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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改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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纤细的六弦在指间滑过,冰冷的,锋利的。
拨动琴弦,一串哀伤的旋律流淌而出,弥散到整个房间。
忧郁里带着浮躁和不安,像一个太平盛世温柔下的隐藏的叛变,他突然加快了手指拨弦的速度,哀伤顿时变为狂乱的舞蹈。
乐律,是跳动的灵魂,在若隐若现之间,带着诡异的面具,在半梦半醒之间,迷失了悠然的脚步。
“叮”的一声,再次滑过指间紧绷的六弦,突然之间卷曲为无规则的圆圈,在空中划过流线型的轨迹,尖锐锋利的断裂之处,在食指尖上留下痕迹,伤口。
鲜红的血丝从细微的伤口处涌出,像迫不及待自眼眶中流出的泪水,暗自忧伤,顾影自怜,无法再躲藏。
他的手停下,不再弹任何美丽或哀伤或狂躁的旋律,推开吉他,站起来,冷冷的说道:“我不弹了。”
推开排练室的大门,夜色暴露在沉寂的房间之中。
黑色的夜空,混沌的空气,仿佛要把人彻底吞噬。
迈开脚步,走进黑暗之中,背影无限寂寞。
没有回头。
纪安若有所思的看着他逐渐消逝的背影,脸上的笑容奇怪却又了然。
齐铭将头靠在他的肩头,他的肩膀宽阔而温暖,所谓幸福,其实不过如此。
“在想什么?”偏着头,她对他笑,那种鼻子中间有淡淡皱纹的笑容。
他抚摩她的头发,侧过头亲吻她的脸颊,轻声道:“今天——几号了?”
“恩?”她扳着手指算,“快了呢.”
笑容,刹那之间变的有些枯涩,但瞬间,却又恢复了那纯真的幸福。
纪安握住她的手,把她纤细的手指轻轻咬在齿间。
“那件事——你有后悔么?”她问他。
他笑的有些狡诘,戏弄般的有下巴摩擦她的手指,笑道:“我唯一后悔的就是,从此以后我们不再是单独的两个人了。”
齐铭笑的有些羞涩,手掌在小腹停留片刻,容颜甚是温柔。
突而又调皮的问他:“他们知道了后,依旧会那样处置我们吗?”
“不那样处置,我们又怎么能离开这样地方呢?”扬起嘴角,笑的甚是开心。
“安,你为什么会回来呢?”她突然问他。
“因为——”声音消失在吻中,他用最温暖的方式,告诉了她答案。
因为,她也在这里。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
他的影子,时而出现在他的身前,时后出现在身后,昏黄的地面上,孤独的影子,寂静的街道上,落寞的行人。
月光,同样的照在他的脸上,原本就苍白的脸色,显得更加的忧郁。
一个17岁的少年,载着一颗37岁的柔软的心,在夜的都市里,飘然游荡。
叹了口气,在路边的阑珊处停下。
这一声叹气,仿佛聚集了几个世纪的哀伤。
泪水,自他的眼眸落下,滴在手指上,把本已经凝固的血迹融化,黑红的血液的痕迹,班驳的,零散的,看起来残酷而肮脏。
17岁的齐枫,不论是在何种时代,都注定了要一个人在夜晚的这条街上的迷茫伤痛绝望沉默。
手,插进口袋,不期然的摸到一枚硬物。
一枚精致的耳环,静静的躺在他的手掌之中。
耳环上,刻着一个小小的英文字母——M
M.
记忆里,仿佛在遥远的年代,曾经见过这枚耳环。
在哪里呢,究竟在哪里呢?
思绪不知被拉向何方。
一定是见过的。
M——是铭么?他悄然的想,不,不是,铭的一切,他都太熟悉,她,是没有耳洞的,她,从来都是讨厌任何装饰物的。
一个名字,突然的跳入他的脑海。他的心突然的收紧。
麦小暮,他想到了麦小暮。
那个无辜的少女,那个他无法给她爱的少女,那个一个人孤独在20年后没有他的年代的少女。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想起她的名字,然而她的笑脸却出现他的脑海里,混合着铭的脸,渐渐的模糊,渐渐的又清晰,交错不定。
耳环是她的么?依稀见到过,却又记的不那么确切,她应该是带耳环的吧。
那为何会在他的口袋里呢?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个年代,是一个逆转空间的年代。
20年后的事,依旧是那么清楚,相反的,20年前的事,现在正在经历的事,却似乎晃如隔世。
人总是这样,当齐枫处在20年后的时代,却又觉得自己活的浑浑噩噩不知身在何处,那个时候,20年前的事对他来说,是如此的清晰。
靠在阑珊上,突然觉得有些什么事,感觉如此怪异。
那天在云端飞走的少女,是她么?
