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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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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的破晓冲破沉睡着的梦，醒的牵强，却又理所当然，生物钟的设定往往就这么回事。
艾薇痛苦的睁开眼，轻微的低血压促使她头痛欲裂，好似一根根筋在不断的跳动着、肿胀着。从沙发上坐直身体，闭上眼睛承受那一阵眩晕，脸色有些苍白。
片刻，她叹口气，终于起身洗漱。
“我的名字叫斯辰，所以以后不要对着我喊‘喂’，也不要叫我的时候用‘这个人’、‘那个人’。”
刷牙的手猛然一停。
嘴上的泡沫白白的，像冬天铺地的雪，顾不及擦去泡沫，快步跑去房间……
空空的床铺，唯有凌乱的被褥。阳光透着窗子撒进来，地上仍是一片狼籍……
他什么时候走的，自己竟不知道……
一切做罢，已是中午，阳光暖暖，风清清。
接下来的几天时间，艾薇像平常一样忙碌着，白天忙着学习，晚上去李叔叔的餐厅打工。
程韵有时候会去李叔叔那里坐坐，看着艾薇在桌子与厨房间一趟一趟的跑着，细细的汗珠爬在脸上。
她总是说。
“李叔叔对我很好。”
她总是在心底，有欠不完的恩情。看着她忙碌不堪，他的心里有时候会莫名的窜起一根筋来，揪紧的疼痛。
他见过她的妈妈，那是个美丽女人，善良、和煦的母亲。
每当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吵架的时候，他不想听什么东西破碎的响声，唯有借着找艾薇的理由，钻进那暖暖的房子……
那年。
艾薇妈妈去世的那年，他抱着艾薇不知疲惫的数着星星，耳边的哭声一直从黄昏到黎明，断断续续，因为她除了不哭外，是片刻的睡眠。他知道她很困，轻拍着她的背想安抚她快快睡去，但她却总是睡的很浅，噩梦一直伴随着她，所以她总能在疲惫不堪中醒来，然后伤心的哭泣。
“薇。不要哭。”他的心很疼很疼，似刀子从心尖不停的划着。
她不说话，发了疯似的不停的痛哭。
“薇，你看，书上说‘人不会死，只是变作了天空中最亮的星星，是为了更高，更清晰的看着自己关爱的人，保护并伴随着自己最关爱的人。”
“假……的！都是……假的……假……的……假的……”她紧紧钩住他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脖颈，痛苦的哽咽着。
她知道，一切都是假的。
妈妈曾经说，会永远陪着自己，只到自己厌恶她，赶她走的时候，她才会离开，可是在自己深深爱着她的时候，她却无情的走了，永远永远的离开了自己，竟然逃到那么远的地方，竟然那样自私……
……
“妈妈，你想爸爸么？”记得什么时候曾问起这个问题。
“想啊，妈妈最想最想爸爸。”妈妈的眼神一刹那的怅惘。
“小薇最爱最爱妈妈……最爱最爱妈妈……最爱最爱了！”艾薇钩着妈妈的脖子撒娇，其实在她小小的心里，当时却是莫名的恐惧，莫名的害怕。
“小薇最爱妈妈！要妈妈一直一直陪！”
妈妈温柔的笑笑，拍抚着艾薇的背。
“好。妈妈会一直陪你小薇，等小薇长大，等小薇厌恶妈妈，赶妈妈走，不要妈妈的时候，妈妈就不陪着小薇了。”
……
当小薇掀开妈妈脸上的白布时，她恨极了！
骗子！骗子！妈妈是骗子！
她只看了一眼那张白色的信笺，看见妈妈的字体。
“薇。妈妈去找爸爸了……”
自私！骗子！骗子！这样自私！
她不要看她的字，不要看她说的任何话，她讨厌她，讨厌她。
她……
讨厌……
妈妈……
“薇，你看，书上说‘人不会死，只是变作了天空中最亮的星星，是为了更高，更清晰的看着自己关爱的人，保护并伴随着自己最关爱的人。”
“假……的！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她爱爸爸，难道自己就不爱了么？
她唯一怕的，就是在失去爸爸的时候再失去妈妈。
她的唯一……
“薇，天空中有一颗星星是阿姨，看看好么，就看一眼，不要哭了。”
“假……的！都是……假的……假……的……假的……”
“我帮你数星星，睡会吧，不要哭了，会丑。”
他擦擦她的泪，喉咙堵塞难耐，仍是撑足了精神为怀中哭泣着的她一颗一颗的数着。
