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漫同人&评论》西绪炅

43、玫瑰与毒药[Beastars老年组]

　　与戈查的第二次交锋又被打断了，雅付亚分辨不清此刻充塞内心的，更多是遗憾亦或释然。

　　对面的那个老家伙“恢复”了一副老好人的外公样子，心急如焚地询问护士，全然忘了正背对着上一秒彼此剑拔弩张的对手。

　　雅付亚抖动了一下耳朵，方才那种熟悉到连灵魂都战栗的激情，让过量血液迸涌进了显得不堪重负的心脏，直到现在他的后颈仍一片湿凉。

　　如此的禁忌畅快，全然与他日复一日的打击罪恶不尽相同。雅付亚不是以Beastar的身份去迎战所有黑暗，仅仅是以一头凶恶的雄兽立场在对战……不……是邀战另一头凶暴的雄兽。

　　唯有和戈查痛痛快快地打上一架，补上这些年他欠下的“利息”，雅付亚才真切有了再会感。

　　得不到，放不下，就此耿耿于怀三十载，一念枯执化作骨中刺。

　　仪器拔停后发出低鸣警示，更烦躁的是，理应动弹不得的病患堂而皇之地从病房逃逸。戈查不知所措地攥着纸条，焦急中他转向了尾随来者，瞬间做出了等同托付信赖的判断：“我需要你的帮助了，他的枪伤很严重，雅付亚，帮我找到——”

　　“雷格西，了解。”

　　雅付亚靠在门边，垂下眼帘，收紧在裤袋的手隐隐作痛。科莫多蜥蜴的鳞片是天赋战甲，连同利齿与毒液，是本该属于他雅付亚的铜墙铁壁，是能够令他臻于完美的最后10度，但是——

　　……雷格西……雷格西……在之前是蕾亚诺……蕾亚诺……更早之前那个呆呆的母狼名字是

　　打通手机，三言两语将指令传达给下属，雅付亚想着有的没的。

　　他嘲笑着戈查所期望的“家人”，纽带的另一端偏偏仅剩下一个犯下食肉罪行、在黑市交际颇深，又和兔子相恋的混血大灰狼，尽管苛刻审视，雷格西在戈查的养育下，并不失为一个好青年。雅付亚想从鼻子大力喷气以示嘲弄，只不过多年以来养尊出的盛气凌人，多年之后却无法对戈查展现一二。

　　毕竟爬虫类那么善于隐匿情绪和瞬间变色，戈查向他有所求，忘了五分钟前他们险些打过一架。

　　尾巴不耐地拍打了一下，雅付亚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床榻有余温，监控也有记录，他不会走远，戈查，你的外孙的‘出乎预料’总让我吃惊。”

　　雅付亚看向老伙计，和上次充满生活气息（和该死的橘子味消毒水）的再遇不同，此时的戈查像被接踵而至的突变击垮，倒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不堪疲惫地捂住脸。

　　他还是老了……我也一样么，雅付亚没问出口。

　　戈查突然开口：“谢谢。”

　　雅付亚别过头：“等找到后再说不迟。”

　　凝滞的氛围像滴入清水的墨汁，扩散在并不狭窄的病房，就算头顶的灯簇亮如白昼，也似焦虑悄声地潜伏进空气。四周可见高端的治疗仪器，被粗暴拔下的吊针很快被清理，护士或医生训练有素地充当透明人。听完科系主任的汇报之后，雅付亚点了头让其退下，他没有遗漏掉戈查看过来时的担忧神色。

　　一般偏见总认为两栖类的表情变化不多，但戈查绝对不是，身形庞大的蜥蜴常年生活在遭受歧视的阴影里，然而常以温和的笑容调侃。对雅付亚而言，甚至很容易读懂戈查，毕竟在局势关键时，捕捉到一个手势一个眨眼甚至一瞬间默契，都会是逆转致胜的战士本能，所以他们是最佳拍档，一度有着共同的梦想，直到分道扬镳。

