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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一
老皇帝老了,但端着药碗的手却还依然沉稳。他一勺一勺的舀着褐色药汁,吹了又吹,等到不再烫嘴的时候,再哄着面前的人儿喝下去。
药喝完,老皇帝扶着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她冲他笑,他也笑,抚着她的发温声说,“睡吧。”她听话的闭上眼。老皇帝等她睡熟了,才轻手轻脚的走出去。
密探已经等了好一会,见皇帝出来正欲上前禀报,却被他示意噤声。她一向睡眠浅,他不想吵醒她。
待到走远了,探子才说,“皇上,齐郡王已经和朝臣们在密谋如何起义造反了。”
“嗯,朕知道了,你下去吧。”老皇帝回应的很平淡。他知道这个皇位已经坐不了几天了,这些年他纵容贪官污吏,也是时候该还回去了。
老皇帝朝着方才踏出的宫殿望去。微弱的烛影在窗上晃晃荡荡,月色下,一片宁静祥和。他想,再坚持一阵吧,很快一切就会归位了。
二
成帝常奚在位三十多年,以昏庸之名受尽唾骂,已鲜少有人念起他曾经是个贤明的郡王。
常奚二十八岁登基。那一年,他将刀架在了自己兄长的脖子上,换来了染着鲜血的皇位。登基大典时,他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一步一步缓缓走到万人之上,宫闱内,百官俯首,宫墙外,百姓称颂。他们满怀希望的以为,暴君被推翻,贤明的新帝会给他们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可是他辜负了他们,辜负了天下。私欲生根发芽的那一刻起,常奚此人便只能与昏君二字无间并行。
十三岁的侄孙问它,“为什么叔父不生气,不处置那些诋毁您辱骂您的人呢?”他慈祥的摸了摸孩童的头,说,“因为是我对不起他们啊。我没能做一个贤明的君王,枉费了他们的忠心。”
“那您为什么不做明君呢?”小孩子疑惑的问。
“当一个人心有偏颇,待众生不平,又能如何贤明呢?”二十一岁以前,他尚有大爱泽被苍生,二十一岁的时候,他遇见了一个女子,就再没有了做明君的资格。
三
常奚十五岁的时候,第一次听说九暄的名字。
那一年敌国派了刺客潜进邵安城,企图刺杀皇帝,中途遭到大将军阻挠,行刺失败,为了报复,掳了大将军的妻女。整整三个月,杳无音讯。三个月后,将军府的门前,浑身是血的孩子失了全身气力瘫倒在地。没有人知道这个九岁的孩子在三个月来经历了什么,又是怎样逃出来的。这个孩子便是九暄。
九暄昏迷了半个月。她再醒来的时候,谁也不认,只会哭闹。大夫说,她的心智受损,怕是再难有长。
邵安城传的沸沸扬扬,大将军的女儿从刺客手里逃回来了,但是却傻了。有人叹息,“那么聪慧一个孩子,真是可惜。”整个邵安城,除了那时醉心于书的他,无人不知大将军有个天资聪颖的女儿。曾经有人问九暄为何要取一个儿郎的名字。她说,“传闻天上曾经有十个太阳,被后羿射去九个,只剩下现在这一个。虽然人们不再被太阳灼伤,但这世间却有了许多阴暗之处。如果当今天子是晴空上的太阳,那我要做剩下的九个太阳,让世间处处有阳光。”此话一出,人人称赞,连天子都不吝夸奖,说大将军好福气得了这么个女儿。
常奚后来听闻此事,心中确实为这奇女子惊叹,而越是如此也越觉得可惜。但事已至此,人们也只能安慰着说,人活着便好。
然而岁月漫漫,时间一长,人们不再记得她的曾经,只记得大将军家有个傻女儿。
四
