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一个圈（重生）》依岸

22、第 22 章

　　他们晚上八点才到排练场地。胥泺去隔壁乐器组摸了一下琴就回来时，吴耀还没等来舞伴，自然没办法上台排练。
　　工作人员倒是对吴耀很特殊，像是私底下就沟通好了要看看他这个小倒霉鬼。
　　接待他的工作人员把他的脸和名字对上了，除了拍照纪念之外，还在同事群里面呼朋引伴地喊人来看，有些员工姐姐吃晚饭时看他和小个子的秦耐可怜兮兮的，忍不住塞来一点吃的。
　　胥泺回来的时候，吴耀和秦耐正坐在不会影响人过道的台阶上，嘬着BC钙奶。
　　吴耀还特意多讨了一瓶，就等着胥泺回来。胥泺接过后放在吴耀身边，没有要喝的意思，和吴耀简单过问了一下目前地情况，就皱着眉出去了。

　　没一会儿来了一个脸色很冷的男工作人员，不耐烦地告诉吴耀他原本和他抽在一组表演的男选手不愿意来了。
　　吴耀讪讪笑道：“也是，要和我一起跳，肯定连带着成为笑柄一个。”
　　他倒是能够自我排解，胥泺却冷了脸，道：“那你们的处理，就是把他晾在这不管？”
　　吴耀连忙拉胥泺的袖子，“算了啦！等等吧，总会有解决方案的，公司也总不至于不管我们的。”
　　男场务看了一眼比他高出一个头的胥泺，胥泺穿着成熟，身高挺拔，导致他这才发现这人不过是个学都还没读完的选手，被小孩顶撞的他没好气地说：“你以为你是谁！这是哪里！有事找你们公司的人来说！”
　　胥泺的气压更低，气势像是遇到挑衅的狮子，不是吴耀和秦耐拉着他的话，很有可能就直接冲出去了。

　　启耀联想起，上学期末，徐贵补考作弊被胥泺抓到，他对胥泺早都不满于是喊来几个混混围殴独独自回公司宿舍的胥泺，结果那几人反被打得鼻青脸肿，而胥泺只是破了一点额角。
　　他到的时候，就看见熟悉的小巷子里昏暗无光，少年充满力量的背脊有薄薄一层汗湿透了衣衫，转过头来，眼神里面什么情感都没有，灰蒙蒙的，和傍晚的天幕一般颜色。
　　额头斑驳的血，扯破的外套肩线，他难见的狼狈，让吴耀记忆犹新。
　　不过，身手用来打混混可以，可不能用来打工作人员啊。
　　吴耀拉得胥泺身上好看的卡其色风衣的袖肘都起了褶皱。
　　另一边也有之前给他零食的姐姐过来劝着，渐渐的，聚集起来十多人，嘈杂的声音都围在了舞台下的这个角落。

　　万厉时从后台拿着麦克风到前台试音找位置的时候就正巧见着这一幕，人群声音再大，在全场的音响设备全开的分贝下都是弟弟。
　　“你们在干什么呢？就商量给我开欢送会了吗？明天的活动都还没开始呢。”
　　“啊啊啊！是万厉时！！！”
　　有些不知道他会出现的参赛人员，惊喜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吴耀傻了一下，回头看身边的男生，果不其然，秦耐看着台上，眼睛都直了，原本在胥泺衣服上就没怎么用力的手更是在空中悬着，失去了灵魂。
　　万厉时并不是多惊为天人的美和俊，胜在气质卓越，男人味足，外型也优秀，便算得上人中龙凤之资，足够受人追捧。
　　天天照镜子都能把自己帅到的吴耀完全不为所动，他依旧紧紧扣着胥泺敲打他时格外疼的左手，同时环顾四周查看情况，直到胥泺用另一只手拍开了他的爪子。
　　“你别想太多，我心里有数。”他这么告诉吴耀，身上竖起的尖刺有了收势。

