦潇回过神来,支支吾吾的嗯了几声,柳岸南便继续讲道:“说到这雁城郡郡主……我听传闻,是曾经青锦叛党的那位千户大人……”
“此话当真?”秦潇语气急促起来。
“这个…我也无从考证,只是一些流言罢,但……我所担心的那如果是真的,万一这雁城郡是逆党为首,本就不干我明珩镖局的朝廷之事……也要和我们扯上关系了。”
秦潇神色严峻地听着柳岸南的分析,一边心下细细琢磨着。
柳岸南随即抚掌又提高音色高呼:“本就看不惯朝廷那些狗官做事,如今玩火还要找个垫背的!潇姐姐,这是你的主意还是镖头的?”
“这当然不是我的主意,我也只是奉镖头之命,此次雁北护镖事成之后,前去给雁城郡献礼结盟,以保关外。”
“好,那潇姐姐你去劝镖头一定可以说服他不做这当买卖。”柳岸南信心满满地递给秦潇一个肯定的眼神。
就见秦潇又从桌案上拾起信封凝神阅览,烛火下字迹也变得影影绰绰,她仔细的又读了一遍信上的内容,想要获取更多有关雁城郡的信息。
信中并没有提到那位传闻中的郡主,只提到了一个骠骑大将军来接见镖局的信使,秦潇合上信下了决心,语气很是肯定:“岸南,我还是要去一趟。”
“潇姐姐这是为何?”
“青越剑派中人乃我故交,事至今日也有一部分是我的过错。”
“那你未曾想过若是害了镖局,岂不是错上加错?”
“事之过,我无愧,人之过,我不能原谅自己……”
秦潇丢下这句话便重新躺回床上,熄了烛火,劝柳岸南早些入榻歇息,明早即刻前往雁城郡。
这时节已是数九寒天,塞北最冷的一天仿佛就是今日,柳岸南一路跟随着秦潇,他们身上的棉衣顽固地抵御着寒风的呼啸,铺天盖地的飞雪连接了天与地,只剩白茫茫一片。
这天,就仿若那一天。
这人,也会还似从前吗?
抵达雁城郡,已过了半日时辰,气势磅礴的巨大城门映入二人眼帘。
“这…就是雁城郡……”柳岸南仰着头观呼。
因为抵御西戎的缘故所以这城门甚是高大,并延两翼展开了长城以来防御,典型的易守难攻的城池。
送至传信,城门大开,守卫一路引着她二人去见骠骑将军。
“左将军已恭候二位少侠多时,里面请……”秦潇与柳岸南便走至大堂,他们看见坐在中央的是一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军。
“左将军,明珩镖局使者到——”传呼官向那位女将军禀报。
秦潇和柳岸南便向将军行礼,“在下明珩镖局特使,凭此书信以献郡主,请将军过目。”
左将军浏览过目后便让她二人起身上座,“有劳二位少侠日夜奔波至此,我等款待不周,还望谅解……”
寒暄过后,那位女将军开始切入正题,“二位许是不晓得雁城郡当下局势,虽说在防御西戎上游刃有余,可如今西戎又开始勾结江湖上的武林帮派,以此来渗透到我大明中原腹地……”
柳岸南凝着眉接话道:“都说官商同轨,可明珩自古便特立独行,我们绿林好汉多是粗鄙……也不知你家郡主怎得考虑选中我们?”
女将军含笑释然道:“与其考虑郡主何想,不如问清镖头才是。”
柳岸南一时窘迫不知如何作答,秦潇见状便答:“镖头自是为我大明着想,没有任何理由拒绝郡主好意,只是我等前来……想亲验郡主口谕,不知将军可否禀报郡主接见?”