　　他永远不能和叛徒和解，选择了家庭的懦夫，放弃了战场的逃兵，背叛梦想的……兄弟。

　　“你本该也有这些……戈查。”

　　戈查没能反应过来：“什么？”

　　雅付亚欺身下去，用阴影覆盖住了椅子上的戈查，在对方的眼底映见了扭曲的倒影：“我是说，你本该和我一起成为‘Beastars’，拥有能号令整个城市，让邪恶飞灰湮灭的权利……和义务。”

　　戈查呆了一秒，无可奈何地笑了：“雅付亚，我们争执过。”

　　“是的，固执的不只你。”

　　“你能理解，可不原谅。”

　　撑在椅背上的手一抖，雅付亚甚至想揪起戈查的领子，看啊，温柔但狡猾的巨蜥从始至终都知道他的感受。

　　戈查无奈地像看向一个徒然表达着愤怒的孩子，宽和地将之包容在瞳孔里，像琥珀封住了过往的岁月：“我并不后悔，我也为你骄傲。”

　　雅付亚沉默，骗子。

　　“你做到的比我更好，雅付亚，我在城市的一角，普普通通地为生活打拼，看着女儿……和外孙长大，也目睹到英雄崛起，如今比起我们当年可和平得太多，草食动物还有肉食动物，包括我们在内的，普罗大众都活在自己选定的道路上。”

　　戈查摊开手，看向布满鳞片与利爪的巨掌，灯光下鳞片折射出斑斓得近乎妖邪的光彩，他黯淡了眼神：“还有，谢谢你那时送的黄玫瑰。”

　　雅付亚后退了半步：“我忘了。”

　　“那时候，异种婚姻几乎惊世骇俗，我和亡妻又都无亲无故，简单得只求一个形式的婚礼找不到司仪，也几乎没几个客人……你找人送来玫瑰，自己站在角落里。”戈查回忆起来，忍俊不禁，“我知道的。”

　　雅付亚用手捋上鬃毛，露出线条嶙峋的额骨，他不像眼前这个平凡的公寓管理员，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在追溯往昔。

　　可情绪像浪潮，来势汹汹，散后潦倒，可能他真的老了。

　　他试着生硬地转移话题：“哪怕现在，我也不赞成异种婚姻，高喊着平权的社会也实则如此，天真的想法最终撞得遍体鳞伤。”扒光了牙齿的市长还是狮子，将这当作觉悟的只有未经世事的青年。

　　“戈查，造成雷格西受伤的责任在于我的任性”，雅付亚不会承认哪怕英雄看到末路也作狂妄一搏，再度遭到戈查拒绝的自己，擅自认定了戈查的外孙能代替他，“但凶器握在梅洛手上，一个混……”，他转过头，轻声说，“不，是一个恶徒，我会一个人缉拿住他。”

　　雅付亚将手插入发旋，他该谨慎的。一次的预判失误，险些让Beastar大乱手脚。本该泾渭分明的黑和白竟混合出了阴霾，这一次差点吞噬这座都市中最令戈查挂念的信念。

　　“我会的，这是我的工作。”雅付亚匆匆走了出去，又回过头来，”有了雷格西的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戈查默默地看了过来，欲言又止，竖瞳像是陷阱深处的宝石诱饵，只是一瞬，灵光又恢复了沉寂。

　　、

　　雅付亚停下脚步，走廊的另一侧的窗外，遥遥可以看见星火连片，可能是DEEP NIGHT的夜市。

　　活着的生物像飞蛾扑火般被光吸引，烈阳之下固然光明正大，可幽月所及也在庇护着这座城市。

　　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的思绪忽然飘了回来，下意识地去接通电话——

　　几十年前，他曾送出一束黄玫瑰，那是一场婚礼，戈查知道，雅付亚看到了戈查最欢乐的时刻。

　　几年之前，他曾送出一朵白玫瑰，那是一场葬礼，戈查不知道，雅付亚看到了戈查最悲伤的时刻。

　　但他永远失去送出机会的，却是红玫瑰。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