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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5章 ...


  •   宫外。

      赵凌已在西园一连宿了七日。

      这七日,他几次想求见太子,询问沈璃的情况,但都被挡了回来。他担忧沈璃在宫中的情况,却又无能为力,只能借酒浇愁,喝得酩酊大醉,梦中都在叫着渺渺。

      肃王与肃王妃因儿子甩脱沈璃这个包袱,心中欣喜,难得对儿子的行径宽容许多,纵他荒唐几日。

      到了第八日,夫妻二人这才动身到西园寻人。

      西园里,赵凌住的那个院子,因他连日醉酒,被熏得全是浓郁的酒气。

      肃王与肃王妃一进来便双双皱起了眉,待看见赵凌醉醺醺地趴在亭中时,夫妻二人更是沉了脸。

      肃王脾气爆,上去就是一脚:“孽子!”

      端庄清婉的肃王妃倒是温柔,捻着帕子捂在鼻间,对肃王嗔了句:“好好的你做什么踹他,他这般皮糙肉厚的,仔细你脚疼。”

      两人身后的雀雪闻言,顿时同情地看了一眼被踹倒在地上的赵凌。

      唉,自家王爷和王妃感情太好了,世子倒像是个多余的。

      赵凌喝得多,神智未清,哪怕挨了这么一脚,也只当是自己坐不稳滑到地上的,巍巍颤颤地站起来,喊邹南:“再给我送坛酒来。”

      邹南候在一旁,瞥见肃王乌沉的脸色,讪讪垂头,不敢搭腔。

      肃王妃转头吩咐雀雪去取一瓢冷水来,亲自泼到了赵凌脸上。

      “为着一个女人,这般要死要活的。我赵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赵凌被兜头泼了一个透心凉,眼神清明起来,听到他母亲这话,却又兀自笑出来。

      “我父王年轻时不也为了母妃,被赶出皇宫,夜宿街头出尽洋相。而今我不过是子肖其父。”

      肃王妃出身商户,当年肃王为了娶她,连唾手可得的皇位都不要,被先帝赶出皇宫夜宿街头的事,一度成为京中笑谈。

      后来肃王与王妃成亲,肃王妃因生赵凌亏空了身子,再难有子嗣。肃王也顶着各方压力,成亲至今,不纳侍妾,不备通房,始终只有肃王妃一人。

      那桩肃王为个商户女夜宿街头的笑谈,在这二十年的深情岁月中,变成了一桩富贵王爷痴情种的佳话。

      如今赵凌为了沈璃一蹶不振,着实很有其父之风。

      但作为母亲,肃王妃却见不得儿子这般没出息,更听不得他拿自己来比肃王,当下便皱了眉,“我看你是喝多了脑子全是酒,邹南。”

      邹南连忙应声:“王妃。”

      肃王妃:“你将世子拖去园里的月湖,把他扔进湖里醒醒酒。”

      “啊?”邹南看了看赵凌,不敢动。

      肃王骂道:“啊什么啊?难不成你还想让王妃亲自动手吗?”

      邹南缩了缩脖子,走到赵凌面前,道了句世子小的得罪了,便立刻上手扛起他。

      西园建在京城临郊,依山傍水,傍的便是那个人工凿开的湖。

      湖不大,弯弯如钩月,月湖因此得名。

      邹南扛着赵凌到月湖,原以为是把人放到湖边浅水区的即可。

      肃王妃却指着建在月湖中央的水榭,道:“你把他扛去水榭,从那儿扔下去。”

      邹南只好依言行事,把赵凌扛到水榭时,还不忘低声念叨:“世子,小的都是听命行事,您可千万别怪小的不敬。”

      赵凌嫌他啰嗦,烦躁道:“闭嘴,放开我。不用你扔,我自己跳。”说话间,一把推开邹南,自己攀上栏杆,一跃跳了下去。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赵凌沉入湖底数息,方浮上来,仰躺在水面,朝水榭里的肃王妃道:“儿已经躺湖里了,母妃还满意么?”

      肃王妃简直拿这个混账儿子没办法,捻着帕子捂在心口上,蹙眉红了眼眶,低声喃喃:“好好的儿子,怎么越长越混了?”

