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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葫芦兄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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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所谓英雄,也未必是任由自己的意愿去开拓命运。有时候不过是因为当时环境对他们的需求,去顺应历史的必然性罢了。
----田中芳树
挺拔陡峭的山峰高耸入云,蒸腾的雾气缭绕其间,将其装点成无数朦胧的巨像。这些巨像千百年来就如此安静地矗立在崇山峻岭之中,冷冷地注视着历经沧海桑田的变幻人世。它们仿佛置身于时光之外,以极端客观的视角冷眼观望着历史洪流的奔腾起伏。
当然,这些全都是基于人类对短暂生命的自我意识而引发的感慨而已,而山峰本身是没有类似自觉的。
"难道这就是命吗?"
人类中的一员一边抱怨一边在山峰的半山腰艰难地跋涉着。这是个年近七十的老人,其貌不扬,虽然脸上刻满岁月的沧桑,但表情却仍旧保留着属于年轻人所独具的惫懒神情。他身穿粗布紧身衣,头戴斗笠,手持镰刀,腰间还挂着一个药篓,一副采药山民的制式装备。
老翁在翻过一个险峻的山包之后,坐下来喘息连连。即使心中仍然不服老,但□□却没有坚称自己年轻如昔的义务,这种攀岩工作对他来说委实有些勉强。忽然,老翁看到在头上三十公分左右的峭壁上有一株三叶草。
这是一种相当罕见的品种,而但凡稀缺的品种必然珍贵。老翁在稍微复习了一下经济学的公式之后起身决定将这株草纳为己有。保护珍稀植物是生物学家和无责任全方位和平主义者的论调,老翁并不属于两者中的任何一个,所以经济方面的收益永远是第一位的。
他站起身向峭壁上爬去,十分钟后,老翁终于到达了可以用手企及仙草的位置。他伸出手来,将草轻轻连根拔出,未及细细端详,就听见一阵闷雷般的轰鸣声音敲击他的耳膜,而原以为永恒巍然不动的山峰也随之摇晃起来。老翁一把没有扶稳突起的石块,整个身体顺应重力的召唤,呈自由落体的直线向山脚下跌去,跌落的途中,他看到山顶上一团巨大的黑雾,听到了一阵仿佛禁锢了千百年的笑声……………………
加里福尼亚州的一只蝴蝶扇动翅膀,就有可能引起秘鲁的大风暴。历史上无数剧变的起因都是由于微不足道的理由,而当事人却往往无从察知。这也是"偶然创造历史"论者所大声宣称的论据之一。然而,对于经历这些剧变的人们来说,无论是必然性还是偶然性,都导致了同样的大变革,这对他们来说没什么不同。
历史的车轮自他看到仙草的时候开始,就已经悄然转动起来了。而老翁身为当事人,也正在被慢慢地推上时代的浪尖。
………………老人家,请醒醒!
老翁晃了晃头,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镰刀和药篓都已经丢了,只有手里还握着仙草。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是在一个山洞里。
"这是哪里?如果这里是地狱的话,那你未免太面善了。"
老翁对着墙壁里伸出来的一个以岩石构成的人脸说道,同时四下打量出去的路。
"我是这里的山神!"
那人脸严肃地说道,声音在洞里回响,平添了份肃穆的气氛。老翁眨眨眼,一脸茫然地看着人脸,"山神"这个词对他来说是个陌生的名词。
山神接着说:"刚才由于你误拔了仙草,以至将禁锢在这里的两个妖精的封印打开,如今他们已经重新来到了人世!!你要但起责任来!"
老翁将自己包裹在事不关己的甲胄里,冷冷地说:"居然不在重要的东西附近做任何明显标识。在谴责我之前,请你先追究管理员的疏失好吗?"
"重点不在这里,老人家。"山神的口气激动起来,"你不知道,这两个妖精可以说是民主与光明的大敌。假如任由他们发展势力的话,将会使整个人类世界陷入专制的窠臼中去!!"
"哦?那又如何?"
"那么民权将被侵犯,被践踏,人民将会与皮鞭为伍,在独裁的铁蹄下痛苦地呻吟!"山神象是在发表演讲一样。
"独裁也是不错的选择,起码效率上要比民主政府要高。"老翁回答,心里对山神这种有军国主义嫌疑的高调十分厌恶。
"独裁将导致领导者依靠血统来继承权利,你认为人民将幸福寄托在统治者的基因遗传上是件好事吗?"山神大喝道,"你是我们选出来的人,你要负责去消灭他们!!"
