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寂静之声 ...
-
“外公！”夏小歪一到真田祖宅门口就心潮澎湃的呼唤起老人，脚步匆匆在廊道里奔跑着。语调不停的拉长，拖着小孩子清脆的童音在古老的日式瓦屋里蔓延。
如果说对浅草家二老的是一种浓浓的亲情，那么对于真田老人，夏小歪更多了一份崇敬和景仰。大概就是遗传的神奇，浅草家老人的性格和夏小歪都有执着的一方面，说不好听就是脑子一根筋，一旦找到想要做的，不管是对是错是难是易，凭着主观臆断是非要试一试的，就算是挥霍时间也不会后悔。而真田家的老人，或许因为继承的是古老的剑道，自有一份沉着冷静的内涵。无须多言，只要往那一站，便现出了岁月沉淀下的智慧与睿智。
夏小歪从心底，是喜欢这样的宁静与沧桑，与她大大咧咧迷糊的性格格格不入。
白素亿是即将长大的孩子，夏小歪是一个不会长大的孩子。
白素亿虽存有孩子的纯真朴实但偶尔也会有成熟的思考，而夏小歪，彻彻底底的幼稚了。
是对是错，夏小歪自己都不知道。只因为不愿意去伪装自己，不愿意戴着厚厚的面具人前一副人后一副，所以放掉了一部分白素亿的性格与记忆，从头开始，只作今生的浅草今夏。
被说成无知也好，幼稚也好，她只是在经历另一个不同的成长过程，和那些爱她的人，她爱的人，因为，那才是真正的，值得一个人收藏和回忆一生的美好。
童年。
载着的，记忆的小船。
轻摇舟楫，轻歌曼舞。
“这不是小歪么？”真田美里子端着木盘子，睁大了眼睛诧异的看向眼前的女孩。仅用右手支撑起托盘，因为受力不均侧翻，美里子连忙倾身，左手托住差点翻滚的紫砂小茶杯，拍拍胸口好容易镇定下来。
抽着嘴角，夏小歪有种很无奈的感觉，
难道我真的在这个世界消失了很久么？
“舅妈，不用那么激动吧！”
“呵呵，我们小歪又长高了，当然要激动了！”女人古怪的一笑。
皮笑肉不笑，夏小歪觉得自己此刻肯定达到了这么高的境界...舅妈...你是存心戳我的伤疤吧...哪壶不开还真提哪壶...
“不聊了，我先去送茶了。”
“给外公？”伸长了鼻子深吸一口，女人的衣袖上也沾上了淡淡的香气。
“恩，跟幸村家的小子对弈呢，不说了你先自个玩会，他们差不多也改结束了。”
既然这样...夏小歪本着凑热闹的心态...“我也去。”
“不过幸村家的，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啊！”完全没有印象...
美里子愣了一会，然后语重心长的教导说：“小歪...做人是要讲良心的...”
“你...确定讲的是我？”指指面色肃然的女人，夏小歪又指指自己，完全无法理解。
空出右手抚摸女孩的柔软的黑发，悲哀的点点头，然后仰天长叹一声：“做人要负责啊！”
“喂喂，”夏小歪跳起，“我哪里不负责了...”一开始语气还很坚定...到后来就逐渐灭掉了。
好吧，我知道，没有说再见就离开，是我的过失，让爱我的人为我担忧为我伤心，是我不负责任...但那并不是我可以决定的，上天赋予我这样的未来，我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美里子用眼角扫到落在后头的夏小歪低垂头的模样，“终于知道了...”孺子可教也...幸村啊...你可以放心了...我们家小歪绝对是个忠贞不二的护花使者...虽说当年那那那啥的行为抽风了一点...但绝对是勇敢的表现...
事实上，她们说的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啊～～
一靠近茶室，夏小歪就感觉到了一股宁静之气，自发的闭口，安静的走在舅母身后。或许是浸泡了太久太久茶的清幽，茶室在几番易主的悲叹下，如一杯冷却的清茶，在热水冲泡下不遗余力的散发尽香馨后，一片片嫩绿的茶叶旋转着慢慢的沉淀下来，变黄，变凉。
有人说这样的茶不香了，其实那香味而，早已渗透进了每一方的土地。不是用鼻子去闻，而是用心去闻。
入目便是专注棋盘的老人。岁月在他坚毅的脸庞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
或许如此，老人的棋风比起对面那个漂亮少年更多了一份沉稳。
不同于少年执子深思，老人是在周虑之后才从木盒中取子。
落子无悔。
面无虑色。
女人未打扰对弈中的老人与少年，轻手轻脚的换掉了棋盘旁木几上凉尽的茶水，向女孩微微一笑就退着离开了。
夏小歪回以一笑，站到了老人的身边。
夏小歪并不懂围棋这样深奥的东西，虽然老人总给她灌输棋如人生的观念，希望他疼爱的孩子在黑与白的棋盘上明晓一些道理，也多增加一份稳重。但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虽然一直记得自己前世一个很沉稳的人，在变成夏小歪之后，不知不觉得就变得浮躁了...
心静不下来。
总会想到一些有的没得，然后开始莫名的害怕...
因为太在意了...所以不想失去...
然后又有一天发现了...我不是我...你不是你...
在简单的身份后面，又有一个简单的身份...