她只是哭泣，毫不理会，哭累了便自然睡去，然后猛然惊醒，醒来再是哭泣。
那一年，她一直跟着他，仿佛要不离不弃，她怕夜的黑。
他说。
“我会永远保护你。”
她只会冷然嘲笑。
永远是什么东西？
那年，他用尽了心思逗她开怀。
那年，她用尽了感情，却徒留绝望……
从什么时候，她学会了独立，不再依赖他。然而，欣慰的是，她又有了笑。她说别人对她都很好，所以她要快乐起来，不让关心她的人难受。
慢慢的，她不再提及她的妈妈。他知道，爱之深，恨之切。
她找了工作，工钱不高，却很是拼命，她说李叔叔对她很好……
程韵摇摇头，不再让思绪翻飞，抿了一口茶水才发觉刚倒的热茶已经凉透。
已经晚上10：00。
“李叔叔，薇到点了么？”他忍着怒气，露出浅笑。
“啊！都已经10点了呀，到了到了，都过了。”他的歉意显的微薄十足。
“薇，回去吧，已经过点了。”
艾薇从厨房探出汗涔涔的脸来。
“好的，李叔叔，马上就刷完了。”
“哎呀。艾薇真是个好姑娘。”李叔叔边看着墙壁上的电视边说，满脸的笑意。
程韵一直压着怒气等到10点半，她才从厨房走出来。等她微笑着向李叔叔道完别，便拽着她往外走。
艾薇满脸的疲惫，感觉手上力道的沉重，不禁微微蹙眉。
“干嘛？”她抽了抽手，却被他更紧的拽住，手上传来微微的疼痛。
“程韵！”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生气，可是她知道疼啊！
程韵猛的停了下来，浅蓝的眸子看着她因疼痛纠结的眉头，本想说什么，却是弩弩嘴，猝然甩开他的手。
艾薇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眉头皱的更紧，眼中只是疑惑不解。
“怎么了？”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在路灯的陪衬下，颀长的身影在地上铺展开，与艾薇的影子交接。
他有着一双浅蓝色的眸子，她记得他的爸爸、妈妈都是黑色的，还记得，他在得不到家人供给的学费时，毅然走出家门，申请了助学贷款，并拼命打工赚取生活费用。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不幸的，但至少，妈妈留给她一笔可以生活好几年的财物，只是她不愿去碰触而已。
而他呢，尽管爸爸、妈妈都在身边，却是没有任何亲情可言的。爸爸酗酒，妈妈赌博，没有一天不在打闹中，他小时总在她面前隐藏，但她总能看到他后背的鞭痕。她会很气愤，气愤竟然有这样的父母，可他却不生气，只是拍拍她的头，想法子逗自己开心起来。
妈妈是医师，所以家中一直都有齐全的备用箱，里面的药物很齐全，妈妈在的时候，总是她给他处理伤口，后来只得自己动手，每次处理好伤口的时候，她总能看到他酡红的脸颊。
只是……
她很少见他生气……
记得一次，班上的一个男孩说自己是没爸爸、妈妈的孩子时，自己的眼泪无法控制的流着，泪眼中他将那男孩扑倒在地，浅蓝的眸子怒火滚滚……他们撕打起来，后来被学校记了过……
“程韵……”
“明天辞掉工作吧。”他终于开口说。
艾薇怔忡的看着他恢复平静的眸子。
“为什么？”
“我给你找个轻松些的，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好。”
“不要！”艾薇脱口而出，语气急促而响亮。
“你是要把自己累垮么？”
他叹口气。
“去我那边吧，可以和老板说下。”
“不要！”
“为什么？”
艾薇抬起头，唇角动动，却没有说话。她低下头，片刻，又抬起，终于鼓足了勇气。
“我不想一直在你羽翼下，那样只会让自己软弱无能。”
就像以前依赖妈妈一样。
谁又能守护谁一辈子呢？‘永远’一直都是个美丽的谎言。
果然，浅蓝色的眸子一黯。
“我想要我自己的生活。”艾薇迎上那抹浅蓝。
他的影子逐渐潜入月光和夜的交线，颀长的身影，拖着地上的影子，慢慢的前行着。
她的耳边仍在回响着他离开时的那句。
“所以呢？要我离开你的生活么？”他笑，笑的仿佛能滴出血来。
她望着他眼中的痛楚，张开口，想道歉，想说不是，但张开的口就是发不出任何语言来。
她只能怔怔的看着他的笑，那样的飘渺，像烟圈一样，仿佛下一刻就会散掉。
他转身，离去。
入眼的，是那道散发着深深寂寥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