      明明在十五岁前,这儿子还是个知礼聪慧进退有度的翩翩少年郎,不过三年,就变成京城大街小巷皆知的纨绔了。

      为了将儿子引回正途,肃王妃与肃王骂过打过,可儿子非但没改,反而变本加厉,打得狠了,还干脆夜不归宿。

      肃王妃为此还断过儿子的银钱,不许旁人接济他。

      哪知这混账儿子干脆离开京城,跟着一个胡人商队远走边关,若非行至凉州时,被个舞姬迷了眼拴住心,只怕他会走更远。

      肃王妃原本也捏鼻子认了,只要能劝儿子回心转意走上正途,她愿意接纳那位舞姬。

      哪知儿子把人领回来,打上照面后,肃王妃才知道这舞姬竟然是辅国公沈家后人。

      沈家,原也是京城五姓望族之一,却因牵涉宣废后谋逆一案,于建武十年春事发,被建元帝判了满门流放,男丁充军,女眷没入贱籍,发配凉州,终生不得赦。

      而赵凌,却堂而皇之地求上太子,把沈璃接回了京城。

      太子当权不假,可建元帝余威犹在,要弄死一个人。这混账儿子是生怕招不了建元帝的厌,这般在雷区里蹦跶。

      儿子糊涂,做父母却得明白轻重缓急,万不能在此时搅入建元帝与太子之争的漩涡里。因此无论如何,他们都不能让儿子将沈璃接回王府,来落建元帝的脸。

      肃王不忍见妻子伤怀,伸手将她揽到一旁,侧身挡着她看儿子的视线,低声劝慰:“哪家儿郎不轻狂,待他年岁大些就懂事了。”

      肃王妃愁道:“他今年都十八了,这个年纪已经能当爹了。”
      可再愁,也拿这儿子没办法。

      夫妻俩看着躺在湖中悠然自得的赵凌,双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索性眼不见为净,转身走了。

      眼看父母走远,赵凌这才游至湖边,湿淋淋地走上岸来。

      雀雪跟过来时,手里就抱了件干净外衫,此时连忙上前要给赵凌披上。哪知赵凌却伸手拂开,指着湖中央,叫邹南:“你去喊两个水性好的人过来,把底下的东西打捞上来。”

      邹南办事利索,很快叫来人,投身入湖中,将赵凌口中的“东西”带上了岸边。

      雀雪看清那黑不溜秋的东西后,登时吓了一跳,扭头转向一旁干呕。

      那根本不是东西。

      而是一具泡得发白发胀发臭面目已全非的尸体。

      赵凌盯着尸体上的夜行衣,沉声问了句:“园里这些日可有少人?”

      “没少。”邹南抹了把脸上的水,恭声答道:“世子,这恐怕不是咱们园里的人。”

      自然不是园里的人。

      这一身夜行衣,已经足够说明尸体的身份。

      赵凌霍然转身,一面走一面吩咐:“备车,我要进宫。”
      顿了顿,又回头,目光沉沉地盯着邹南、雀雪几人:“这事不许向外泄露一个字,包括我父王母妃。”

      _
      东宫。
      已是晌午,到了用膳的时间,沈璃却还在校场里练射箭。

      建元帝要在五月回京城,为小皇子办百日宴。

      赵偃的计划,便是让沈璃在百日宴上行刺。

      为了行刺成功,他特地让人教沈璃一些骑射暗杀之术,以免到百日宴那天,沈璃又像他的生辰宴那般闹出笑话。

      三月的日头灰蒙蒙的,还夹杂一帘雨丝儿。

      弓箭沾了细雨,很滑。

      沈璃十箭射出去,有九箭擦靶飞远,还有一箭射得太偏,径直朝校场旁边观看的赵幽脑袋扎去。

      幸而赵幽身边那位名叫初七的侍卫功夫了得,在箭头离赵幽脑门还有一寸距离时,伸手抓住了箭。

      沈璃面色惶惶地过去请罪:“殿下见谅,罪女不是故意的。罪女刚学射箭,难免有失手的时候。”

      赵幽面无表情地瞧着她:“下回想对孤动手,最好是趁孤落单的时候,兴许就不会失手了。”

      沈璃双眸微抬,羽睫如蝶般颤了颤,仿佛没听到他的话般,语气娇柔地道:“殿下且放心,罪女一定会勤加练习,将射术练好,绝不会再失手。”

      她生得美,这般低眉垂眼的模样,很是惹人怜爱。但赵幽却不为所动,目光往校场一扫:“行,你继续。”

      沈璃咬了咬唇,“殿下,快晌午了,是时候用膳了。”