女将军听闻后便顿了一下,似是在深思熟虑,这时脑海中浮过一张面孔,还有那一句话语——最近我无心执掌,诸事全靠你了。
于是将军嘴角微微一扬,揉着眉心语气似有几分歉意,“实不相瞒,郡主近日身体不适,无心接客,多有失礼,还望谅解……”
柳岸南却突然放声笑了起来,挑眉戏言:“你家郡主怕是亏心事做多了,都不敢来见外人了罢。”
“还不住口。”秦潇一脸严肃。
女将军也神情变得肃穆起来,只是并没有作声,她沉下气,手掌轻轻地握上了剑柄,“这位少侠刚说过绿林好汉粗鄙,怎么这么快就将自己也算进去了?”
柳岸南冷哼一声,桀骜笑道:“笑话,我柳岸南岂是你随口一句话就和粗鄙之人肩并肩?”
女将军也是性情中人,豪爽得很,二话不说便抽刀横在面前,“那就要我来亲自检验检验,郡主雇佣的镖师,是否真的名不虚传,如若连我都敌不过,那如果保护的了郡主?”
“说的也是,只是我看你……”柳岸南摸着下巴眯起眼睛瞅着将军,一脸色咪咪的表情笑道:“只是我看你虽为将军,却是货真价实的漂亮女子,我…我有些不舍得打你。”柳岸南又故作一脸忸怩的样子。
“你少废话!你不也是女的?有什么舍得舍不得的?看招——”
说时迟,那时快,女将军飞身上前挥出剑尖,剑尖锋芒一指,眼看就要刺到柳岸南胸膛,柳岸南的袖口却是忽然滑出一把刺花扇,只见她用力张合十指砰然将扇子打开,内力喷涌而出,弹飞了剑刃。
女将军不禁后退了几步,难道这个柳岸南的武器仅是这一把扇子?并且她的内功不凡,她的剑根本近不了她身。
就在将军私下心里思忖间,柳岸南却突然合起扇大笑起来,“算了算了,我用内功了,算我舞弊,我看既然将军喜欢近身,那就给你身!”
柳岸南嘴角拂过一抹邪笑,几个翻腾向将军这边欺来,将军持剑应敌,二人战了五十回合后不分胜负,柳岸南轻轻喘了口气,“唉,看来,我的外功又退步了,师父…对不住了。”
这时柳岸南竟收回扇子,微微阖上双眼,似是在运气,女将军见状就急了,“喂,你耍赖啊。”
“哼,你管我啊,赢了就行。”柳岸南还顺便给将军扮了个鬼脸。
这时将军却看到柳岸南的周身散发了黑白星辰一般的景象,她想,这一定是她的幻觉,于是她下意识的挥刀而去,却看到砍掉的柳岸南的身体开始化为黑色的液体开始将自己的全身包裹,令她一时感到无法呼吸。
就在这时迎面而来的是柳岸南眉清目秀的面颊,她魅惑地宛如孩童般发笑,又似是轻轻地亲吻着她的脸颊,随后抵在她耳边耳语,“左将军,是你输了……”
就在这时,秦潇的声音打破了整个世界,“真是卑鄙啊……”,秦潇如是无奈道。
女将军突然幡然醒悟,却为时已晚,她的剑早被柳岸南夺了去,并架在她自己的脖子上,之前的影像根本不复存在。
“柳岸南,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将军一脸疑惑。
柳岸南只是一脸醉笑的看着将军,一语不发。
秦潇站起来搭话道:“其实严格意义上来说,柳岸南不算舞弊,因为她对你用了幻术,而不是内力。”
女将军摇了摇头又走了回去,叹息道:“好吧,我且信你柳岸南的功夫,虽然都是一些邪门歪道的东西,但…那边的那位女侠呢?”
柳岸南又凑到将军面前笑道,“鉴于将军称我的功夫为邪门歪道,那你还是不要去检验她的功夫了,因为马上你就会发现,我那根本不值一提。我同潇姐姐过招,就从没有赢过……”
将军转过头看向秦潇,仔细看这女子却是气度不凡,似神似仙。不知为什么,她一看到她,就总会情不自禁地联想起郡主那时而落寞的眼神……
她想,也许这个人……曲郡主会想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