"被选出来的人吗?"老翁的嘴唇露出不屑一顾的笑容。被神选中的人,这个是连三流的电视剧编剧都不用的俗气题材,却还被这个欠缺独创性的山神挂在嘴边。
但是老翁对于不小心放走妖怪这件事情也不是没有愧疚感,所以在呛了山神几句以后还是决定接受这项任务。
"这是一粒葫芦的种子,把它种下去就可以收获出打败妖怪的重要战力。"山神指导老翁用仙草取得了放着七彩毫光的种子,然后把他送到了洞口。"加油!民主的生存和人民的福祉就拜托你了!"
"从政治上考虑,和敌人和平谈判才是获取最大利益的手段,我不保证我不会带着这些种子欢欢喜喜地投效妖精那里去哦!"老翁回头翻弄着毒舌,丢下脸色气得发青的山神,头也不回地走出山洞,向家里走去。
"穿山甲!"山神看到老翁的背影消失,沉声说道。
"下官在!"山神眼前出现一只年轻的穿山甲,匀称修长的身体散发着相当的活力。这只穿山甲并没有实战的经验,一直负责山神的后勤文书工作的管理,所以显得有些文弱。
"我派你去协助老翁与妖精一党对抗……如果老翁有任何不稳的行动,我授权你采取相应的处置办法。"
"相应的处置办法吗…………下官明白了。"穿山甲舔舔嘴唇,不由得为这句隐晦却又明白的训令暗自发笑。他冲山神略敬一礼,然后也跑出了山洞,追着老翁的影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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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甜美,饥饿永远是最好的调味料啊。
蛇精端着盛满鲜血的骨制酒杯,坐在石椅上。眼前无数的小妖们正在为领袖的重新出现而大肆庆祝。经历了漫长时间的禁锢,即使是这种采自畜生身上的鲜血也变得甘美可口,刺鼻的血腥味道不断地提醒她,已经自由了!
这只是第一步而已,只是最为基础的一步,距离夺取天下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蛇精提醒自己。这个人极具理性色彩的思考模式和野心混合在一起,使得她成为了公认最为危险的妖精之一。即使是沉浸在重获自由的狂喜中,她的大脑已经在考虑之后的事情:战力的重整、洞窟防卫设施的建设、人才的收集、情报网的建立、后勤机能的整合等等无数的事情还等着她来处理,这些都是夺取天下必不可少的基石。
"哈哈哈哈!!!大家痛快的喝吧!自由的狗血也比监牢里的人肉要好吃几十倍呀!哈哈哈!"
一个粗豪的声音传来,蛇精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她对不计后果的放纵一向有着本能般的厌恶。发出声音的是一只粗壮的蝎子精,他拥有巨大强壮的身躯和不逊于他身体的巨大嗓门,一看就知道是属于勇猛类型的妖精。不过,也只是勇猛而已,智略与政略和他完全没有关系。
他是蛇精的丈夫,也是名义上组织的领袖。蛇精不喜欢最高位,她认为充当指导者和军师是最为安全的策略。所以蝎子精便被推向了前台,他粗线条风格的大脑丝毫不知道自己只是名为"领袖"的傀儡,反而乐在其中地享受着身为大王的乐趣。实际上,蛇精只是借重,或者说是利用他的勇猛战斗力来做为她的马前卒而已,所以在未得到天下之前,就政治层面而言,她不得不忍受这家伙的粗俗与短智。无论敌人还是盟友,在蛇精眼里都只是计算中的要素之一罢了。
正当宴会狂欢达到极点时,一名蝙蝠精匆匆来到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蝎子精舞蹈的蛇精身边,俯身讲了几句话。
"你说什么!?"蛇精脸色一变,手中的酒杯颤了颤,几滴鲜血滴了出来。
"夫人!怎么啦?"蝎子精笑嘻嘻地走过来,大声嚷道。
蛇精对蝎子精这种毫无危机感的态度极为不满,她没好气地回答:"快来情报室!"
两人跟着蝙蝠精来到情报室里,屋子里放着一面多棱的镜子,这个是妖怪们的情报中枢所在,所有的情报都要经过它的处理和解读,对于刚刚整合的妖怪们来说,这项设施弥足珍贵。
蝙蝠精来到镜子前,镜子里立刻显示出一个画面:老翁在自己的家中浇水,在他的身边一片藤蔓,藤上还结着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葫芦。
"蛇精阁下,这就是我们情报部门所获得的光学图象。"
"葫芦………………"蝎子精被这个画面惊呆了,几万年前丧于葫芦之手的痛苦经验使得他有了条件反射般的惊慌。而蛇精只是冷冷哼了一下,不再理睬蝎子精,转头对蝙蝠精说:
"解析度可以再调高一点吗?"
