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N+4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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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4
今天他有打电话回来。
有点奇怪，不是说打电话到我家，而是说打电话回来。
不过，总是要习惯的吧，毕竟，是伴侣了。
关于结婚。
其实我喜欢古代的说法：成亲。
成为亲人，成为彼此的臂弯。
无关爱情，无关其他，只是一个家。
家。
记得小时候看过一个公益广告，说，家，本来是一个房子，里面有了女人，就有了“安”，有了男人，就有了“宁”，有男有女，有了“安宁”。
我现在，算是有家了吧。
传说中的老公还在外面出差，姑且当他是在为家里赚钱。
在生日以后，我们一共共进了两顿晚餐，他送过我一束玫瑰，然后调出了周一，买了钻戒，拿了户口本去注册。
他打电话问我喜欢什么东西，我顺口说喜欢扇子。
我妈老是说我发神经，就算是冬天，看到绢面宫扇我还是会买。
有人说，喜欢扇子的人，其实是害怕自己不被需要。
因为扇子也是一季的用具，过了那一季，它将不被需要。
今天要好好整理关于莫离的记忆。
莫离，男，二十三岁，天秤座。
特长是小提琴。
相识是十三岁。
十三岁那年，他说：“各位同学好，我叫莫离。”
十三岁那年，长得比女生还好看，皮肤晶莹得透明，睫毛长长的翘起，那么干净那么让人心疼的男生，就这样如神祗般，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
那个都是豆蔻都是顽皮却依然散发着任性的劣根性的年少。
莫离受到了全体女生的拥护，同时也就受到了全体男生的排挤。
少女的时候，我们都爱着美丽的东西，展翅欲飞的红蜻蜓，开到尽兴的最后绚烂的花朵，少年璀璨的微笑。
那时的我们，是那么的纯真，也是那么的残忍。
正因为对美丽事物的向往与倾慕，所以无法接受一点点的丑陋，特别是出现在美丽事物上的丑陋。
就像我们发现蜻蜓的翅膀是残的，花朵开始枯萎一样。
当莫离生麻疹的时候，没有人敢靠近他。
男生一如既往的幸灾乐祸，女生却都露出了嫌恶的表情。
我看到了他眼中的受伤。
被孤立的少年，面对所有人的背离，明明自己没有错，却不知道该如何去做的恐慌感。
看到他的眼神，我的心里出其不意的疼了一下。
不仅仅是疼他。
菁菁岁月的我，本来过着像小猫一样惬意自在的生活，可是，小猫却不小心触动了那根刺，那根叫“莫离”的刺。
很久很久的现在，我都固执的认为，爱情，就是如鲠在喉。
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只有疼痛。
我看不到他脸上的红点，也看不到他整个人的浮肿，我只看到他不得不寂寞的背影。
吃午饭的时候，没有人敢和他在一个桌位，空空的，都是冷漠的眼神。
我走过去，夹走了他碗里的香菜，坐下：“诶，刚出了麻疹不要吃香菜啦，香菜是发物。”
他抬起头，有诧异，更多的是感动。
其实他的麻疹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不过脸上有未消的红点而已，不知道其他人在怕什么。
对我来说，有红疹的莫离，如同伤翼的天使一般，除了楚楚可怜令人心疼以外，更让人感到亲切。
他不再高高在上带着光环不可触摸，而是变成如我一般会害怕会难过会不知所措的小小少年。
他与我呼吸着同样的空气，也吃着被我挑光发物的午餐，那是多么大的幸福。
帮自己一直仰望的人抵挡那些有意无意的伤害，就代表了我有资格有可能和他站在一起，做朋友，甚至，会让他接受那份卑微的小心翼翼的暗自伤神暗自窃喜的心事。