　　男场务小跑上台，向万厉时满怀歉意地致歉，同时说明了缘由，
　　万厉时看向人群中地吴耀和胥泺，眼神一亮，笑容变得热烈。他长腿一迈，走下了台，走进溃散的人群中，问他俩：“你们谁是那个可怜的小男孩？”
　　胥泺警惕地看着他，像是一只未解除警报的独居野兽。吴耀跟着集中注意力，觉得很是奇怪，万厉时这般音容笑貌，竟是不像他见过的任何一个模样。
　　这就是演员吗？吴耀又是诧异不解，又是不明觉厉。
　　胥泺的眼神太过直接，太过冷冽，彷佛把他不是好人的防备刻入骨肉，万厉时颔首笑着把手里的麦关掉，随手递给了身边的人，抬头看向了吴耀，“你们不开口的话，我怎么帮你们？”
　　吴耀眼睛一亮，一张嘴忍不住叭叭叭起来：“万老师，是我！我的性别被写错了，原定的成员弃赛了！也不肯回来！万老师，你有什么办法吗？”
　　万厉时道：“你没有搭档，我借个搭档给你。男生不愿意陪你搞乌龙，导演，你说请在场的哪位女同志来救救场怎么样？”
　　一旁赶来的导演擦着额头的汗，业界谁又敢拒绝这位年轻有为的影帝呢？
　　万厉时笑了下，指着台上一个不被人注意裹着白色大衣，妆容精致的女人，喊道：“方璇，你可以吗？我记得你是舞蹈系毕业的吧。”
　　舞台上原定的主持人方璇目光悚然地瞧了吴耀一眼，不说话，直到导演发话，替她承诺下来，这才觉得没有回转余地，愕然地回了后台。

　　吴耀被那个眼神看得不好做反应，万厉时安慰他：“我和她是校友，她就是那样的性格。”想到什么，他失笑，“她从前就是那样，对什么都不情不愿地，但实际很能干，什么事情都能做好。这一次，还是她请我出席的呢。所以让她答应跳一支舞，于情于理，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吴耀安了心，看了秦耐一眼，笑容加倍热烈，“哇！万老师你真的太好了！我一直是您的粉丝，您演的《逆旅》真是太棒了！”
　　不管身边的胥泺用多么凶狠的目光在瞪他，吴耀继续输出彩虹屁，“我特别喜欢您穿军装的样子，国内绝对没有比您更适合那身衣服了！为了表达对您的谢意，也是满足我长久以来的梦想，您能给我签个名吗？我想要回家裱起来，以后天天拜它。”
　　万厉时忍不住按了按耳骨，笑容有些僵硬，瞧他的眼神失了热烈，他客气地说：“当然可以。”
　　胥泺适时开口：“启耀，需要现在打电话给裁缝店送面空白锦旗吗？”
　　吴耀胆大包天地白他一眼，一只手却隔着衣服安抚性地握住他放在身侧的手腕。他转身用冰冷的手背轻轻拍了拍秦耐的脸颊，把已经在万厉时面前丢了三魂七魄的他唤醒，要来了秦耐那个很明显就是他用来给喜欢的明星签名的本子，翻到空白的第一页，万厉时就将签名签在了这里。

　　本子还给秦耐的时候，吴耀发觉秦耐闭眼眉宇纠结的样子，很明显就是灵魂已经满足地要上天了。
　　吴耀再一次用手背捂着他通红的热脸给他醒神，万厉时这才把视线移向吴耀身后的这个不起眼的“蘑菇”男孩身上。
　　秦耐一冷静就和万厉时对上了视线，好不容易重建的镇定再一次被龙卷风袭击，他浑身抖索着，脑子里面一片空白，最后憋着一张番茄般的红脸，还不忘记得鞠躬答谢。
　　万厉时拿过他手里自己先前无意识递过的麦克风，好笑道：“你谢我什么？”
　　他的眼神格外炙热，担心秦耐头脑发热晕了去，吴耀拉着胥泺往秦耐身前站了去，还不等他说些什么，秦耐冷静了不少，从吴耀脖颈旁的空隙望向万厉时的脸，他小声说道：“我帮我朋友谢的，谢谢您帮他，当然也谢谢您为我们解围。”
　　万厉时倒是愣了一下，心里像是缓缓被温水浸没，而后笑得眉眼弯起，从西装口袋里面掏出一张名片，递给了秦耐,他像个热情的绅士，“如果你们还有什么问题，希望我以后也能帮到你们。”
　　人群在知晓万厉时来了之后就没有消停过，万厉时加紧排练的步伐，赶在场馆外聚集起更多闻讯而来的粉丝前离开了，这么一番闹剧，等到舞台重新能走台排练时，时间已经接近零点。
　　很多人已经走后台跳过先排队的人完成了排练，吴耀从导演口中知晓，方璇还在后台等他。