"这是极限,更详细的情报要等我们的侦察部队回来以后才行。"
"不再等了!!难道等它们成熟以后来攻击我们吗?现在就去把他们干掉!"蝎子精捶着桌子大叫。
蛇精沉默不语,蝎子精的话虽然粗俗,但是道理上说却是没错。多忽略一分潜在的威胁,以后就必须以十倍悔恨的泪水来偿还。扼杀敌人于襁褓之中才是最大效率的作战。但是蛇精的缜密思维考虑的更多,究竟这是不是山神设下的圈套呢?从目前掌握的情报来看对方是全无防备的,这反而令多疑的蛇精感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区区几个小葫芦,还不需要大王出马!"蛇精计议再三,换了副笑脸对蝎子精说,必要时温柔的安抚比呵斥更能说服这位"大王"。"葫芦再厉害现在也不过是些没熟的植物而已,随便出动我军的高级将领别人会说我军不分轻重的。"
"恩…………也对"
"立刻通知野猪精,叫他三小时内做好出击准备!!"蛇精下了命令,她决定先派遣先头部队去一探敌人的虚实,再考虑是用正统的战法还是其他的手段。下完命令她便走出情报室,和蝎子精回到仍在狂欢的舞场。
同时,野猪的部队也进入繁忙的准备工作,这是他们的首次出击,对于其中一些妖精来说,也是最后一次。
三个小时之后,也就是夜暮降临的时候,妖精与葫芦之间便发生了初次的、纯粹武力上的接触。攻方和守方都未经宣战,本来双方都不是什么注重政治道义的团体,因此这场战斗又被后世的历史学家称之为"无德会战"。
"一定要取得葫芦娃们的首级!"野猪精自信满满地对周围的士兵说道。妖精的阵列前方就是老翁的茅屋。根据情报,他应该正在酣睡中,应该不会对突袭部队造成威胁。
"全军!突进!"野猪精和蝎子精一样属于粗线条的用兵,素有"三小时内不败"的名声。这次出击假如可以得手的话,所获得的功勋足以将其他的同僚远远甩在后面,让他跻身高层之列。功勋与荣耀的召唤使得野猪精的攻击更为猛烈和率直,相应地,谨慎则被彻底抛诸脑后。
出乎意料的是,葫芦们虽未长成人形,却也没因为突然降临的敌人而惊慌失措,它们充分利用自己的坚固外壳抵挡住野猪精部队猛烈的炮火,还趁隙进行一些小小的反击,令妖怪的阵形一度陷入混乱。战斗刚一开始,双方就处于胶着状态。
"可恶,好象他们算准了我们要来!"野猪精见前方部队久攻不下,便下令战线前移,实际上就是意味着指挥官亲自上了战场,结果妖怪们的士气大振。葫芦们苦战不退,意图很明显是想将战线维持在葫芦藤附近,假如让妖怪们斩断藤蔓的话,那将导致全军的崩溃。
"敌左翼有异动!"
有小妖大声叫道,野猪精连忙往那方向看去,发现原来系的很牢的红葫芦如今却摇摇晃晃,象是要掉了来一样。还没等野猪精弄清楚状况,那红葫芦便啪的一声裂成两半,一个身穿葫芦服装的少年从中跳了出来。
这少年身材高大,肌肉结实,两眼放着颇具魄力的光彩,如同赫勒克拉特再世一般。他无视围过来的小妖们,举起一块大石,直直抛向妖怪阵中,让突袭部队一下子就阵亡了两成以上。野猪精看到周围的部队开始混乱起来,愤怒地大叫一声,率领亲卫队向那少年冲去,结果侧翼却暴露给了早在一旁窥伺的黄葫芦。黄葫芦作了个大弧度的摇摆动作,野猪精未曾提防,小腹一下子遭到直击,身体被重重撞飞到数十米以外去。
当副官黄蜂精赶到野猪精身边时,他的指挥官已经倒在了血泊中,肋骨断了四根,而且断骨插进腹腔中,已无生还的可能。此刻由于大娃的突然降生,使得战场形势一口气改变过来,失去了主帅的妖怪们失去了斗志,只能一个个地在大娃的拳头下化做山间的齑粉,惨叫声此起彼伏。
"撤退!快撤退!"黄蜂精明白继续战斗下去已经没有意义了,对方的优势不可动摇。于是他抱起指挥官野猪精的尸体,和退下来的残余兵力仓皇而逃。
当他们觉得损失已经够大了的时候,胜利者却还没有知足。清理完战场之后,大娃回到藤蔓下,仰脸对其他六个还没成熟的葫芦说道:
"喂,你们在这里休息吧!我去追击敌人。"
蓝葫芦冷哼一声:
"你没听说过穷寇莫追的道理吗?"
