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一个圈（重生）》依岸

33、第 33 章

　　胥泺在繁忙之中修完了毕业所需的学分，大四的实习和论文都是在新艺工作时完成的。他的导师很不满意，因为胥泺撰写的论文选题过于狭隘，他更是拒绝了保送研究生和出国留学两条最适合他的路，可让老教授痛心疾首。

　　启耀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静静等待胥泺转移经纪人工作，功成身退，离开他的那一天。
　　但他不知道，哪怕是上任最后一个月，抑或是最后一天，胥泺都忍不住会想同一间不太可能发生的事情。
　　“如果启耀能够配合一些就好了”——给启耀处理完新一轮绯闻的胥泺，第一千三百二十八次，无奈地闪过这个念头。
　　启耀人还是那个人，唯一可见的进步只有脾气和耍赖的技巧。

　　两人前往外地工作，住在邀请方安排的套间房间里，启耀穿着个白色无袖的背心，朝他伸来了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你怎么坐那一动不动的你不是在发呆吧！！哎哈哈！！！”
　　胥泺并不乐意理他，只是老老实实接过了他递来的冰淇淋和勺子。
　　打开了包装，他忍着牙疼，默不作声开始吃了起来。
　　启耀闲得很，视线一直黏在他身上，留心着他的动作：“快些！快些！我急着要吃呢！你一勺都不准多吃，我看着的！”
　　胥泺反射性牙龈发酸：“……我去买个电子秤，以后称好，拿个碗分开吃。”
　　启耀故意不理他，逼着他吃自己不喜欢的食物，这是他的恶趣味。
　　启耀玩着桌上废弃的包装纸，读着上面的广告词：“‘牛奶与草莓，酸酸甜甜如恋爱，是命运的邂逅’……”读着读着，他笑喷了。

　　胥泺知道他在笑什么。
　　启耀没能谈恋爱，做这一行，这件事情对于只想尽可能往上走的启耀是不现实的。
　　之前好不容易拍了两部青春恋爱题材的剧，反响不怎么好。启耀这方面的问题，用板蓝根们的话来说就是，他长了一张散发爱情的荷尔蒙但是又不像会钟情的脸，总是上挑的嘴角和对任何人都明亮的眼眸，像是爱每一个人，又不专爱一个人。甚至在两部差不多的人设剧情下，启耀的表演也是套用的模板情感抒发。
　　更是时运问题，他合作的两名主角女演员都被爆出一些让观众无法接受的丑闻，剧的点击率高，但口碑跌破同等档次电视剧的下限。尽管虽烂犹热，也只热他一个人罢了。而后，启耀第一部网综的女主也因为酒驾打骂执法交警被曝光。启耀有了“克妻”男演员的黑称，说是只要演爱情戏，和他搭档的女演员就不会有好下场，慢慢的，原先接近他的个别女艺人都不再处心积虑联系他。

　　说回恋爱上，启耀都二十二岁了，恋爱再如何，也不会是一味傻甜的草莓味。
　　胥泺当然也不可能，他这个性子，若要用味道来比喻，那也只可能是不带一丝甜味，唯有醇香、成熟的黑咖啡，也是他爱喝的。
　　吃得差不多了，他把手里的草莓味冰淇淋递给启耀，启耀接下之后，挖了一大勺，又伸着舌头将勺子舔得干干净净。
　　胥泺整个房间都染上了甜腻的草莓奶油味儿，忽然想到一事，他拉着开始电脑面前给他写综艺提词的胥泺的胳膊，一脸兴奋：“我给你买了那个！”
　　胥泺眼神淡漠地看过来：“？”