　　现在可以练习了。
　　灯光、音乐都是最佳的，吴耀却在跟不上拍子的方璇身上被为难住了，导演很失望，这可是新生代美女主持的一支舞蹈，是吴耀的关卡，更是方璇的机会。
　　可是在方璇身上，吴耀看不出方璇想赢。
　　导演带着剩下的工作人员吃夜宵去了，走之前留了狠话，让方璇自己看着办。
　　没了音乐，偌大的舞台也只剩一点光，方璇跟面前的小朋友道歉：“对不起，我以前是学民族舞的，刚刚在后台恶补，也实在跟不上你的水平。”
　　吴耀摇头，“本来就是你帮我完成比赛，不用客气的，方老师。”
　　方璇苦笑了一下，“抱歉，小弟弟，这场比赛我注定是没法帮你赢了。不是你不够优秀，而是我脱了你的后腿。有人处心积虑想看我丢人呢。我绝对不能赢。”
　　吴耀没听懂方璇的话，他看出方璇的精神状况是真的不行，也是真的没法帮他，回头看了一眼台下抱着书包睡着的秦耐，以及默默看着这边状况的胥泺。
　　吴耀舒了口气，他这脑子，这不是有个现成的舞伴嘛，还是短时间内，谁都比不过他默契的那种。
　　他拉胥泺上台，当着方璇跳了一遍。方璇放心地离去，只说明天尽可能会想办法让他们上台。

　　胥泺的鬓角淌下汗珠，不知疲劳地陪吴耀跳了一遍又一遍。
　　直到T恤被汗透，吴耀才一屁股坐在满是灰尘的地面，抱着胥泺的小腿，蹭着脸颊上的汗液，“大哥，容我休息几分钟，我们再一块回去吧。”
　　胥泺没说什么，只是抬头望着场馆上玻璃制成的穹顶，望着天上稀疏的几粒星。
　　场馆外有巨大的钟楼，午夜的钟声响起。吴耀自顾自拉着胥泺的手，站了起来，却没有走动。
　　胥泺看了一眼他手腕上的手，抬起牵连着的手，和吴耀的眼睛对上，“怎么了？还不走吗？”
　　吴耀没有松手，只是平复自己越发急促的气息，仰起脸说；“胥泺，生日快乐啊！我肯定是今年第一个送你祝福的！”
　　胥泺本人也是不记得的样子。看他脸上一瞬闪过的错愕快步迈转至恍然，吴耀比自己过生日还高兴。但还不等自己兴奋多久，对方说的一句话，就轻易打断了他的欢喜雀跃。
　　“你拖延时间，就是想对我说这个？”胥泺看他的眉眼寒冷，且有霜雪愈烈的痕迹。
　　吴耀的笑傻在脸上，胥泺已经走在前面，稳稳地拉着他的手心，“我从不过生日。早点回去休息。”
　　他是被拽着下舞台，走找睡着的秦耐的，他挣扎着，不满意胥泺给他的冷淡反应，“就这样？胥泺，这是你的生日啊！你都不会......”
　　“我不需要对这种日子有什么期待。”胥泺知道他会从嘴里说出什么，想也不想便打断了，“也只有你这个人会把普通人的一般认知，加诸在我身上。
　　“你都没想过·，这世界上多得是非常人吗？”
　　他清冷的面庞上笼着一层月辉，对上吴耀傻愣愣的红脸，对方像一只跌落在地来不及反应疼痛的小鸟，还等着人用掌心捧起他吹吹伤口痛痛飞。