"凭刚才的实力推断,他们的战斗力实在太差了,完全不要顾虑。"
"还是不要贪功冒进比较好。"橙葫芦劝道。旁边绿葫芦也点头附和:"你如果去追击的话,会令我们留在这里的防备力量薄弱啊。"
这次轮到大娃冷笑了:"哼,这里的防备?你认为那个老头能有什么用吗?"他身后茅屋里老翁仍在睡眠中,丝毫不知道刚才屋子外面的大战。"我看你们啊,根本就是在怕我抢走了你们的功勋才对吧!"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黄葫芦耐不住性子,恼火地喊道。橙葫芦也说:"我们目前的实力还没完全集结,等到我们全部降生以后再以优势兵力去攻击敌人,这才是用兵的正途啊!"蓝葫芦还是冷冷的腔调:"不要把别人的心思想成和你一样的无知。我才没兴趣跟你这肌肉多过脑汁的家伙争夺所谓的功勋。"
大娃听到蓝葫芦的讥讽,知道跟这个一贯爱唱反调的家伙斗嘴没什么结果,于是也不答话,自顾跑下山去。
藤蔓上沉默了半天,最终蓝葫芦缓缓开腔:
"放心好了,大哥不会中他的智力所能想象到的圈套……"
蛇精和蝎子精坐在情报室里,焦急地等待着突袭部队的回传,眼前的魔镜还是一片空白,令他们焦虑不已。
终于,魔镜有了反应,很快黄蜂精的脸孔便出现在镜子里。
"??野猪精呢?"蛇精看到黄蜂精,心里便知道大概的结果了。
"野猪精长官已经战殒,目前由我来暂时接替指挥权。"
"战果如何?"蝎子精跟着问了一句。
"我方,败北……阵亡率百分之六十以上……"黄蜂精低下了头。
"立刻将残余部队重新遍列!尽快回洞!"蛇精清楚现在苛责黄蜂精没有意义,当务之急是将剩余的部队尽快回收,降低损失。对于刚刚建立的妖怪部队,每一份战力都是很重要的。
一旁的蝙蝠精忽然喊道:
"敌人正在迅速向我军基地靠拢,速度八十,推定半小时后与我军发生物理接触!!"
"数量!"
"……………………一个!"
"只有一个?"蛇精看着屏幕,屏幕上大娃正直接冲着妖怪的洞窟跑来,她不禁默念道:"除非他是个空前绝后的战术天才或者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痴,否则绝不可能做出这种明摆着要被各个击破的策略出来的。"
蛇精忽然想到,如果能将其俘获的话,那么这将是一个极好的政治筹码。她并不是一个嗜杀的人,如果可以籍此跟葫芦兄弟达成一定程度上的合作,那么将会有充足的时间来培植势力。这要比直接武力对抗、徒损兵力更适合精于计算的蛇精的口味。以最小的损失换取最大的利益是她的座右铭。
因此蛇精头脑里的提案变的明晰:"捕获大娃!借以向葫芦兄弟以及老翁一党施压。"于是,围绕着如何捕获大娃,整个妖怪的山洞都动员来起来。而毫不知情的大娃仍旧孤身一人奔跑在前往妖怪山洞的路上。
……………………………………………………………………
当黑夜为白昼所吞食时,一层浓雾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整个山区.泛着蓝光的水气环伺于树木周围,无视已经发亮的地平线, 继续营造着本该属于暗夜的静谧气氛.即使是刚刚撕裂晦霾天空的锐利光线透过去也变得暧味不清,仿佛被融化在其中一般.就这样,老翁迎来了他的又一个黎明。
老翁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一边嘟哝着"就算早起也不会有任何人感激"一边翻身下床,走向葫芦藤,当他看到满地的妖怪尸体和藤上仅剩的六个葫芦时,他楞住了。
究竟是怎么回事,妖怪们趁最高指挥官睡觉的情况下趁虚而入了吗?"
老翁厚颜地将自己贴上"最高指导者"的标签,漫不经心地向葫芦们问到。
蓝葫芦用自己一贯的腔调嘲讽地回答说:
"啊,我想他们下次会挑最高指挥官清醒的时候趁虚而入啦,那样子胜算会高一点。"
老翁装做没听见他的话,回头转向橙葫芦。与卤莽的红葫芦、反体制色彩浓厚的蓝葫芦、阴沉的紫葫芦不同,橙葫芦算得上是葫芦一党中的良知与稳健派,也算得上是组织中的润滑剂,亏得他的努力,才勉强让七个葫芦看上去象是一个组织的样子。
"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晚上您睡觉的时候,妖怪们进行了偷袭,所幸被全数击退。但是红葫芦……啊,现在应该叫他大娃……不听我们的劝阻,独自去追击了。"橙葫芦有条不紊地将昨天的事件向老翁汇报。
"…………难道他没学过"各个击破"这句成语吗?"