常奚十七岁时请奏父皇出宫游历。彼时的少年脱下了华服,穿着素衣背着包袱走遍大江南北。吃过寒碜的饭菜,住过简陋的屋子,风吹过,日晒过。因为尝尽民间酸甜苦辣,常奚十九岁回朝参政之时,体恤百姓之苦,一举一动无不为民。皇帝有意传位于他,常奚却言,“人心若掺杂权欲,便不易将初心持恒。儿臣尚不懂君王之策,亦无心夺龙椅穿龙袍,只求白头寿终那日,仍有一片赤子之心。”这一番话让皇帝无奈作罢,却也让世人对他又多上几分欣赏。
常奚弱冠那年,人们都在好奇皇帝会许配什么样的女子予他。常奚生的不错,五官端正,眉清目秀,虽不及兄长俊美,却也是翩翩公子一个,再加上贤明的美名,无疑是邵安城所有女子梦中情人的最高位。街巷中有人闲聊时说起这三皇子的婚配,突然叹道,“若是几年前将军府的千金没有遭遇那档子事,这皇城内与三皇子最配的怕就是她了吧。”这婚配之事沸腾了好一阵,被他一句专心于政打回平静。
次年九暄及笄,二皇子为获得大将军的支持向皇帝请求赐婚,皇帝应允。成婚日定在年末,与他的生辰只差半月。
婚宴上在他生辰时没有到场祝贺的官员络绎不绝的来敬酒。常奚不喜应酬,不一会儿便借口醒酒离开了桌宴。前厅的喧闹渐远,后院人少,甚是宁静。常奚随意的闲逛,忽而听见池塘那边有细微的声响。他走过去,看见廊上坐着一人在朝塘里扔鱼食。月光被浓雾遮住,他没看清她的样子,以为是丫鬟。
“寒冬时节,傍晚是不宜喂食的。”他提醒道。
鱼食洒落的声音骤然停下。
“是么?怪不得家里的鱼儿都死了呢。”那人声音不大,像是在自说自话。
她放下鱼食,朝常奚走去。
风适时的经过,吹散了轻飘的雾。
刚及笄的女子一身喜服,取了头钗的长发披散着,脸上并没有浓厚的妆容,干干净净。
彼时没有太阳,常奚不知她的笑容是否能明亮如日,但月色皎洁,却及不上她眼眸里的光。
她对他说,“谢谢。”
五
十五岁第一次听闻她的名字,二十岁她的名字曾与他妻子的称谓连在一起,二十一岁她的名字写入兄长的家谱。当她成为他人妻,他才终于与她初见。
原来那个说要做九个太阳的女子是她,原来那个独身一人从贼人手中逃回来的女子是她,原来九暄就是她,原来她叫九暄。
回府的路上,常奚有些许醉意,弃了马车慢悠悠的踱着步子往回走。大约是酒精作祟,常奚的脑海里不停的浮现女子的笑容。晃一晃头,消失了,过一会儿,又出现。他笑了笑,自嘲道,“常奚呀常奚,你竟也有为美色所迷的一天。”回了府,疲倦的躺在床上,愣愣的静了一会,又一次自嘲,“那可是你嫂嫂呢,常奚。”然后蒙头大睡。第二天晨光散落,昨晚那些荒唐念头都被消失的醉意带走。他还是三皇子,她已是二皇妃。
政事繁多,常奚忙忙碌碌,直到再次踏进二哥的府邸才想起那个笑靥如花的女子。二哥不在府中,管家让他去书房稍等一会。常奚路过后院池塘,廊上没有人。他走过长廊,突然不知从何处蹦出来一只兔子。“帮我抓住它。”声音由远及近,随之出现的是一袭浅蓝色衣裙的九暄。常奚捉住兔子,等九暄走过来了,将兔子递给她。九暄说,“谢谢。”然后抬头看他,“诶,是你呀。”常奚笑,“嗯。”
“你叫常奚,对吗?我问了他们。”她说话的时候会看着他的眼睛,眼眸有盈盈的笑意。
“嗯。”
“我叫九暄。”
“我知道。”
“我没有再在傍晚给鱼儿喂食了,所以它们都好好的活着了。”她的语调里带着稚嫩天真,好似真的只是个九岁的孩子。
他莫名觉得哀伤。帝王将相家的孩子总是很早的失去纯真,如果九暄未曾遭遇灾祸,今日怕也不会这般目光澄澈。
“嗯。”他回应的很简短,没有说夸奖的话。但九暄从他的脸上看见了几分赞许,很是开心,像吃了甜的糖,眼角眉梢都是笑。
“常奚。”身后有人唤他。常奚回头,看见二哥走过来。他瞥了一眼九暄,极轻的皱了皱眉,简单的和常奚寒暄了几句,二人便一起去了书房。整个过程里,他都没有和九暄说过一句话。