不出一个礼拜，莫离的红疹褪尽，女生又开始围绕在他身旁，他依然微笑着，只是眼底的恐惧和阴霾不曾散去。
越是美丽的事物，越是脆弱，越是优秀的人，越是有着敏感和倔强。看到他眼中的凉意，突然想起刹那光华这个词。
莫离逼迫被自己逼迫也被别人逼迫着迅速的成长，学着将自己的心包裹在微笑的面容下。看到他的微笑，我终于知道，什么叫回不去了。
心疼的感觉一层一层的铺展开来，混合着我的情思，我和他，为了各自的忧伤，迅速苍老。
我们别无选择。
十三四岁的年纪，最是敏锐。
虽然莫离尽量的埋藏自己的不安和逃离，可是总是会无意的拉开了与人的距离，女生们发现了这一点，进而感到冷落，然后，把矛头对准了我。
她们认为，我抢走了莫离。
听到这样的言论，不是没有过小小幸福的。
因为不管怎样，我和莫离，在别人的眼中，变成了“我们”。
虽然我知道事实是她们赶走了以前的莫离，却还是不能抑制自己，总是偷偷的想，我在他心里，是不是也有一点点不同呢？
后来，我看到张爱玲有一段话说：“遇见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土里去，可是，她是欢喜的，欢喜到从尘土里开出花来”。
我想，我是懂的。
理所当然的，我被女生孤立了。
那一段时间很难熬，连同他也很难熬，得不到，她们就选择伤害。
我们的书本，总会不小心被推倒在地。
我们的饭盒，总会不小心有树叶或其他东西。
我们的作业，总会丢失害老师关心。
可是我们会相互微笑。
是真正的，让人觉得温暖的笑容。
如同阳光划破极夜，我们照亮彼此的黑暗岁月。
外来的压力越重，我却越坚定的要跟他一起扛。
我总是想，两个人都很困难才承受的压力，如果让他一个人面对，会是多么残忍的事。
也许每个人都会想看到别人崩溃失败的样子，所以我们的坚强让别人更加加倍的做出残忍的事。
而沉浸在安全感和陪伴感里的我们，天真的去相信，守得云开见月明。
那天，风呜呜咽咽的，像是述说着什么。
我意外的在桌上收到了一张纸条：未央，今天是你生日，送你一个大的礼物，在琴房等你，快来吧。
不是莫离的字迹，但是我心里很激动，是不是有人要和我和好了呢？甚至记得我的生日。
我高兴得把字条一扔就跑了出去，不理会周围的目光。
年少的我，虽然跟莫离在同一战线，却依然害怕那些恶意的孤立。即使有一个人跟我示好，也会让我很开心。
琴房在操场的东边，莫离就经常去那练习小提琴，我不敢跟他一起过去，因为我知道，在那里，他会重生为天使，我不配和他站在一起。
我跑过去，气喘吁吁的。
琴房没有人。
因为快上晚自习了，大家大多都在教室或宿舍，残阳渐渐的隐去，我成了操场上的一个小黑点。
爬到二楼，没有教室的灯是开着的。
而走廊的另一头，传来压抑的呼吸声。
有一句话很对，叫好奇心会害死猫。
我蹑手蹑脚的走过去。
一个身材颀长的男子，把莫离逼在墙角，像一堵高墙一样，逼得他无路可退。
我看到了莫离的慌乱和挣扎，他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手脚乱舞。
然后，男子紧紧的逼下，离他很近。
我冲上去了。
推搡，扑打，推倒，恶狠狠的捶打。
我不知道他有多高，也不在意。
我只知道，他让莫离那么的害怕。
“好诶！加油加油！”
“未央！不要打啦！不要打啦！”
“哈哈，我就说嘛，看起来就怪怪的，水未央，你长得那么丑那么恶心，这次跟男生抢男朋友的感觉很新奇吧！你那么变态是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啊？哈哈！”
“未央！不要打啦！未央！小心！”
“哈哈！水未央，怎样？这个生日礼物你还满意吗？”
我的世界，突然介入了这句话。
我红着眼睛，抬头，定定的看着说那句话的人。
原来是班长。