没等橙葫芦回答,蓝葫芦又插过来说道:"您不用担心了,大哥他这个人啊,是绝对不会中自己的智商所能想象得到的圈套……当然喽,毕竟比他傻的人不多。"
黄葫芦、绿葫芦与青葫芦同时瞪了他一眼。
老翁摸摸胡子,盯着葫芦藤,乐观地拍拍橙葫芦。
"不要想得那么悲观,我们可以换个角度想想看,这么愚蠢无谋的家伙从我方排除,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呢。"
橙葫芦终于了解了,原来自命上位者的老翁,其毒舌并不次于蓝葫芦,而不正经的样子似乎比蓝葫芦还要更胜一筹。
"总之要尽快派人去救大哥啊!"感情丰富的绿葫芦悲情地大叫,但只有青葫芦在一旁点头附和。
"在七个葫芦全部降生之前,任何进攻性的举动都是危险的。"橙葫芦反驳道。紫葫芦则无视其他人的争论,阴沉着脸自顾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发呆。
正当老翁与六个葫芦就大娃的问题争论不休的时候 ,一个身影从山后转了出来。
"各位的争论似乎完全没有建设性。"
老翁跟六个葫芦同时扭头看过去,发现站在身后的是一个身材修长,温文儒雅的穿山甲,白皙的脸孔给人以后方办公桌上文书秀才的感觉。
"阁下是…………"
"下官是穿山甲,山神委派我过来担任你们的作战参谋。"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山神派一个穿山甲过来当参谋是何居心,一时间没人吭声。
"我的职责就是对你们的作战决策进行旁听,并适时提供辅助意见……"穿山甲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接着说,"在必要的情况下,也会行使临时最高权宜权对战术进行修正与指导,这里是山神大人签发的授权书。"
老翁接过授权书,心里想象着山神那张得意的嘴脸,不禁暗自骂到:"哼,明说是监军就得了嘛,还要搞这种手段,这些官僚们呐……真受不了他们!"
穿山甲正准备继续说下去,忽然橙葫芦沉声喝道:"敌人!!"
橙葫芦在七个葫芦中索敌能力最为出色,听他这么一说,大家都赶紧四处张望,天上地下四处乱看。
"北偏东13度,距离200,妖怪一只,速度33,持续接近中,推定种类为黄蜂。"
仿佛为了证明橙葫芦的话似的,一只黄蜂呼啸着冲葫芦藤俯冲下来,将一张纸投下来以后又立刻呼啸着离去,转眼就消失了。
老翁捡起纸来,在众葫芦和穿山甲的逼视下不得不当众朗读出来。
这是封来自蛇精的信,信中说大娃目前已经在他们的控制之下,如果不希望大娃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就立刻派橙葫芦来妖精洞就和平问题进行谈判。信的末尾为了夸示实力,还将如何擒获大娃的经过详细描述出来:原来大娃尾随追击一直到妖精的洞穴,在妖精们虚以委蛇的攻击下被诱入泥潭,大力空无处使,用蓝葫芦的话说就是中了他的智商所想象极限以外的圈套而被擒了。
"究竟是谁擅自批准的追击行动,这不是很明显的各个击破战术吗?!"穿山甲了解了事情的原委之后气恼地质问老翁。而后者只是翻了翻眼皮,五官汇成了一句话:反正我也是被你们赶鸭子上架,逼着打这场仗!部下也是你们给的,不听命令和我有什么关系?"
橙葫芦一看两人越闹越僵,赶紧出来打圆场,蓝葫芦则在一旁冷笑不止。 "总之,还是先让我去一趟吧!"橙葫芦对老翁请求。
穿山甲思考了一下,点点头。老翁却摇摇头,持反对意见:"如果这是个圈套怎么办?"
"没人想穷兵黩武,妖精们才刚恢复不久,不想也经不起一场大战的消耗,他们有和平的意愿也是无奈的,正好可以借重二娃的索敌能力对洞穴进行探察,获取一些宝贵的情报。"
穿山甲振振有词地说道,黄葫芦连声称是,一直没说话的紫葫芦忽然开腔:"谁能保证妖精们会如你们所愿?如果是我的话,宁可背上"斩杀来使"的恶名也会将二哥抓起来。妖精可没有把手按在圣经上发誓说一定会遵守诺言啊!"