在九暄消失在常奚视线范围内之前,他最后看了她一眼。浅蓝色衣裙的少女在给兔子喂草,嘴角上扬,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常奚悄悄的心安下来。
六
常奚开始频繁的出入二哥的府邸。他人只猜想,三皇子素来与二皇子交好,现如今传位在即,二人许是联手欲取皇位,也无人有其他猜疑。
只有常奚自己清楚,他是为了谁,又或者他也还未明了,以帮助二哥的名头欺骗自己。
风吹乱了九暄的长发,常奚伸手帮她理好,低头,毫不意外的看见她对他微笑。
九暄是个漂亮的女子,笑起来是眉眼弯弯。因为心智如孩童,没有妖娆妩媚的气息,干干净净,让人不忍亵玩。
“九暄,你在这里过得好吗?”常奚问她。
“嗯。”她点点头。
“有没有觉得难过的时候?”他接着问。
二哥的妾室有了身孕,听下人说,二哥不许九暄走出后院,怕她会不小心惊了小妾,伤他的孩子。
“没有呀,只是不能像以前一样出去玩,在这院子里很无聊。”她撇嘴,有些抱怨的说。
常奚一直知道,二哥对九暄很冷淡。从前随她在府邸乱跑,只要不影响到他,通常都是不闻不问的。不算差也算不上好的对待。
“还有不久就是上元节,要和我出去玩吗?”他随口问,心里却隐隐期待她的回答。
“可是我现在连院子都出不去。”
“你想去,我就能带你去。”他说。
“那好呀。”少女的眼睛明亮,瞳孔里清晰的映着常奚的模样。
正月十五那天,九暄等到傍晚,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常奚。他给了她一套男装换上,然后带她到一处偏僻的墙角,自己翻上墙,回头将手递给九暄。但九暄并没有借助他的手,而是自己翻过墙,稳稳的落地。九暄转身,看见常奚微微错愕的神情,笑着说,“在家的时候,爹爹经常带我翻墙玩的。”想想也对,大将军的女儿会翻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街上人很多,盛装打扮的女子,白衣翩翩的公子,还有买花的小孩子,甚是热闹。常奚给九暄买了些糕点小吃。路上碰到些乞讨的孩子,九暄把剩下的都给了他们。常奚问她还要吗?她摇摇头,说,“吃饱了。”
“那边有人放河灯,你要去吗?”
“好呀。”
常奚买了两盏河灯,两个人一人拿着一个。河边有些湿润,常奚怕她滑倒,用剩下的那只手牵住了她。交握的手心微温,在晚风的萧瑟里,让人觉得心安。
桥下驶来一条船,船头有女子在弹琴唱曲。
“她在唱什么?真好听。”九暄说。
“她唱的是《凤求凰》,是一首男子向爱慕的女子表达心意的诗,她将这首诗唱成了曲。”常奚解释道,然后吟起了这首诗,
“有美一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徬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
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九暄似懂非懂的跟着常奚重复最后一句。
河中灯烛摇曳,少女的面容明明灭灭。常奚问,“九暄,你喜欢我吗?”
“喜欢呀。”少女仰起头看他,“常奚是除了爹爹以外对我最好的人,我当然喜欢你呀。”哪怕是心智不如同龄人,她也是能分清好与坏的。对她不好的,不喜欢她的,像二皇子,她不会去讨好,也不会在意。对她好的,喜欢她的,像常奚,她也会理所当然的喜欢。
常奚鬼使神差的问了下一句话,话说完连自己都惊了一惊,却也不动声色的,等着她的回答,“那你愿意嫁给我吗?”