一切的一切,都是这样的模糊,似乎知道了命运的结局,也仿佛不在自己能掌控的意料之中,太多的错觉,太多的幻觉,又像是藤蔓一般纠缠住了他。
月光,照在他的身上。
投射在地上的,是一片柔和,没有影子。
居然——是没有影子的!
身前,身后,都没有。
路边的香椿树的影子,路边建筑的影子,行走在灌木丛中的野猫的影子,一切的影子,惟独没有他的影子!
恐惧的感觉,瞬间浮上心头。
他低头看自己的脚。愕然的发现,自己的脚像隐型了那般,看不见。
他竟然也是没有脚的!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这样!
他张开嘴惊呼,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沙哑的撕喊在喉咙间全部化为无声。
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一切的真实全是虚幻。
一切的虚幻全是现实。
一切的现实全是梦境。
一切的梦境全是真实。
他闭上眼,挣扎,已经不再有用,对于反抗,唯一的结局,只能是妥协,
结局,已经是看得到的,过程如何,又有什么重要。
少女,又从云端翩然而至。
她微笑的看着齐枫。
“你——好么?”轻柔的声音自她喉间发出,像一阵春风。
他睁开眼。
看见她。
她不是麦小暮,她只是那个让她作出选择的女孩。
“你好吗?”她再次问他。
他瞪着她,说不出话,她来了,她为什么会来?为了那个选择,还是为了看他的结局。
她笑着摇摇头,说:“都不是。”
是了,她能看到他的内心,在她面前,他形同赤裸。
她走到他身边,抚摩上他的脸,“你知道么,你正渐渐的从这个时代消失。”
他低头看他的脚,原来——那是因为他要消逝了。
“你太不适合这个时代。”她笑笑说:“枫叔叔还是适合20年以后的生活。”
枫叔叔?她叫他枫叔叔!
“不要乱想,我谁也不是。”她又摇头,“我要把你带走,结局一天天的近了,你还是走吧。”
脚,已经完全的消逝了。
他拼命的摇头,不,他不要走,走了,就再也见不到铭!
“留着又有什么用呢?”她叹了口气,说:“她和他已经在一起了,再过几天,学校就会有人揭发他们的事,包括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平静的说,事实在她的口中,说的如此冷淡。
铭的孩子,铭和纪安未出生的孩子。
他抱住头,那些事,那些往事,那些现在真在经历的往事,他知道,再过不久,一切都会不可逆转的发生。
“所以,你还是回去吧。”她抱住他:“又或者,你可以尝试另一种选择。”
又是一道魔咒,注入他的耳膜,他怔怔的抬头看着她。
“那样,你会快乐很多,因为你会什么都不记得。”
她亲吻他,额头,眉毛,睫毛,眼睛,鼻子,嘴巴,最后是耳朵,她小声的说:“再作一次选择吧,什么都忘记的回到17岁,而我——我是麦小暮。”
时间,再一次停止。
停止,倒流。
倒流,一个陌生的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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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话:
写到这里,终于梦境和现实区分不了了,我好开心,呵呵。
生活里,我是一个经常做梦的人,所谓的做梦,不是幻想,就只是纯粹的梦,梦见很多很多,醒了之后,能记得的只是一个很小的部分。
记忆偏差盲点 以及一些怎么也忘记不了的画面
我想我并不是一个记性特别的好的人.
我总容易忘记做这,忘记做那,容易忘记一个人的脸,忘记一个人的姓名,忘记一个地方,忘记一条路.
可是同时,我又很深切的记得某些事.
1987年夏天的一个下午,5岁,我坐在幼儿园的角落里,突然想起前一天的梦,其实我已经不记得梦究竟是些什么.可是那天下午,我在心里悄悄的想,要是今晚还能做梦,我一定要在梦里大声的说:这是梦!那天晚上我梦到自己坐的幼儿原的角落里,我意识到了些什么,大声的叫:这是梦!然后得意的哈哈大笑,仿佛,像识破了什么诡计一般.只是我第一次也是唯一依次那么清晰梦里知道身是客.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对这些画面记忆的特别清楚,时间长了,渐渐的都忘记这究竟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被美化的构思.
又比如,1988年的一个傍晚,我兴奋的从楼上跑下来,在最后4楼台阶的时候,一个失足,滚了下去,台阶下坐着隔壁中学里的一对少年男女,他们诧异的望者我,表情错愕.
记忆业务是会出现偏差的,当然也是有盲点的,但我总是队那些如此深刻的犹如电影画面的一样的场景感到赞叹.人的潜力果真是无穷大的~
齐枫,他究竟是在做梦么/我想,我也不知道。
太多时候,许多事情,是连自己也弄不懂的。
我希望,我小说里的每个人,都能活的幸福。虽然,他们都不幸福,但是依旧不能阻止我崇高的幻想,不是么?
谢谢,所有能坚持看到这一章的朋友们!
坚持写下去,是最你们也是对我最好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