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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琴知音(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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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师听到了雪降的话,面上却是毫无波动,指尖只微微一动,皇帝眼中的红光变得更加浓郁,向着两人便是一个猛扑。
只觉那熟悉的浓烈魔气袭来,衡情与雪降各灵活闪退至两边,定睛一看,才发现那皇帝身上散发着浓烈的紫黑魔气,竟似是魔化了一般。
“放心,他只是被傀儡的魔气操纵了而已,并没有真的魔化。”
而方才还袭向两人的皇帝,此时如同警惕的猎犬一般,守候在琴师的身前,伺机而动,似乎是想要保护身后的人。
“原来如此……你知道我们不可能伤害薛益矜,所以准备把他当做挡箭牌吗?”雪降微眯起眼睛,面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薛益矜听到自己的本名,眼中的红光微微犹豫地闪烁了一下。
司泠却是蹙了蹙眉头,翻动了一下手指,薛益矜的目光重又恢复空洞,只是紧守在司泠的身边,紧盯着两人的举动。
相持之下,雪降手中化出一道冰蓝的光束,率先打向司泠。
司泠只微微偏身,躲过了那束仙光。而后如利刃般的束束冰棱,如剑雨般飞向司泠之处,却是被薛益矜一一挡击。
见衡情欲举起那碧箫,司泠嘴角微勾,如雪的苍白的指尖按上那冰蚕琴弦,只听铮然一响,幻惑的琴声竟同时引得两人头目晕眩了一瞬,平稳的体息也微微凌乱了起来。
待清醒过来后,衡情忙运气吹奏,以碧幽清越灵韵的箫声相抵。一时之间,形成了碧绿灵气与红黑魔气两阵相对的局面。
雪降几次想要突破薛益矜的防御,使尽所有能够摆脱薛益矜的招数。奈何他如同狗皮膏药一般,无论如何也甩不掉,只是死死地护在司泠的身前。
“该死……”
处处受制的雪降,忍不住狠狠地剐了司泠一眼。这臭脸琴师绝对是故意的,在这狭小的宫殿之内,他根本不可能施展拳脚,更不可能伤害已受魔气侵蚀的薛益矜……
似乎是察觉到雪降的目光,司泠眼中更浮现了一丝轻蔑的笑意,指尖下的琴声更是愈发急促起来。
而薛益矜似是受到影响一般,眼中的红色魔光也愈发浓郁了起来。
“糟糕,薛益矜受那傀儡影响,开始有魔化的趋势了……”
衡情急急催动灵力,手中玉箫翻转,阵阵幽光波纹传向已经有些异常的薛益矜,想让他的神绪清明起来。
奈何司泠的琴声强劲,竟生生逼退了衡情的灵波。
“没办法……陛下,只能得罪了!”
只见冰冷刃光一闪,不过二三大步,雪降朝薛益矜逼去。无数冰粒自雪降刃风飞来,瞬如暴雪狂风飞袭,薛益矜被逼得连退几步,顿如入冰窟之内,四肢冰冻僵直。
薛益矜速度稍一迟滞,衡情便飞出一道冰魂仙链,牢牢将薛益矜的全身锁住。薛益矜顿如被困于牢笼中的野兽一般,疯狂地吼叫起来,想要摆脱身上的束缚。
司泠见形势不对,眉头一紧,收起了瑶琴,正想撞破窗户逃脱出去。
雪降却不容他有这个机会,只是指尖轻动,趁司泠来不及防御,一道仙光便猛然击向那桐木瑶琴。
那桐木瑶琴受此冲击,猛烈地震动了一下,便轰然断裂开来,原本笼罩的红黑的魔气,也尽数散去。
像是涨破泄气的囊袋一般,司泠眸中的亮光闪烁了一下,便如同熄灭的烛火一般,化为空洞的黢黑,瘫倒在地上,再未动弹。
而那松开的领口处,脖颈分明有一枚诡异的红黑印记。
还没来得及细想,衡情便不由得松下了对薛益矜的束缚。
而束缚一松,薛益矜的神志立刻恢复了过来,眼中的红光完全消失。只稍微失神片刻,看到衡情与雪降二人,他便回过了神来。
回想起刚才发生的一切,薛益矜的目光猛地转向司泠所在之处。
待他颤抖着爬向那具早已失去灵魂的空壳处时,像是对待极珍视的物品一般,他缓缓将那躯体拥入怀中。
只见他神情悲恸,身体抽动不已。一国之君,竟是像孩童一般,突然大哭了起来。
“……司泠!”