老翁把住葫芦藤坐了下来,不耐烦地冲穿山甲说:"如果你想让他去就去吧…………"
穿山甲露出胜利的笑容,对橙葫芦摆了摆下巴,橙葫芦爆裂开来,出来一个人形的娃娃。二娃从地上爬起来,对老翁、穿山甲和五个葫芦敬过一礼,循昨晚妖精撤退的痕迹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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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精打量着眼前这位头顶橙色葫芦的忠厚少年,嘴角不仅露出一丝暧昧的笑意。
"原来几千年来退化的不只是蝎子精啊!!"
她暗自里想到,眼前的二娃五花大绑,眼睛和耳朵均被锐利物体刺入,索敌功能破坏殆尽。 "我是来谈判的,你们这样是违反国际惯例……"二娃反反复复只说着这一句话,只按照常理办事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方一进洞,就被妖精们抓了起来,并且还施以旨在破坏其超常视觉与听力的刑罚。
看着俘虏无可奈何的辩解也是一种乐趣,,蛇精慢慢搓着手指,微微闭着双眼享受着这种微妙的感觉。蝎子精则正在以他的方式享受着拷打俘虏的乐趣,蛇精对这种粗俗的发泄方式非常不屑,但是"若想成功,就需要容忍各种人",精通古今帝王学的蛇精把这也当做她走向霸权之路的试炼之一。
终于,二娃被带了下去。意犹未尽的蝎子精对蛇精问道: "夫人,接下来咱们怎么做?"
蛇精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吩咐蜈蚣精说:
"立刻命令情报部门进行反向情报流动,设法让老翁一党察知二娃的被捕情况。"
"夫人?!"蝎子精大惑不解,"干嘛故意让他们知道这些,保密让他们更加迷惑不是更好么?"
"大王,等一下你就会知道了。"蛇精跟蝎子精虚以委蛇,随便说了几句把他给打发走了。其实蛇精根本不会只满足于成功地抓获两个葫芦娃,她已经对如何应付这七个葫芦娃做了通盘的考虑,拟订了一个详尽的方案,原则就只有一个:利用葫芦们成熟的时间差迫使他们各自为战,进而达到各个击破的目的。二娃的被捕其实只是整个计划的开始,真正体现蛇精手腕的圈套还等在后面。对蛇精而言,完美周详的计划也是艺术的一种,每当她思考一个计划时,她就感觉自己就如同一位画家在描绘一副油画一样,陶醉于自己的艺术世界之中。这世界上的艺术有很多种,有让人流泪的,也有让人流血的。
这与其说是蛇精的座右铭,毋宁说是她的价值观。而且很明显,蛇精的艺术是属于后者。
……………………………………………………………………………………………………
这是间阴暗潮湿的牢房,散发着阴冷水气的青苔覆盖着整个房间,狭小的通风口只看得到几缕阳光,而且即使是这几缕阳光也已经被牢房滤去了温暖的特质,只剩下一丝光亮让身在牢中的犯人对环境更感到悲观而已。从床到门口是五步,从门口到床也是五步.
二娃斜靠着墙壁一动不动,几天来的折磨已经耗去了他的全部体力,双眼已盲的他被丢进这间被狱卒们称之为妖穴之奥斯威辛的牢房中,这让他想起了伏契克写的<绞刑架下的报告>。糟糕的环境不禁不助于他的健康,反而有加速其恶化的趋势。
"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整个局势都在恶化。"
二娃只是憨厚,并不愚蠢,对于蛇精之所以不杀他的目的也略有察知,苦于无法通知老翁他们,只好祈祷他们千万不要来救他就好。二娃忽然想起来了七弟临走前的那句话,七弟这人思考问题总爱往阴暗面考虑,一向为人所诟病,但这次,似乎是七弟对了,想起紫葫芦那种有些病态的严肃阴沉的脸孔,二娃有种奇妙的感觉,至于这感觉是什么他也不清楚。
忽然,墙角发出奇怪的声音,凭借仅存的右耳听力,二娃知道是有人在挖土,而向着监狱挖土只意味着一件事,那就是脱狱。
很快,挖土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在传来几声"咚""咚"响之后,监狱的石壁被踹开,在飞舞的灰尘与石屑中,穿山甲与老翁出现在牢房里。
"我们是来救你的,快走吧!"穿山甲看到二娃的惨状,眼睛里闪过一丝愧疚,但稍现即逝,他可不认为对别人表示歉意是一个监察官应该做的义务。而老翁则苦笑着跟在背后,一脸的无奈。 "你们……怎么来这里啊"二娃看到自己的担心成为现实,不禁有些气恼,只是这表情无法被虚弱的身体表达出来。
穿山甲有些得意地回答:"凭借我挖洞的能力,想救你出来轻而易举呀。"老翁紧接着补充到:"这个拯救行动是他一个人决定的,我可没有赞成过,"
"即使你想抢些功劳过去,我也不反对呀!"穿山甲的语气充满恶意。
"没人会品位低到跟你去争功的!"老翁抱起二娃,从洞口退出去,穿山甲冷哼一声,也尾随而退。老翁趁穿山甲没走近,低声对二娃说道:"我愿意以山神的十年寿命做赌注,这绝对是个圈套。"
牢房里重新陷入寂静,但是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在天花板上,一只监视头正对着洞口,闪着诡异的光亮……
蛇精从屏幕上看到老翁一行三人匆忙地里去,笑了,她知道这些无谋的家伙已经中了圈套,正按照她预先所撰写的灭亡之曲翩然起舞。
"大王,有劳你去追击他们吧!"蛇精对蝎子精说。
"怎么回事?你明明故意放他们走,怎么又要去追击呢?"