　　“就那个呀！！！薄荷味的！”
　　启耀一蹦一跳的，看到自己笔记本电脑上的浏览网页忽然升起某些不可具体描述的广告页面，他猛然察觉了自己的口误，将电脑啪地一合，才在眼神复杂的胥泺面前，扬了扬自己手里的盒子：“啊！说错了，是‘这个’......薄荷味的冰淇淋，不含糖，我就觉得特别适合你。”
　　胥泺：“......”
　　启耀习惯性地把脸一皱，语气有些委屈：“因为不含糖，我就吃了两口试吃的，真的不含糖的......对于我来说，可能有点难吃，下星期我们吃这个的时候，你可以吃掉三分二，剩下的，我再......”
　　胥泺双手开工，掐着他的脸颊，把五官拉扯开。一脸冷漠地说：“仅此一次。多谢你的好意，我不需要。以后别买了，这次你偷跑去超市，我就不找你麻烦了。”
　　启耀完全不在意胥泺说的话，揉着脸，忽然凑到了他的脖颈处，对着那很夸张地嗅了两口，表情有些疑惑：“你身上的香水味道没那么浓了呢。”
　　胥泺僵住了身体。

　　启耀若有所思：“确实诶。你好像很久没有去见你女朋友了。”
　　胥泺大四实习开始，便跟着启耀一齐活动，力图挽救三餐不正、作息混乱的他，两人工作时间外是否外出，变得更加很清楚。
　　这已经是启耀出道的第四年了，也是固本培元，发展新方向很关键的一年，胥泺要为他负责各种事宜，根本忙不过来。
　　胥泺看着手头的积攒的工作，又被启耀耽误了二十分钟，毫不客气地揽着他的腰身，扛在肩上，往主卧房间里送。
　　启耀护着自己的肚子，还咬着冰淇淋的勺，含糊不清地咬牙道：“你！又！来！这！一！套！我......”
　　他的声音被关进了房间，听着房间里面传来动画片主题曲响起，胥泺才安心去了另一间房间，关了自己的房门。
　　想了想，还是没上锁。
　　......

　　这是常态，繁忙的工作狂人，还要兼职生活助理。反倒是主子本人，休假的时候，自己玩不够，还要带上他，把他搅和的工作表，弄得一塌糊涂。
　　这样真的不妙。胥泺开始萌动，另外给启耀找一个生活助理的想法。
　　意料中的，启耀又不肯了。

　　胥泺给他物色的是一个很可爱的女生，中专刚毕业，从乡下出来拼搏，什么都还不懂，唯唯诺诺的，是启耀最容易心软，到头来还要他照顾她的类型。
　　启耀：“......”
　　孙聊聊涨红了脸，信誓旦旦道：“我虽然不是您的粉丝，但我也没黑过您，我一定不会努力的！啊......我是说，我一定会放弃的！啊，不对不对，我......”
　　启耀给自己按了一套挤按睛明穴的眼保健操后，翘起个二郎腿，装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故意挑刺道：“不是我的屁吃，你想粉丝呢！”
　　“......”胥泺道，“你们应该会很有共同语言。”

　　启耀深呼一口气，“我就不！还记得之前说的吗，你按着那个标准是给我找老婆吗？但我要的可爱呢？”
　　长相不像别家艺人的助理总是陪衬的土豆绿叶，孙聊聊长相周正，只是没有涂脂抹粉，看起来略微土气。
　　孙聊聊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困惑尴尬的字眼，“啥？”
　　习惯性奉承的接话冠军启耀赶紧真诚地补充：“你这么好看的不适合，和我容易传绯闻。”
　　孙聊聊心想她自己是瞎了吗？还是这位明星瞎了？
　　胥泺：“......”

　　这一次不允许启耀再同胥泺讨价还价，启耀甚至来不及说什么，孙聊聊的事，争辩还没有出个结果，孙聊聊就上了位。她一边忙着照顾启耀的起居出行，还要一边往来医院片场，替启耀传递胥泺的身体状况、给眼睛上缠着白纱的胥泺汇报启耀的一切动向。
　　因为启耀和胥泺陷入冷战。
　　起因是见孙聊聊的第二天，在启耀常驻综艺的毕业季的外景MC中，胥泺为了保护启耀，被故障灯泡炸伤。伤的，是眼睛。