      赵幽转头吩咐两名宫婢去传膳,“饭菜都摆到这儿来。”

      很快,宫婢和内侍们传膳过来,沈璃眼中微亮,正要去净手,却听赵幽微笑道:“你接着练,孤边吃边看你。”

      沈璃:“……”

      她沉默地转过身,回到校场,重新拿起弓箭。

      待赵幽拿起筷子,伸手夹上一块红酥肉,正要递到嘴边吃,一支羽箭忽然破空而来,速度快得边上的侍卫来不及出手抓住,便听“噗”一声,箭头正中那块红酥肉。

      赵幽动作一顿,看了眼红酥肉上的羽箭,便挪开目光,望向沈璃。

      沈璃抱着弓,满脸无辜:“抱歉殿下,罪女又失手了。”

      是真的又失手了么?

      赵幽凤眸微眯,这一箭的力道控制得恰好,重一分会穿肉而过,轻一分会落在桌前,方向也掌握得极准,偏左一分是会射中他的手,偏右一分会射空。

      如此精准的把控,若非是巧合,那少说得有十年的功夫才能做到。

      赵幽审视着沈璃,眼中已没了方才对蠢货不耐的轻慢。

      “你……”他刚说了一个字,便听到有宫侍来报:“殿下,肃王世子求见。”

      赵幽放下筷子,沉吟几秒:“宣。”

      至于那块中了箭的红酥肉,赵幽示意宫侍拿给沈璃吃:“孤赏你了。”

      -
      很快,宫侍便将赵凌带过来。

      赵幽对赵凌这个堂弟虽有耐心,但不多。赵凌刚弯身欲行礼,便开口打断他:“有事直说。”

      赵凌还是顽强地行了一个见礼,“见过皇兄。”然后才道:“皇兄,臣弟想见沈璃。”

      赵幽下巴一抬:“人不是在那儿么?”

      沈璃此时一身玄色劲装,如瀑发丝高高挽起,仅用一支木簪束着。整个人不施脂粉,不戴钗环,手里抱着一把弓,利落飒爽的模样,像个征战沙场的将军。

      赵凌从未见过她如此模样,一时间想认又不敢认,往前走了几步就停下来,茫然地唤了声:“渺渺?”

      沈璃抱弓走过来,盈盈一笑:“世子。”

      这一笑,颦眉微舒,笑靥如花,任是明月也羞惭。

      如此美人,是他的渺渺没错。

      赵凌问道:“这些日子你在宫里可还好?”

      沈璃笑着答:“多谢世子关心,我很好。”

      赵凌听出她话里的生疏与客气,心中一涩:“你定是在怪我将你留在宫里……”

      太子脾性暴戾又喜怒无常,她独自留宫中面对太子,又怎么会好过呢。

      无非是不想让他担心,她才故意说自己过得好。

      赵凌不由走近了几步,急切问道:“那你身上的毒……”

      “已经解了。”

      “解了就好,解了就好。”赵凌安下心,这才想起自己进宫的目的是要问沈璃在太子生辰宴前遇到刺客的事。

      她遇到的那名刺客,兴许和月湖的那具沉尸是同一人。

      赵凌转头问赵幽:“皇兄,我想和渺渺单独说几句话。”

      赵幽还未开口,沈璃先道:“世子,这恐怕不妥。”

      她往前走了几步,站到赵幽身侧,歪头微笑:“我已是太子殿下的人了。世子有什么话,是太子不能听的?”

      赵凌瞬间如遭雷击:“什么?你与太子已……”

      沈璃明白他误会了自己话里的意思,却也没解释的意思:“不是世子将我送与殿下的么?”

      赵凌沉默了。

      确实是他把人送出去的不假。可当时情急之下,唯有如此,才能护着她的性命周全。

      解释的话到了嘴边,但对上沈璃的目光后,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不管初衷如何,沈璃是人,不是一个物件,他当时应当先问过她的意见,而不是这般理所应当地替她决定,转手就把她送给太子。

      赵凌满腔涩然,也没了追寻沉尸真相的心思,神色黯然地喃喃道:“是,是我把你送给了太子殿下。”

      又转头对赵幽勉强笑道:“皇兄,渺渺……”

      话出口,就意识到渺渺这名字,他已不能再叫了。否则引来皇兄的不喜,那便是害了她。

      于是又改口:“沈姑娘性子天真温柔,绝不是那等会行刺谋害别让的歹徒,还望皇兄明察,能善待她。”
note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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