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安》在下名扶笙

2、重阳佳节

　　正是暮秋，那南安城边上的小木屋被风吹得摇摇欲坠，弱不禁风。

　　“上音仙尊，今日是重阳节，我给您带了几块花糕，您看如何。”陆祁连门也不敲，直接推门而入，毫不避讳，“还有一些碧螺春，您也尝尝看。”
　　陆祁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把门关上，眼睛直直盯着屋内借着蜡光看竹简的时遇。
　　时遇和三百年前没什么差别，气质儒雅依旧，长得似乎比以前还年轻些，看上去像个十八九岁的读书小生。
　　奈何他的头发随意的散着，也只穿了身素白衣袍，失了庄重之意，多了活泼。
　　他的右眼依旧像潭不见底的黑水，可左眼已经暗淡无色了。

　　时遇似乎是被吓到了，全身一个颤抖，许久，他才伸手摸了摸鼻子：“哎呀，陆祁兄，你进来之前应该先敲敲门。”
　　陆祁一脸理所应当：“我忘了。”
　　“……”时遇自然也不会在乎这些，把身上的袍子拉了拉，竹简放在一旁站起身来，“还有啊，不要叫我仙尊了，让人笑话了去……你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啊。”
　　“叫惯了。”陆祁声音依旧淡淡，把两个盒子抬起来又重复了一遍：“这是花糕，这是碧螺春。”
　　“碧螺春是什么？”时遇接过盒子放在一边，问道。
　　“茶叶。”
　　“……我从不喝茶。”时遇摇摇头道，“也罢，你随我来。”
　　“嗯。”

　　时遇拿着蜡烛径直走到一个贴满符咒的木门前，斜着看了陆祁一眼，打了个响指，那门就吱吱嘎嘎的打开了。
　　“请。”时遇把陆祁迎了进去，自己在身后把门关上了。
　　那房间比其他屋子亮的多，却没有窗子，陆祁环顾一圈才发现一个木棺旁是一堆发着亮光的碎石。
　　那木棺也贴满了黄符。
　　陆祁走近蹲下身，看了几眼：“这石头能维持生命？”
　　“陆祁兄好眼力。”这屋子亮，时遇便把蜡烛吹灭，也不紧不慢的走过去，“这东西蛮好用的。”
　　陆祁直起身，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些困惑之色：“需要法力催动。”
　　时遇叹了口气道：“嗯……陆祁兄，我只是被封了七成法力，但硬说的话，还是有的。”
　　“这个法需要很多的法力。”
　　“我知道啊。”时遇轻咳一声，伸出手把木棺盖子推了推。
　　期间，陆祁紧紧盯着他的手指。
　　时遇的手指骨节分明，很细很长，在那石头诡异的光下，却是有些病态的白和僵硬，所以推木棺盖子的时候看上去有些吃力。

　　大约是四五秒后，盖子终于是打开了。
　　只见木棺里的人衣襟半敞，露出精致的锁骨和胸膛前一抹月白，墨发蜿蜒散落在前襟处。
　　那人表情安详，嘴微微张开，露出红唇齿白，眼角处一颗不大不小的泪痣的地方刚刚好。
　　那是张很讨喜的脸，使人见了不由弯起嘴角，如沐春风。

　　“这是我徒弟安歌，你应是没见过。”时遇冲陆祁微微一笑，安顿好了盖子，轻声说，“他身中大长老的锡毒，你看，能不能救。”
　　陆祁道：“久仰大名。”
　　时遇自是知道这个大名不是什么好的，只得干笑几声而不语。
　　陆祁的手抚上安歌的头，一阵白光闪过，陆祁收回手：“我救不得。”

　　时遇早知如此，却也怔了一下。转而苦笑：“大长老的毒好生犀利，连你都救不了，估计……”

　　和死没什么区别了。

　　那三百年来，时遇找过无数的医生。鬼医，人医，还有已经修炼到达一定境界的医者，比如陆祁。都是未果。
　　陆祁是名医，只救派别长老的医师，这次找他来，只不过是借着三百年前上音仙尊的名号和面子。他都说救不了，那就真的是没救了。

　　“我救不了，也不代表别人救不了。”

　　时遇的瞳孔渐渐放大。陆祁继续道：“他非人，非神，为鬼。”
　　只消这一句，时遇就懂了。
　　“你是说，他要鬼来救？”时遇眉头微微皱起，“我找过鬼医，无果。”
　　“要鬼救不一定就要鬼医。”
　　“……”时遇沉默了，半晌，缓缓道：“如若我猜的不错，要竹里来救？”
　　陆祁不咸不淡来了一句：“仙尊好生聪慧。”

　　“……”

　　那竹里是谁？
　　鬼王。
　　而且据说讨厌安歌很久了，怎么可能去救。
　　“上音仙尊，我奉劝您一句，别救了。”陆祁指着木棺里的人道，“您已经救了他很多次，而且他不是一次骗您了，何必救他？”
　　时遇道：“……我是他师父啊。”

　　陆祁转头看向时遇，眼瞳黑沉沉的。
　　“对了，你知道那竹里在哪么？”时遇转移话题，把木棺盖子盖上了。
　　陆祁收回视线，淡淡道：“不知。”
　　时遇微微一笑：“没事，我慢慢找，总会找到的。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救。”

　　说完，时遇又在上面贴了张黄符，朝门口走去：“这屋子闷，出来吧。”

　　“上音仙尊。”
　　“嗯？”时遇刚把烛台拿起，转头看向陆祁。
　　陆祁指了指自己的左眼：“我虽是救不了他，但您的眼睛，我可以治好。”

　　“……”时遇怔了怔，转而笑道：“不用不用，我这不还有一只嘛，可以看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