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家公卿之乐霖传》钱塘苏小

392、【番外161】：王羲之的价值观

　　司马睿看着眼前的王羲之，知道这小子其实是有备而来，也明白方才很多事情，都是王羲之想要平息事态。

　　然而，有很多事情，王羲之不是上位者，不知道平衡不是他一个琅琊王家小辈做到的，保护亲人，也不是挺身而出就是好的办法。

　　到底是他的外甥，又是他最亲密的表哥王旷的独子，他还是有些偏袒的。

　　也因此，司马睿对外甥王羲之的态度反而更温润了一分，“说说你的看法。”

　　王羲之知道这是一个拨出卫珏留下隐患的机会，便开口说道：“姨夫，下邳自古就是久战之地。兵家必争，不仅仅因为下邳是兖州与徐州的重镇，更因为守住这里，便是守住泰山，也便是守住了齐鲁平原。”

　　王羲之给侍从鹅彤一个眼神，鹅彤立刻唤来更多小厮，小厮支起一张地图。

　　王羲之指着地图，对着自己的姨夫，大晋的开国者，晋元帝司马睿诉说道：“姨夫，泰山到底是天子祖庭，岂能被外人占了去？再言，黄河以北届时平原，浩浩田地，悠悠苍天，炎黄伊始皆是王土。中土之地，岂能改姓他人？”

　　换好衣服的琅琊王司马裒愤怒至极的看着王羲之，“逸少，你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话，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太子司马绍则是走近王羲之，声音低沉好听，带着从未变过的气定神闲，“表弟，父皇与诸位大臣会有结论，咱们是人臣，人子，岂能在大人面前这样说？”

　　王羲之明白太子是好意，也知道姨夫忌惮太子司马绍被众多官员拥护，甚至说，嫉妒司马绍被诸多豪门支持赞赏。

　　但是国事不稳，怎能够顾此失彼，忘记了平定天下的责任？

　　王羲之舍得一身剐，也要跟自己的姨夫讲清楚轻重缓急，哪怕，这是为琅琊王家带来磨难，也要抒发己见，“姨夫，我不单单是你的外甥，更是这大晋的子民。当年父亲协助您镇守下邳，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大晋平息战乱？如今……”

　　王羲之重重的拍了拍地图，音量也止不住的拔高了几分，“五岳华夏之地，北岳恒山丢了，还有长城可以抵御匈奴，然而，八王之乱让西岳华山也丢了！”

　　王羲之目光拳拳的看着自己的姨夫，话语里都是对于疆土丢失的悲愤，“西岳华山，抵不住西域的脚步，非晋民闯入中原，脚踏中原青苗，毁我社稷千里！而后，中岳嵩山丢了，洛邑、咸阳故都尽数沦丧！秦一统六国之功业，至此灰飞烟灭。”

　　王羲之眼珠逐渐红了起来，他读书越多，越是珍惜国土，一寸都不愿丢失疆土，“姨夫啊，周朝国祚是有八百年，可是东周列国战火五百年！战国起，郑庄公敢刺伤周天子，周天子只能坐看三家分晋，也只能承认田氏代齐啊！”

　　王羲之的声音有些嘶哑，他真的难过，一想到泰山几近沦丧，他的心逐渐不受控制，“姨夫啊，五百年的东周列国，天子形同虚设，诸侯同室操戈，战乱不休，苦的何止是黎民百姓？若不是秦王书同文、行同伦、车同轨，中土将延续多少年的战乱？姨夫啊，中土之地不再一统，那可是数百年的战火啊！”

　　司马绍看着王羲之牛脾气即将上来，拉了拉王羲之的衣袖，“逸少，不要说了，你喝醉了。”

　　王羲之甩开司马绍的手，司马裒也跟着走上来，劝说自己这个执拗的表弟，“逸少啊，你疯了？有大人们在，不会有你说的这种情况。”

　　王羲之推开司马裒的手，径直走向晋元帝司马睿，撩开衣袖，对着司马睿郑重一拜，“姨夫，不，陛下，臣不不过是参将，本没资格议论朝堂之事。然而，五岳丢失三岳，王朝之重维系泰山，东岳若丢，黄河以北尽数丢失，即便有长江天险，战乱已经形成，届时……数百年的战乱将是不可避免。”

　　王羲之的眼中有着光亮，有着执着，属于驴脾气的倔强，“为子孙计，陛下，泰山之地万不能丢，那不仅是天子祖庭，更是东岳之地。东岳至尊若丢，大晋百姓如何看？番邦异族如何看？战火又如何灭？希望您三思。”

　　王羲之躬身而拜，司马睿看着自己这个最喜欢的侄子兼外甥，眉头皱的紧紧地。

　　王导看着王羲之这样，他本来不想管，但是，他也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若是黄河以南再守不住，或许大晋消失也极有可能。没有了国家，哪还有小家，还有什么争权夺利的基础？

　　鉴于此，王导难得的开口说道：“陛下，五岳之尊，莫过泰山。泰山封禅，天子告天，确实不能丢失。”

　　王敦讶异地看着王羲之，本来以为这小子屡次冒犯自己，就是皮痒找抽，他还想着找个机会好好收拾这个不懂事的小子，给王家其他孩子长长记性，但是，今天王羲之的一番话让他改变了看法。

　　王敦到底是很小就在卒伍混着，他虽然没有王衍和王戎命运那么好，有机会跟在羊祜身边，参加晋灭吴大战。

　　但是王敦身为晋武帝司马炎的女婿，又有羊鉴这样的舅舅，他也是崇拜英雄的正直汉子。

　　他从小就喜欢击缶而歌，很多人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喜欢击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崇拜秦昭襄王嬴稷。

　　嬴稷曾经为了和氏璧，击缶而歌，更是为了一统天下，殚精竭虑。

　　嬴稷是他毕生的梦想，也是这辈子追随的偶像，他一直希望找到白起这样的英雄，所以，青年时期很喜欢和苟晞交往，早年的苟晞确实有白起的能力，只是晚年的苟晞更像是不懂事的韩信，贪欲过多，导致苟晞与司马越同室操戈。

　　曾经，王敦也希望找到张良之才，让他有机会实现秦昭襄王嬴稷收九鼎在咸阳，败六国于中原的豪情壮志。

　　出身军旅的王敦平日里不喜欢什么蝇营狗苟的人，却偏爱仁人志士，更爱以天下为己任的名士。

　　如今，他琅琊王家祖上积德，有了这样眼光的后人，更有了这样心胸气度的子孙，怎能不让王敦惊喜？

　　王敦眼睛明亮起来，越看王羲之越是欢喜，故而站起身来，配合王羲之说话，“陛下，逸少所言甚是，泰山是何地？南天门通天，中天门通人，天子祖庭，人间龙脉，岂能被番邦异族断了？龙脉即国脉，昆仑十二脉，均不可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