“可是我有相公了啊,”九暄皱着眉,像是在苦恼着,“爹爹说,女子只能有一个相公的。”然后突然眉头舒展开,天真的笑着说,“下辈子好了,下辈子我嫁给你,我们约定。”
常奚心里微微苦涩,听到最后亦有点点欣慰。“好,我们约定,下辈子你要嫁给我。”
七
常奚二十三岁时,父皇逝世,二皇子即位。正妻九暄本应为皇后,但朝臣因她身有疾病不宜执掌后宫,上书请求降其为皇贵妃,立长子之母乔氏为后。大将军忠心为国,不争权贵,没有伤害到九暄的情况下也就放任他们的作为。
皇宫不比皇子府邸,妃子所在的后宫自然是不可随意出入的。常奚想,或许他这份不该有的心思也是时候了断了。
国丧结束后,二哥问及常奚的婚配,有意将相府千金许配于他。常奚没有拒绝。
从此,她有夫,他有妻,再是不相干。
如果就此结尾,或许是好的,也或许是不够好的。但无论好与坏,故事还在继续。
二哥称帝的第三年,权欲熏心,渐渐的近小人,远贤臣。大将军遭人诬陷,被判抄家,常奚多次上书请求查明真相,皇帝皆是置之不理。六月初十,将军府上上下下七十四口人被斩。身为皇贵妃的九暄被打入冷宫。
那夜,常奚去了冷宫。
九暄安静的合着眼酣睡着。她约摸还不知道抄家的事情,以她的心性,怕是只当换了个地方住而已。
“咦,常奚,”少女醒了,看见许久没出现的常奚,很是高兴,“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过得好不好。”常奚答。
“挺好的。只是你为什么好久都不来找我玩了?”九暄撇嘴抱怨道。
“因为有好多烦人的人和事缠着我,我脱不开身。我好不容易逃出来,这就来找你了。”常奚说。
“是嘛,那你以后是不是又可以经常来陪我了?”她眨着明亮的双眼,问他。
“嗯。”他笑。
“真的吗?不能骗我。”
“真的,不骗你。”
常奚哄着她重新睡下,而后踏着熹微的晨光离开。
常奚每每在夜深人静时去看九暄,清晨离开。九暄问他为什么不能在白日来,他回答,“他们人多,缠着我走不了,只有等那些人休息了我才能逃出来。”
九暄明白了,“那我以后白天睡觉,晚上等你来。”
“好。”常奚笑。
但这样的日子持续不了多久。九暄看见常奚眼里满满的血丝,说,“常奚,你是不是很累啊?要不然你不来陪我了,好好休息,不要累着不要生病,好不好?”
常奚一愣,摸摸她的头,温声说,“我不累,也不会生病。不用担心,我答应你要来陪着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九暄眼眸一动,挪了挪身子往床里侧,然后拍拍空出来的位子,说,“要不你在这休息吧,这样你就不会生病了。”
常奚摇了摇头,让她躺下,给她盖好被子,说,“夜里凉,要盖好被子。”说完起身,却被九暄拉住了手。
“我不想你生病,但又想你陪着我,是不是很自私,是不是很坏?”那双一直明亮的眼眸暗淡下去,让常奚的心蓦地一痛。
他重新坐回她床前,说,“不是的,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
那天夜深时候,九暄睡在床榻上,常奚伏在她床前。两个少年握着彼此的手,在梦里微微笑。
八
数十年后,常奚回想那些夜晚。时光安然,岁月静好,也不过如此。
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九暄还是知道了。
常奚去时,九暄抱着被子缩在床角,脸色煞白,目光呆滞。
他匆匆的上前,问她怎么了。九暄看着他,木讷的问,“她们说,爹爹死了,家里的人都死了,是真的吗?”