依稀记得,他还未上位之时,不过是个游手好闲,只知晓四处游山玩水,让父皇直摇头叹气的“不成器”的儿子。
那时,他还天真地立下了一个愿望,便是要游遍这天下的山水,于这一生恣意徜徉,快活潇洒地走下去。
而他,便是在偶然的一次游历中,与司泠相遇。一曲惊艳,让薛益矜鼓起了勇气,与司泠搭话。
恰如高山流水一般自然,他们对音乐的理解相投,对琴曲的理解,再到彼此的相知相惜,到最后更结为了兄弟与知音。
然而,令两人都没想到的是,正是一偶然相遇,不仅改变了两人的命运轨迹,自己更成了司泠这一世的劫。
他不愿继承皇位,只想做个闲散王爷。然而,事与愿违。兄弟的纷争,始终还是牵扯到了他的身上。
阴谋、暗杀、欺骗……唯一能让他得到安慰的,便是司泠的琴声。
所以,在登上皇位之后,他想尽了各种威逼利诱之法,只怕司泠不肯答应。
然而,薛益矜准备使出浑身解数之时,出乎意料的,那人只微微一笑,答下了一句“好”。
然而,他欢心喜悦的同时,却没有看到,那人眼中隐下的失落与伤痛。
他明知道,司泠困在这冰冷复杂的权贵与宫帏之中,生性自由的他只会愈发地苦闷,却仍旧执拗地不肯放过。
他自以为已经尽力,给予了司泠最好的生活。
然而,他却忘了,物质之于司泠,从来便不是他的真正所求。
所以,直到这最后,他还是没能见到,司泠那最初的爽朗笑容……
那个叫司泠的少年,曾自负地笑道,他要为这世间的所有山水,弹奏出属于它们的独有琴曲。
那个总是穿白衣的少年,曾对他真挚地说过,要为自己这唯一的知音,弹奏一辈子的曲子。
那个曾经骄傲的少年,曾神情凄然地对他说道,他想念曾经的自由,他怀念两人徜徉山水的日子。
他虽在宫中德高望重,然而感受到的,却是无尽的孤寂与寒冷。
曾有伯牙因知音之死,断然绝弦。
如今“子期”尚在,“伯牙”却已然故去……
泪眼朦胧之间,那白衣身影恍惚现于眼前。
薛益矜忙伸出手,想要抓住那个虚幻的身影。那面容模糊的少年,似是勾起了一抹笑容。
“益矜,对不起,接下来的路,我们都得自己走了。我也是时候,该去寻找属于自己的自由了……”
“司泠,我知道,都是我的错。所以,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求你能回来……司泠,你回来啊!”
见皇帝朝着无人的方向伸出手,无力地抓取着什么,已是满面泪水、神志失控的模样,两人只默默地退出殿外。
关上殿门的瞬间,似乎还能听到薛益矜嘶哑的回声:“司泠……”
走在返回的路上,衡情突然开口道:“没想到,那傀儡的弱点,竟是那把桐木瑶琴……”
“我也不过是一试。毕竟是一代绝才琴师,如此爱琴之人,更能弹奏出如此精妙的琴曲,想必一定融入了自身的执念于琴中。而这,也是让那傀儡残留最后一丝清醒神志的关键。”
“只怕皇帝撑不住这样大的打击,毕竟,是我们在他面前,将琴师打败。虽然,那琴师早已是一具为人操纵的傀儡。如此热爱自由的琴师,到最后肉身却还要为人操纵,真是……”
“不就像我们一样吗?”
雪降突然停下脚步,转头对衡情道。
衡情见身前人停下了脚步,不禁愣了愣。“什么?”
“无论是皇帝,还是琴师,都摆脱不了命运的玩弄。而受束于天道规则的我们,岂不如他们一样,也是不得自由的蝼蚁,为天道所操纵束缚……”
雪降凝神望向衡情,那如炬的目光竟令衡情开始莫名心慌。
“我们在悲叹凡人命运的同时,殊不知我们自己,却也逃脱不了命运的归宿。永世孤独,一生不得所爱。”
如巨石一般,雪降的话语压在衡情的心头上,让他近乎喘不过气来。“雪降,我们不要再讨论这个问题了,我——”
肩膀被雪降按住,那人的脸庞忽然凑近,猛然撞入他的眸中。
不复往日的自信神气,雪降的神情满是怆然与苦涩。而那总是高傲冰冷的目光,此时竟是卑微如埃。
“即使有万世永恒的生命,却不能与你在一起。那我做这无味寡淡的神仙,又有何用!”
天外一声轰然雷鸣,晴朗夜空竟是闪过晃目的电光。
衡情忙掩住雪降还欲言语的嘴唇,神色惊惶道:“雪降,你疯了吗!”
“没错,我是疯了!我在这里,就要对天道——”
话语未完,只觉一阵温软压上自己的唇。往日温柔如斯之人,竟是咬破了他的嘴唇,铁锈的血腥味弥漫在两人的唇齿之间。
见那人送上门来,雪降也不客气,霸道的唇舌席卷入衡情的口中,毫不示弱。犹如笼中缠斗的困兽一般,两人竟不像是亲吻,而是在不相上下的追逐争斗。
天边闪过无数道亮如白昼的电光,可怕的雷鸣声更是不断。
只听“轰隆”一声,一瞬之间,瓢泼大雨降下,两人皆困入这重重的雨帘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