　　“算了，”胥泺轻叹，“和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也听不懂。”
　　吴耀气鼓鼓地说：“谁说我不懂？记得每一个值得庆祝的日子，好好度过它，这是最容易获得的愉悦。我想让你高兴，这很难理解吗？”
　　“胥泺，我只是想让你高兴。”
　　胥泺静穆片刻，道：“你用不着讨好我。”
　　吴耀要被他这张嘴气到头顶冒烟了，“什么叫做‘讨好’？你语文是怎么做到次次近满分的！我又不是王帆那小子，图你......”
　　吴耀目光闪躲，率先把话头从王帆身上转了出去，“......我想让你高兴，我图你什么了？”
　　胥泺仗着身高，总易从高处审视他，他看到吴耀脸上为那个名字闪过的不自然，也看出了他之后挥之不去的赧然，他几乎是肯定地陈述出让吴耀困窘的事实：“你看了王帆给我的信。”
　　“我没有，什么信......”吴耀瞬间想到自己根本没有什么好隐瞒的，瞬间来了气势，嚷道，“......好吧，我看了，那又怎样，我又不是故意的！谁会想到那是王帆给你的情书啊！”

　　“......”胥泺一脸嫌恶。
　　吴耀踮起脚，哥俩好般揽着他的肩，放缓了语速问道：“我也没想到，王帆一直缠着你是图你身子，他的告白，你会答应吗？”
　　“......闭嘴。”胥泺咬着牙，薄薄的唇好不容易才吐出几个字，“很恶心。”
　　吴耀猜对了胥泺的回应。胥泺丢了王帆的信，就说明对王帆来说这事没有善果。可是此刻看到胥泺十分正常的直男反应，心口却麻麻的，涩涩的，不太舒服。
　　他也不知道哪根筋扯着了，居然帮王帆说起话来，“是是是，我说错话了，胥泺你这么优秀，王帆看上的，也不一定只是你的外表，你的内在也很值得喜欢。这事也不能怪王帆吧，你确实挺招人的，况且王帆也就是表明心迹，也没威胁你，非要和你在一起，他......”
　　“苍蝇只在你身边嗡嗡叫，祸害不死你，你就愿意整日与苍蝇为伴，包容一只苍蝇吗？”
　　吴耀的脸白了一瞬，他清清嗓，劝他：“你生日呢，我们不谈这个了。”

　　两人双双沉默。壁上唯一一盏亮着的灯被胥泺关上，两人借着微弱的手机灯光，往外走。
　　星光藏在如水的月光之中，悄悄地闪烁，惹得吴耀仰头去看。
　　他抬头，胥泺还以为他是在黑暗中习惯性的寻找他的存在，一只手果断钳住了他的胳膊。
　　吴耀变扭道：“我没让你牵我。”
　　胥泺自有一番话堵他的嘴，“也行，现在摔一跤，明天省得比。”话虽如此，他根本没松手看他出糗。
　　这人就是这样，他可以撩人，却不许别人撩拨。

　　走到场馆门口，隐约可见外面不同寻常的打光，吴耀双手并用，攀抱上那只掐着自己的胳膊，嘴角一勾，显出嘴角的酒窝来。
　　趁胥泺还未反应过来，他拉着对方往门口奔，喊前方等待多时的秦耐，“先给我和我最好的兄弟来一张照片。”
　　秦耐准备多时，迅速按下了租界而来的三脚架上照相机的快门。
　　胥泺不习惯镜头，惯常用手遮挡住了自己的眼睛，忍受着这番胡闹，过度抿起的嘴角，在身旁人烂漫笑靥的映衬下，竟也似个在冬日初绽的微笑。
　　他随意用生命书写的年轮，总算有一个，抢在新年到来前，起了浓墨淡彩的第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