　　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医生说只要有钱有时间，康复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胥泺在紧急手术苏醒后，在启耀握着他手，感激涕零地述说衷肠的时候，被吵得耳根发麻。
　　他眼睛要休养三个月，不能见光。
　　自然也是不知道那个喊得天翻地覆的启耀，在流眼泪。
　　于是，他说有些不耐烦地说：“当时我推你，只是因为你练习的台词念得太糟糕。看你欠成那样，我手痒一时没忍住……”这确实是他会在那时候，走向启耀的原因。
　　启耀呆住了，眼眶的眼泪要滴不滴的，很是滑稽。
　　胥泺还在说：“要是知道下场这么惨，我绝对不会这么做。”
　　启耀一腔柔肠荡然无存。
　　“你、很后悔？”
　　“是……”胥泺话没说完。
　　“！”启耀猛地扑到病床上，掐着胥泺的大腿，恶狠狠地质问：“你是不是一直都觉得我没用！！”
　　他将他胡来的手拍开，冷淡道：“是。”有用的明星，不会需要自己经纪人像个保姆一样，或者说，像自己妈妈一样的去照顾他。
　　“……那你也很后悔做我的经纪人？”

　　听见这样的问题，胥泺愣了一下。
　　他此刻睁着眼，眼前一片漆黑。胥泺难得茫然，他反问：“有区别吗？”
　　在他还没察觉的时候，启耀走了。启耀也没再来看过他，但有孙聊聊在，他能知道启耀所有的状况。
　　包括，启耀跟公司提出申请批准新的经纪人。

　　孙聊聊虽是个中专毕业就出来打工的，也只小了她们四岁，却喊他：“先生，您要怎么办”
　　胥泺靠在病床上，听着有声读物，淡淡开口：“随他去。”
　　他知道启耀身边不能没有人，替他处理工作的事。但他并不自信，他能够回去。
　　他觉得自己三个月就能出的院，足足住了六个月，自然是启耀给他出的药钱。期间谁都来过，谁都对他很失望，他们都没有来第二次。学校的老师直接将他的毕业证书邮了过来，尤其导师对他失望透顶，不想再来面对执拗的他碰一鼻子的灰了。
　　胥家人也来过，她们是收到消息后，来得最早那一批。

　　启耀原先不在暗处。只是在医院复查时，看着胥小凤来了，紧赶慢赶跟去住院部。听到她将胥泺劈头盖脸骂过，骂他不知趣，骂他没出息，骂他变态，骂他和他不要脸的父亲一样下贱。
　　他跟胥小凤来到人烟稀少的电梯前，才露了脸，还没开口，直截了当挨了胥小凤手极重的一耳光。
　　启耀打电话联系她的时候，原想过她会生气，但也没想到如此激烈。他捂着脸懵了一下，旋即放下手，将另一边的脸偏向她，示意要不要再来一巴掌。
　　胥小凤气得手抖看着他，到底是一言难发，而后被乘电梯上来的胥泺表姐拉走。胥姣姣连病房都不曾踏进。言语间，启耀知道，胥姣姣早就觉得一个人执迷不悟为了没有必要的事情放弃大好前程，是已经无可救药，她劝说干涉都没有用，干脆不再理会一个已经失去理智的人。
　　她们的偏激冷漠，让启耀震撼之余，更多是心头酸涩。

　　启耀跟他们来到电梯里，两人皆是警惕嫌恶地看着他。
　　“伯母，胥泺他......”
　　“你有什么脸和我说他！他为了你欺瞒我们，大好前途不要，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启耀，我儿子已经被你毁了！”
　　“胥泺不是您用来证明什么，报复他父亲的棋子。”
　　“你闭嘴，你知道什么，你替我转告他，要是执迷不悟，就当我没他这个儿子！”
　　“那您还要他吗？”启耀幽幽看着面前的女人，没来由地问了句。
　　胥小凤不语，朝他冷笑。
　　启耀也没指望对方会说出什么后悔的话，他也不管对方有怎样更加暴跳如雷的反应，下定决心说：“如果您也不要他，我就捡他回家过一辈子。”

　　启耀一直在胥泺身边，他藏在病房门口，他替胥泺原原本本地收下老师、同学的惋惜和不解，家人的歇斯底里，竞争者的嘲讽白眼。
　　躺在床上的人可是胥泺，他不觉得他就算看不见，也会不知道这些人如常的模样。

　　所有人都走了，胥泺仍旧醒着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启耀不敢进去。
　　他在胥泺极度困倦陷入深度睡眠时，走进密闭的单人病房，颤抖着眼睫，轻轻在他眉宇的纱布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