常奚想说那不是真的,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似乎是终于得到了证实,九暄“哇”的大哭出来。
“你们骗我的,爹爹不会死的,你们都在骗我,都是坏人,我才不相信你们。”九暄喊着,要往外冲。常奚一把抱住她,说不出任何安慰的话,只能用尽全身的力气死死的抱住她,告诉她他在这里,她还有他。可常奚也悲哀的发现,九暄真的什么都不剩,只剩下他了。
九暄哭的声嘶力竭,却淹没在皇宫无边的黑夜里,无人知晓。
九暄昏迷了三天三夜,高烧不断。她在梦里似乎梦见了小时候,梦见了九岁那年的噩梦。她在梦里哭喊着她的母亲父亲,一直守在她床边的常奚听着她声声凄惨的叫喊几欲心碎。
三天后的清晨,九暄睁开了眼,对着床前的少年,问,“你是谁?”
常奚在看见她醒来那刻的惊喜消失的无影无踪。他望着一脸迷茫的少女,目光温柔如水。
他说了一个谎。
他说,“我叫常奚,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也是这世上你最爱的人。”
九
很长一段时间里,九暄每次醒来都会忘了常奚,都会问他是谁。而常奚不厌其烦的重复的着他的谎言,重复到连他都觉得那是真的。常奚最爱的人是九暄,九暄最爱的人是常奚。
后来慢慢的好一些,不再每天都忘记,而是一段时间后才会忘。一次又一次的,她忘记,他又让她记住。常奚不怕重新开始,只要她的世界只有他一个人,她就不会再受到伤害。而他要做至尊者,才能真正的保护好她。
常奚暗地里谋划了三年。百姓对皇帝本就有怨,再加上常奚从前积累的人脉根基,夺取皇位并不难。
刀架在皇帝脖子上的时候,年轻的皇帝嘲讽道,“那个在先皇面前说要维持初心,不争皇位的三弟去哪了?如今打着替百姓除暴君的幌子要来夺江山,对兄长兵戎相见,看来你也不过如此。”
常奚面无表情的说,“我杀你,不为皇位,不为百姓,不为江山,只为一个人。”
皇帝错愕,皱眉想了一会,恍然大悟,“从前听下人说,还以为是他们胡思乱想,没想到竟是真的。你为了那个傻子,居然……”
话未说完,刀已挥下。血撒了常奚一身。鲜红的颜色在常奚的白衣上晕染开,那样妖艳。
十
常奚登基后,一直没有立后。请求立后的奏折一本一本的堆上桌,常奚都置之不理。
终于有一天,朝会时常奚提起此事。
“朕要立九暄为后。”
毫无疑问遭到了群臣的反对。
“且不说她的心智,论她是上任皇帝的妃子,此事就不可行啊。皇上请三思。”
“朕是皇帝,就算她是他人妇又如何,朕说她可以她便可以。”
“可皇后贵为国母,执掌后宫,需的聪慧仁爱,她如何能当?”
“她管不了后宫,那便散了后宫就是。”
众人惊骇,自古有皇帝专宠,但从来没有哪个皇帝为了那个女子废了整个后宫。
常奚不理会臣子的反对之声,抛下一句“此事就这么定了。”随后拂袖退朝。
常奚最后还是没能颁下那道立后的圣旨。
朝会后,左相请见。他说,“皇上如果执意如此,可想过百姓们会怎么看待她?”
“皇上您或许无所谓,可是她呢,虽说心智如孩童,但她还是能分清别人话里的好坏。她若听见别人的声声辱骂,该有多难过?您希望这样的情况发生吗?如果这是您所愿,那就当老臣什么都没说。”
左相说完,便要退下。
“等等。”常奚叫住他。
左相心中一喜,以为说服了他。
“你说了那么多,句句似是在为朕想,为她想,但其实只是因为不想要到手的国丈之位落空吧。”常奚不留情面的戳穿他的心思。
左相的脸色变了变。
“朕可以不立九暄为后,但这皇后朕也就不要了。后宫散了它吧,”常奚说。“朕知道你不甘心。所以朕要与你做一个交易。”
“什么交易?”
