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师》沈华光

1、缘起

　　他再睁眼时却是白茫茫的一片，寂静无声。本是令人心安的祥和，他却有些畏缩。世人常道地府冰冷黑暗，无论走在何处都能听见凄厉的鬼叫声，可他为什么所见皆空？无常何在？阎王何在？为什么没有人？没有鬼差领路，他要怎么找到大王？大王？大王何处？
　　大王？大王！大王……
　　烟雾似的缥缈中，男人走得跌跌撞撞，可他不管怎么走，总也没有路出现在他脚下。他不停地嘶喊着，可回答他的只有永远的沉寂。他突然之间尝到了委屈的滋味，这是头一次，陌生的情绪兜头盖下，眼中也控制不住地溢满眼泪。他有些惊慌地抬袖拭泪，却见满袖鲜血。
　　血？！
　　男人瞳孔骤缩，还没从窒息般的感觉中回过神来，就听身后传来轻声的呼唤。
　　“阿杳……”
　　男人霍的回头，什么都没看清，两根手指就分毫不差地点在他眉心。
　　“怎么，已经听不出为师的声音了吗？”
　　全身仿佛脱了力般，男人屈膝跪下，眼中不知何时出现的星点血红缓缓消散。
　　“师……尊？”
　　须眉白发的老人又伸出左手在男人头上轻轻拍了一下，然后后退了两步。男人因此向前倒了下，但又很快凛然挺直了脊背。再抬头时，眼中清明一片。
　　“……罪徒陵杳，拜见师尊。”
　　他俯身拜下时，瞟见自己一身白衣干干净净，根本没有什么血迹，他心下松了一口气，适才的陌生情绪却又仿佛离他很远了。
　　“起身吧。”
　　老人开口低声，他却没有照办，只是直起了身，仍旧跪着不愿起来。片刻沉静。老人又道：“你若觉得那样好受便跪着吧。”
　　“滔天罪孽负身，师尊又何必来见我？不过脏了您的眼。”
　　“……双籍之死，你不必过多自责。你与他至今日境地，皆是天定。若非你心善，他根本没有与永安王结誓的机会。如今永安王一统十方大陆，你师弟也算求仁得仁。”
　　男人静默片刻，突然轻笑。
　　“师尊劝错了。若他真的安安稳稳地死去，我自然愧疚手足相残，可如今，我只恨不得他身死千万遍！”
　　老人叹了一声，仿佛是不忍见他的心口不一。男人也不反驳，只直挺挺地跪着，悄然攥紧了双拳。
　　“你恨他入骨，又可知他曾求永安王饶你一命？”
　　“饶我一命？”是个颇好笑的笑话，男人抑制不住地笑出声：“他手倒伸得长。我为大王而生，不能护他周全也罢，难道还不能为他而死？”
　　“为师辛辛苦苦点化你，教你傍身之术，你倒好，为了一个外人，这般轻易寻死？”
　　“……大王已身入轮回，我还有何存在的意义？”男人轻轻闭眼，控制住呼吸，平静道：“师尊若没有其他话说，便不要阻我黄泉路，误我见大王最后一面。”
　　说着，男人缓缓撑地起身。老人也不拦，侧身让道。于是，两条蜿蜒曲折的小道便出现在了男人眼前。就听苍老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你该知孟婆一碗，前尘尽忘。”
　　男人脚步一顿，心中涌出恨意。
　　“是他舍我在先……忘便忘，谁会稀罕！”
　　老人嗤笑：“不稀罕又何必急着见他最后一面？”
　　男人胸口起伏，负气般不语疾走，也不深思两条小道有何分别，径直掠向左边。
　　“你若当真甘心认命，只管往左去。到了地府，你与却辽王见上一面，然后奈何一忘，各自轮回。”
　　“我不甘心又能——”男人霍的停步转身，剩下的“如何”还未出口，又是两根手指点到了他眉间。老人叹了口气，指尖绕起蓝光。“执念竟这般深……”
　　男人费力地想睁眼，口中又逸出呓语：“是……师……师尊……”
　　老人往虚空一抓，风雪骤然而至，覆了男人满身。片刻后，风声渐小，男人的眼睛也重新睁开了。可面前哪还有人在？只听话语从渺远处传来。
　　“你若不甘心，便往右去。尘世幻境，十世轮回，七苦尝遍，自当甘来。十世轮回之后，你与他的天命簿，由你自己书写。赢过心魔，你与他共享荣华；若败，他尚可安然无恙，你却要形神俱灭。”
　　“言尽于此，你且考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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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小军师：陵山祖师座下首徒陵杳，拜见各位郎君，问郎君安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