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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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攀岩是一项极为考验力量与协调性的运动,周念在长跑中练出的耐力,在这一面高墙面前也发挥不了太大作用。
哪怕迟则安为她选了最简单的一条路线,在到达顶点之前,她就先喘着气朝下摇了摇头,示意无法继续。
顺着绳索滑下,运动之后周念的脸蛋红扑扑的,呼吸有些急促。
“好难啊。”脱下装备后,她手撑住膝盖,仰望自己下撤的位置。
看起来也没多高,真的只有实际攀爬之后才知道有多累。想想迟则安能把乔莎从洞底背上来,这个男人的体力与运动技巧恐怕比她想像中还要可怕。
迟则安笑了一下:“已经很不错了。你上肢力量太弱,有兴趣的话可以多练练。”
周念取下手套,擦了擦鼻尖上的汗水,见迟则安已经准备把东西都收起来,心中有些许疑惑。她原以为迟则安会亲自示范一遍,毕竟他刚才拿出来两套装备,有一套应该是留给他自己用的。
然而迟则安只是看了眼时间,便叫上队员继续回二楼培训去了。
下午的培训依旧是以理论为主,只不过从急救知识换成了救援活动中的方案统筹、资源部署甚至信息记录等内容。
迟则安为此专门准备了一个PPT,如果把场景换成正规的教室,不知道的人或许会以为这其实是一门开设在大学里的专业课。
有人提问:“今天就只上课?这些东西打印下来自己看不行吗?我们要去救人,难道不该多学习怎么用设备或者具体的救援方法?”
他的话得到了部分人的赞同,许多人认为坐在这里听一个有丰富经验的专业人士讲理论知识,实际上是在浪费时间。
“那些是后面的培训内容。救援不能光靠力气和技术,更多时候需要动脑。”迟则安淡淡回道,“现场永远会比你想像中更加混乱,不知道具体救援步骤,听不懂指挥调度,那么去了也只能添乱。”
他双手撑在桌上,望向众人:“我清楚各位都是怀着一腔热血来到这里,但无论任何时候,我对你们的第一个忠告,永远都是先冷静下来。”
周念专注地看着迟则安。
这一刻他的身影与营救乔莎时的身影重叠起来。她记得当晚她处于慌乱之中,王禾虽然刻意压制,但也显然慌了神。
当时只有迟则安是冷静的,如同无坚不摧的顶梁柱,支撑着他们那些以担忧和焦急而散乱的情绪。他能快速地勘察环境,理智地采取措施,在那么紧张的时刻,他的心态和头脑先于身体而行。
一个强大而聪明的男人。
周念甚至想像不出,他会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变得惊慌失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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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下山前,当天的培训全部结束。
周念听见有几个人在互相交流,大概还是觉得这和他们来时期待的培训不一样,商量着退出救援队。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迟则安收拾好东西:“送你回去?”
周念站起身,感觉今天她好像也没干什么,但这一天却过得格外充实。她小心翼翼地端详着迟则安的表情,不确定他有没有听见刚才那些人的对话。
坐上面包车,周念边系安全带边问:“他们明天还会来吗?”
迟则安关上车门:“有些不会来了。”
他说得很肯定,仿佛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周念只旁观了一天,就能感觉出救援队组建的不容易:“那你也别太失望啦,以后肯定还会有新人加入的。”
迟则安听出周念在用她的方式安慰他,尽管他早已习惯成员退出的情况。不过他没有多加反驳,只是笑着点了下头,然后把车开上了主路。
今天他原本是想教教周念。这个女孩儿的内心不像她外表那么柔弱,否则桥降的时候她不会表现得那么镇定。所以迟则安本来的计划,是趁中午休息时多跟她玩一会儿攀岩。
可是当他意识到周念对他的好感之后,就知道他需要悄无声息地拉远与她的距离。
人在相对陌生的环境里,很容易对人群中的领导者产生依赖心理。自从大学时开始兼职做领队以来,迟则安面对过太多次类似的情况。
堵在面前不让他走的、明里暗里跟他找话说的、做任何事都想跟他一起的,五花八门的情况总结下来,足够他出一本《户外搭讪手册》。
经验丰富的户外爱好者都会如此,更何况是周念这样的新手,会产生雏鸟效应并不奇怪。
只不过她表现得比别人委婉,所以他才一时没有察觉。
但迟则安想,这充其量只是一点好感而已。就像以前在榆清山直接问过他“给不给睡”的那位豪放姑娘,回到城市之后就迅速失去了对他的兴趣。
他把这归纳为一种特定环境中出现的错觉,清楚如何处理才能更妥善——慢慢拉远距离,等到她们回过神来,自然而然就不会再把他放在心上。
快到地铁站时,迟则安问:“你家不是在郊外吧?离地铁站远吗?”