"放走他们只是为了造成一种安全的假象,现在追击的话,那么葫芦藤的葫芦就不得不再一次舍弃"集中优势兵力"的原则,让成熟的几个葫芦赶来救援,逼迫他们进入不得不单独行动的状况才是我们的目的。"
"不过克劳塞维茨说过,要靠几个大的会战才能将敌人的实力摧垮呀,这么做符合兵法之道吗?"蝎子精胸无点墨,却总爱拿历史名人挂在嘴边。面对对战略常识极端无知的丈夫,蛇精也只能说了几句敷衍的话,跟这种人明白所谓的战略和让骆驼穿过针眼的难度相差不几。
"总之,大王记得要诈败,把援兵引回洞中来,好充分利用我方的地理与数量优势予敌以毁灭性打击。"
"知道了。"蝎子精对后面的话似懂非懂,但诈败二字总还是了解的。动员了若干小妖,蝎子精飞也似的杀出洞口而去。
穿山甲、老翁跟二娃跑了一段路之后,逐渐觉得不大对劲了,二娃凭借残存的听力判断敌人的追击部队正逐渐接近他们,而且数量相当庞大。
"怎么办?"老翁问了一个完全不符合他最高指挥官身份的问题。
穿山甲皱着眉头不满地大声说道:"你才是最高指挥官吧,我只是行使监察权,最后的决策还要靠你啊!"
"哦?那这次的拯救行动又是谁的主意?"
一个人族的老头、一只兽族的穿山甲,一个丧失机能的葫芦娃,以这样残破不堪的阵容去迎击追兵,能赢才真的是属于天理不容。然而在这样的状况下,两个权力者还在为谁付责任争吵不休,这使得一旁的二娃感到绝望,不禁为民主的未来悲观起来。
正当他们还在争论的时候,妖怪们已经悄悄地进入了各自的位置。当他们再度向四周望去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处于重重包围之中。
蝎子精看着眼前的三个人,知道只要他挥挥手,这三个人就会立刻化做宇宙的尘土,但这样就太无趣了。戏弄弱小的敌人虽然为高明的用兵家所不耻,却是蝎子精的娱乐之一。看到敌人绝望痉挛的表情,他心里说不出的舒畅,尤其是看到那只穿山甲时。
看着眼前无数的敌人,穿山甲脸色变的忽青忽白。他毕竟也只是个文官,虽然精通权术斗争,对于真正的战斗场面却从未经历过,刚才趾高气扬的模样消失的无影无踪,整个人化做了一尊名为"惊惧"的石像。这副形象给予了蝎子精极大的快乐,他甚至有点不忍心杀掉穿山甲,一个人能惊恐到这种程度,也实在是不容易呢。
可惜蝎子精这点小小的愿望也未能实现,在沉重的精神压力之下,穿山甲有些失神,完全丧失了身为监察官的矜持与稳重,眼神惶惑不已。忽然他大叫一声,丧失神智般地向外冲去,保持高度戒备的妖精们未等蝎子精发话就条件反射般地向穿山甲攻击。穿山甲的动作在遭受攻击后一瞬间停滞下来,他有些不相信似地看看自己身上的伤口,随即眼睛失去了神采,整个身体失去控制,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如果是在山神那里做后勤工作的话,也许你能多活几年。"
毕竟死的是自己的同僚,老翁也有些惋惜,但形势却不容许他做更多的感叹,否则这番话就要让老翁去天国直接告诉穿山甲了。
不过,即使是对局势了如指掌,也是于事无补,老翁和二娃根本就没有多余的选择。若有,也只是在死亡的速度上进行调节罢了。
然而正如茨威格所说:"历史的最大乐趣就在于其不确定性,转折往往就在出乎意料的时刻。"正当老翁认为自己彻底被幸运之神所抛弃的时候,妖精的后队忽然响起一片骚动,很快骚动变成了混乱,等到蝎子精开始关注的时候,混乱已经演变成了一场溃退。
"怎么回事!!"蝎子精大怒,这是可以理解的,任何人在进餐的时候被打搅,甚至被抢走食物都不是愉快的经验。
"敌……敌袭!"