“只要朕在位,便可以放任你的所作所为。权给你,势给你,只要你不被人推倒,朕都不会插手你想要做的事。但条件是,朕要你动用你所有的能力,要皇宫,朝堂,甚至民间都听不见半点诋毁九暄的话,朕要她的余生平平安安,不会再受到半点伤害。”
左相面上说好,却在心里嗤笑。
常奚明白他在想什么,但他并不在意。
奸臣横行的时候,百姓都在谩骂着不理政事的皇帝,骂他沉迷美色,昏庸无能。但他们不知道,早在很久之前,就没有后宫了。
常奚一生没有皇后,没有妃子,世人传他后宫佳丽三千,殊不知他的后宫只住着一个女子,而她却从来不是他的枕边人。
十一
齐郡王起义那日是十二月初五,那曾经是九暄大婚日子,也曾是常奚与她初见的日子。
这一天,九暄没有从睡梦中醒来。常奚知道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她的身体从那年起一直都不好,他用尽各种药,强留了她陪他这么多年,现在他终于放她走了。他说,“九暄,你在奈何桥上等一会,我很快就来找你了。”
这一天,皇宫里没有任何守卫。齐郡王一路戒备,生怕老皇帝留了后招。
他在朝暄殿找到了常奚。朝暄殿是常奚为九暄建的,离他的宫殿很近,夜里无眠,他便去朝暄殿看看,然后牵着九暄的手在床榻边度过一夜,如那年数个宁静的夜晚。他们从未同塌而睡,却如同枕边人相守了那么多年。
齐郡王走进朝暄殿的时候,常奚坐在床榻前,痴痴的望着床榻上再也不会醒来的女子。
“你来了。”常奚说。
“嗯,我来拿回你从我父皇手里夺去的江山。”年轻的郡王一身正气。他正等着做那个除昏君的英雄。
“江山啊江山,你们都在要江山要皇位。你要,那就拿去吧。”常奚笑。
齐郡王很疑惑,“你不在乎这江山,不在乎皇位,那你当年为何要杀我父皇?”
“我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常奚苍老的手轻抚上女子的脸。她也同他一起老了,不再有当年美丽的眉眼,但常奚却觉得她从未变过,一如初见时那般明媚。
“哼,这就是你成为昏君的缘由。如果你同一样贤政爱民,也不至于会有今天。”齐郡王不屑的嘲讽道。
“是,我愿为她做昏君。明君就留给你们做吧。”常奚答。
“别废话了,做个了结吧。”
齐郡王说完,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有等到常奚的回应,他走上前去查看。
常奚的嘴角溢出血,已没了气息。阳光照进宫殿,散落在床榻上。老皇帝牵着那个女子的手,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咽下最后一口气前,老皇帝说了一句话。声音很轻,无人听见。那是说给床榻上的女子听的。
他说,“你要记得,你说过的,下辈子你要嫁给我。我们约定过的。”
常奚爱了一个傻姑娘三十余载,却还不够,仍想着来生,他再牵她的手,十年百年。
尾声
登基典礼后,新帝的小儿子将常奚留给他的东西交给了他的父皇。
那是一本记录着常奚在位期间,左相一党造成的所有冤假错案,还有当朝官员贪污受贿的所有记录。
九暄曾说,她要做那让世间不再有阴影的九个太阳,她曾怜悯的将手中糕点分发给乞讨的孩子,她的母亲因为贼人而惨死,她的家族因为被诬陷而死。常奚爱着这样的九暄,又怎么会让那些奸臣贼子真正猖狂下去。
新帝照着那份名册,为冤死的忠臣平反追封,给了贪官污吏应有的惩戒。世人对他拍手称赞,史官记载下他的贤明。关于常奚做下的那些,没有只字片语。
递交名册的小皇子请奏父皇,希望为枉死忠臣百姓建一座墓地,他愿用余生去守墓,以平世间怨气。皇帝应允。
小皇子在墓地边围了个小院,他在那守着几十座碑冢。有一天,他走出院子,看见了一个姑娘。她双手合十,念着佛经,像是在为亡灵超度。她看见了走出院子的少年。她冲他笑,眼眸如晨光般清澈明亮。
帝王家事之“我表现出了我喜欢谁她就会有危险成为我的弱点”系列的另一种做法,突然发现以前真的写了好多皇帝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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