周念不明所以,认真地回答:“市中心呢,离地铁站走路两三分钟就到了。”
迟则安想了一下,算出她到家也不过七点多,大城市的市中心治安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等车开到地铁站时便停了下来。
“注意安全。”他还是多嘱咐了一句。
周念没想太多,眉眼弯弯地跟他说了再见,刚下车又转过身问:“姥姥的礼物正式开始绣之前,要不要再商量一下细节?如果下次你来的时候,有时间的话……”
夜幕初临,路边的灯光在她眼中闪耀着期待的光芒。
迟则安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不擅长应付周念这样的女孩儿。她安安静静不给人添麻烦,说话轻声细语,一举一动也不张扬,连提出见面的要求都表现得足够含蓄。
她属于容易让人生出保护欲的类型,这种类型会让人不忍心去伤害她,更何况迟则安见过她哭的样子,他就更加不想拒绝得过于明显。
于是迟则安假装思忖片刻,笑着说:“细节就交给你定吧,你是专业的。今天之后肯定会有人退出救援队,可能会影响到下次培训计划,所以时间暂时定不下来。”
周念失落地垂下睫毛,背在身后的双手拧紧,却还是露出了体贴的笑容:“那等你想看绣品的时候,给我打电话就好啦。”
“……嗯。”迟则安点了下头,“那我先走了?”
周念站在车外向他挥了挥手,等面包车开出去一段距离后都没有移开目光。
迟则安从后视镜里看到她孤零零站在路边的身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她很懂事,听出他可能不太方便,就没有再多问一句。
这让他有点烦躁,感觉像是做了件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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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培训基地回来之后,周念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她开始着手准备迟则安订制的绣品,将姥姥的照片按照绣品需要的尺寸打印出来,仔细观察皮肤细纹的走向,身上衣着的材质纹路,怀里那条小哈巴狗的神态,还有房间里的装饰风格。
这张照片里的元素诸多,需要采用的绣法也相应增加。
背景里的鲜花得用套针,人物皮肤与小狗毛发则需要用乱针,姥姥烫的大卷用旋针可以表现得更好……
她一样样地分析记录,同时又为了色彩丰富的照片更加细致地挑选不同颜色的丝线。
苏绣所使用的绣线颜色繁多,许多颜色乍看之下都差不多,必须要拿在手里留心对比,才能看出其中微妙的区别。
准备过程总是如此麻烦,好在周念生来便有足够的耐心,这种枯燥的过程她永远都能平心静气地继续下去。
除此以外,她还养成了一个习惯。
每天没事的时候,就把迟则安之前发来的视频看一看。不过在这件事上她倒不全是为了观察姥姥的模样,而是因为那几个视频都是迟则安录的,里面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
他和姥姥的感情显然很好,每一段视频里他的语气里都带着笑意,听得她心里痒痒的,有时不会按捺不住把手机放在耳边重播几回。
某天晚上,管晓雯来周念家找她玩儿。
周念大学毕业后,便一个人搬到了市区居住。房子是她父母留下来的,两室一厅的小区房。她搬进来后没有重新装修,只添置了一些软装,让家里显得更温馨一些。
小房间被周念布置成了工作间,家里只有一间卧室供人休息。
洗过澡后,管晓雯趴在周念的大床上问她:“你跟你的暗恋对象,最近进展怎么样呀?”
周念也跟她一起趴下,下巴搁在抱枕上说:“我没告诉你吗?他带我去训练基地玩儿啦。”
说起这事时,她眼里荡开甜甜的笑,管晓雯却愣了愣:“这都多久以前的事了,我是问后来呢?”
“后来他好像没有来苏城呀,”想到这里,周念就有些遗憾,“我现在懂你之前说的话了,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真的不太方便。”
管晓雯欲言又止,她盯着周念白净的巴掌脸看了半天,发现自己这位朋友可能太单纯了。
“等一下,也就是说……你们就只见了一回?”
周念乖巧地点头。
“……那他知道你的想法吗?”
“我没好意思说。”周念红着脸。
“呃,那你平时会主动联系他吗?比如在微信上找找话题?”
周念想了想,干脆从床上爬起来双腿盘坐:“我还想问你呢,如果你喜欢一个人,你会跟他聊什么?我不太擅长主动聊天,怕他嫌我无聊。”
管晓雯意识到事态的严重了,她也一咕噜爬起来坐好,恨铁不成钢地问:“念念,你不会告诉我,这段时间除了偷偷喜欢他以外,你什么也没做吧?”
“……好像就是这样。”
管晓雯有点抓狂,但面对周念这么柔柔弱弱的样子,又不好把话说得太重。
“你知道牡丹亭讲的是什么吗?”她委婉地问。
周念莫名其妙:“杜丽娘和柳梦梅的故事,不是吗?”
这么经典的昆剧名作,身为苏城人的她从小就不陌生。
管晓雯十分无奈,捧起周念的脸揉了几下:“那你记得她寻梦牡丹亭后,就一直单相思结果郁郁寡欢而死吗?”
周念被她揉得晕头转向:“我、我和她不一样!”
“对,你们确实不一样。”管晓雯收了手,从床头拿过周念手机,啪一下拍到她手里,“你和你的迟队不是在梦里相识,而且你是现代人,隔着千山万水也有即时通讯。”
周念愣愣地看着手机,隐约猜测到好友的意图,顿时打起了退堂鼓:“都这么晚了,他万一已经睡了呢?”
“这才十点不到,我不信他是个养生派。”管晓雯柳眉一竖,善意的威胁在她眼中被演绎得活灵活现,“现在立刻马上,给他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