眼前一个顶着黄色葫芦的少年正在与妖怪的后队肉搏,少年强韧的装甲完全无视妖怪们的攻击,自顾打击着妖怪们的阵形,可以做这样的结论,如果不尽快投放新的力量,后队的崩溃,将只是时间问题。
蝎子精正待率领本队杀过去,猛然想起蛇精叮嘱他的话,如果敌人派遣援军的话,务必要以溃逃之势将其引入洞窟。如今两个条件均已具备:敌人派来了援军,而且我方也已经是溃逃之势…………不是演技。虽然蝎子精体内的好战的血液因为看到强大的敌人而沸腾起来,但脑海中蛇精阴冷的目光将热情生生压了下去。目睹蛇精无数次以狡诈阴险的手段将各种各样的敌人至于死地,蝎子精也不知不觉地对蛇精产生了一种畏惧之感,这是对危险的本能反应,与智商的多少无关,何况蝎子精本来也是个靠本能多于靠头脑的人。
"撤退,快!跑啊!"
蝎子精不情愿地喊出这句话,妖怪们闻言立刻象潮水般地退去,只剩下意犹未尽的黄葫芦--也就是三娃--和死里逃生的老翁与二娃,后两人的精神回路远未跟上局势的变化,仍旧保持着等死的心态,表情一片僵硬,看上去和伏在地上的穿山甲没什么区别。
三娃走到他们身前,挺起胸膛,向老翁敬了个标准且有力的军礼,声音铿锵有力,双目散发着只属于真正军人才具备的光芒。
"长官,三娃前来报到!"
老翁看着眼前这位融合了古罗马武将与纳粹军官气质的葫芦娃,欣慰地回了一礼:
"辛苦你了,终于可以看到一位正经的军人啦!"
"你还有立场说这句话吗?"二娃心里想到,但没有说出来。
"得知你们遇险后,因为只有我一个成熟,就只好一个人先赶来救援了,其他的葫芦看来还需要长一段时间。"三娃的话正好与蛇精预测的一样,葫芦娃们正不知不觉地被这个狡猾的妖精拖入各自为战的陷阱中来。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就请长官先回去吧,追击的事我来负责。"三娃还是硬梆梆的军人口吻,万分恭敬但却又毫无妥协。
老翁一楞,下意识地看了看倒在地上的穿山甲:"大娃的亏你还没吃够吗?穷寇莫追啊,又是圈套怎么办?"
"不会的!"三娃摇摇头,"刚才我登高看了一下,敌人的旗帜散漫,车辙凌乱,就兵法上而言,这是真正意义上的溃败,古代战国曹刿的战例也可以证明现在追击是最佳时机。"
"可是…………军人的命令是服从天职,我现在命令你立刻回到驻地去……"
"……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三娃不容老翁说完,就打断他的话,"古今有很多战例都表明,只有前线指挥官才最了解态势的变化并做出相应的对策,过于拘泥于指挥部的命令就是失败之源……最明显的例子就是南朝宋文帝刘义隆的三度北伐…………"
老翁明白了,这个三娃不光是典型的军人,还是个典型的战史狂。还没等老翁对他说的话反应,三娃就扔下一些补给物品,转身向妖怪们溃逃的地方追踪而去。
"历史有惊人的相似呢!"二娃想起了前几天大娃也是如此而去的,嘴里喃喃地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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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蛇精看到蝎子精的部队撤退回来的惨状,不禁怀疑起来他们是否真的是诈败而归。她想起当年有同僚用孙子"四如"这么评价过蝎子精的部队:撤退其疾如风,进攻其徐如林,分赃侵掠如火,友军有难不动如山。而今看来,实在是贴切的紧。讽刺的是,正是这种悲惨的溃退,才成功地诱使三娃贸然追击。
"大王辛苦了。"蛇精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发作,何况军情紧急,敌人已经如约被诱过来了,当务之急是对付这个铜头铁臂的三娃,对蝎子精的战才做评价那是以后的事了----如果他有战才的话。
蛇精待全部诱敌部队全部收容到洞窟里以后,立即下令全体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当洞口的闸门刚刚合上时,三娃就冲到了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