他环着手，继续的撕裂我心里的伤疤：“怎么样？我的这位兄弟，好像比你这又丑又胖的女人更适合莫离呢。”
为什么。
为什么要逼我呢？
我可以忍受你说我丑我胖我难看我配不上莫离，但是为什么要去玷污莫离呢？
水晶般透明琉璃般晶莹玻璃般易碎的莫离，为什么你们要一次次的伤害呢？
我再次扑上去，奋不顾身，像一只狼一样。
牙齿，指甲，都是我的武器。
可是，每打一下，我都让自己的伤口更大。
他们在嘲笑。
他们在看笑话。
他们跑开了。
他们带着老师来了。
他们说，我跟社会青年打架，班长劝架，我还打班长。
我被罚一个人，站在孤立的琴房，一个人，站在木质的走廊上，陪伴着冷冷的一盏月光。
一个人，没有什么不好，我一直那么觉得。
只是莫离真是猪！
真是不可思议，平常别人稍微说莫离的坏话，我都恨不得和他们拼命，现在，我居然说他是猪。
不过他真是猪。
他着急的说：“老师不是的，老师！不是未央的错！未央是为了我！”
“莫离你这只猪！”我用从未有过的速度闪豹般的捂住了莫离的嘴捂住了莫离要说的话。
老师疑惑的看了看我们，又了然的严肃的瞥了我们一眼，莫离和我一起被发配到琴房了。
老师走了，背影写着“头疼”两个字。
他们走了，背影写着“活该”两个字。
这是一个顺其者昌，逆其者亡的时月。
我和莫离，不过是没有按他们心里的意愿去做些什么，就注定活该的结局。
我冷冷的看着月亮，不说话。
“未央，你说话好不好？”
“你是猪吗？！老师要罚就罚你说什么说啊！你笨啊！现在好啦！你也站着啦！很高兴对不对！”
我气得浑身发抖。
莫离低下头：“未央你别生气了，我不想你不开心，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只是想要陪你过生日而已。”
我看着他。
“未央，真的很谢谢你，可是，不管他们对我怎样，我只是不想要老师罚你孤零零的站着而已，就算是罚站，我也想和你一起，就算是罚站，我也想陪你过生日。”
一滴，两滴。
忍了那么久的委屈，终于忍不住化作了眼泪，终于和风一起呜呜咽咽的，诉说着自己的害怕和难过。
莫离，你真是猪。
我宁愿站一整夜，也不愿你跟老师说发生了什么事，要知道，在这个封闭的小镇，你的名声将会传得多难听。
我那么那么的想保护你。
保护到舍得骂你。
莫离，你好傻。
莫离微微翘起嘴角，递给我干干净净的手帕，我也微微笑了。
还好，我们都在，不是吗？
没有什么比这更好的了。
我们都在。
莫离的笑容突然变得调皮起来，他说，我们不要老老实实的罚站好不好？
我歪着头看着他。
他从裤兜里掏出了钥匙，然后熟练的打开门，开灯，走到柜子旁，拿出小提琴。
生日快乐歌。
莫离的技艺很纯熟，而且，这首歌里，有着祝福的味道。
祝你生日快乐。
祝我生日快乐。
然后，他放下琴，又变戏法般的从琴柜里拿出一块黑森林蛋糕。
那是我第一块和着眼泪与微笑吃完的蛋糕。
那是我第一块和着甜蜜与心酸吃完的蛋糕。
心酸，是因为他说了谢谢。
谢谢，多见外多陌生的词语。
他是真的把我当朋友的吧，真正的朋友。
可是，也会偷偷的想，独一无二的朋友，是会变得更近的吧？
可是，还没来得及走得更近，那一个学期过完，他就转学了。
没有胆量给他写信，只能一个人守着月亮去想那些日子。
一年一年的流年，莫离始终是一枚叫相思的刺，在我心底生根发芽，无法逃离。
后来，他的资质一点点的被挖掘，不断的优秀，也就离我更远了。
他是一个神迹，他始终被我仰望。
莫离，你还记得，曾经的时候，有一个卑微的女孩，与你一起走过一段灰暗的年华吗？
莫离，你还记得，曾经的时候，有一轮寒冷的月光，见证过那一份温暖吗？
莫离，莫离莫弃，莫失莫忘。
莫离，我都记得。
莫离，我要忘记。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N+4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