可是简单加上简单，就像单纯的加法一样，变得复杂了...
就像物理学中的运动的分解与合成一样，一边做着以洛仑磁力为向心力绕着Z轴做匀速圆周运动，一边又沿着y轴做匀加速运动，其实明明很简单的问题，叠加起来就变成复杂的变速螺旋运动了。
只是没有人来点明而已，又或者点的没有那么清楚。
轻轻的叹息声，幽远而悲伤。
温柔的声音，透着些许倦的意味，：“我输了。”
落子无悔，“最后一步，如果走这里的话是有转机的。”老人说。
夏小歪看向棋盘，隐隐约约有些明了失败的原因。虽然黑子占据了大半的江山，看似重重包围密不透风，实际上太过于散乱没有章法了，或许有的时候用这招迷魂棋可以骗过敌方，但似乎用错了对象呢！从格局的整体分布说少年的功底并不弱，只是在一些细小的地方隐约可以看到迟疑，落子落的没有那么坚定。
是迷惘？还是害怕？
记忆里曾经也有过这样的时候，而且很多，在那段低谷期。
不断的否定自己，又狡辩着肯定自己，说那些连自己都快不信的谎言。
即使是被称为善意的谎言。
那么，他，他又是在为了什么而失了心神？
日月失色，这是一个多么漂亮的少年啊，可是夏小歪此刻却做不出平日里花痴的模样。
少年眼底的悲哀与彷徨，不是几次油腔滑调的戏言可以抹去的。
她不喜欢那样的感觉，就这样看着仿佛都可以感觉到少年内心的不安与忧伤。
孩子气的把双手附在眼上，突然就想要流泪了...
老人收棋的动作极其缓慢，在常人眼中，大概是年迈的无力。
但夏小歪知道，老人是在反思，反思那一局棋，悟着人生的道理。
生命已无多时日挥霍了，是该好好的静静了。
在这个浮华的尘埃世界，一片净土是多么的难能可贵啊！
少年起身告辞，老人未多加挽留，慈祥的笑着，拍拍少年的肩膀：“好好想想。”
“恩。”
目送着少年离去，心又不舍，为他眼中的一抹哀伤，在如血残阳的笼罩下，可以感觉到少年强颜的微笑下的苍白。
哀伤，铺天盖地。
而我，无处可逃。
没有多加思考，匆匆撇下老人追赶少年。
脚步很急，少年似乎感应到了，不解的驻足，等待飞奔而来的女孩。
冲力太大一下子无法稳住，手臂打在柱子上，很疼，却没时间顾及。太过于快速了，带着走廊一边挂着的铃铛丁丁作响，急促的令人惊惧。
失礼的一把抓住少年纤细的臂膀，几乎可以感觉到脉搏的跳动，微弱的，毫无生机。
掠过少年不悦而蹙起的眉，女孩认真看向少年紫色的瞳孔之中。
太深邃的色彩，有着令人窒息的美丽，所以才那么成功的掩藏内心的不安么？
“请记得，只要坚守，幸福就会降临。”
女孩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坚定。
像是在保证一样，在不知不觉之中，为自己的心灵埋下了一粒种子。
谁都没有想到，她所繁衍出的，是那般的宽广与博大的存在，整整的，囊括了一个世界。
少年温柔的一笑，“谢谢。”转身离去。
依旧抹不去悲伤。
“我是说真的，没有骗你。”
我知道你不信，可是，如果没有了信念，那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我相信你。”
远处飘来淡淡的一句话。
这样的话，少年已经听到烂熟了。
可是，似乎除了感谢什么都不能说了呢！
有些东西，是无法单靠言语就可以释怀的。
因为，它，要夺走的是我的生命。
网球，就是我的生命啊！
纵然有队友在背后支持，有时只是一霎那的坚定，每一次发病时病痛的折磨...真的会让我想要放弃...
凭什么，那么低的手术成功率...要我怎么去相信...
我已经快要把自己逼疯了，却还要装着微笑，好累好累！
明知道那个少年不会相信自己的话，还是说出口了。
呆呆的站在原地，目送少年寂寞的影子，被拉长拉细。
不是博爱啊，只是女孩有个很大的缺点。
就是见不得有人在她面前难过。
看不见就无所谓了，如果看见了却什么都不做，那会有愧疚感的。
女孩不是救世主，只是想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做哪怕一点点的贡献也好。
因为突然发现，她原来对于这个世界，已经有了极深的眷恋...
感同身受。
如梦初醒的绝望。
抚着心口，喃喃自语“为什么，心可以那么清晰感受到别人的悲痛的？”
是不是在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是不被自己认可的神..
又或者...是在倒计时？
春末夏初的风敲打着走廊边密密的小铃铛。
丁—当—
像是法师的招魂铃一般，直击灵魂的深渊。
远处，寂寞的影子逐渐缩短，随后相交。
一个高大的黑发少年。
默默的站在院门一侧，目不转睛的盯着向他走来的少年。
注意到黑发少年紧蹙着眉头，漂亮少年微微一笑，隐藏起自己的哀伤。
“呐，弦一郎，不用担心我。”
“要记得，立海大的三连霸，没有死角。”
......
叮——当——叮——当——...
清脆的铃音逐渐缓下来...
黑幕，即将降临。
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寂静之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