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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番外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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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车水龙马的大街上,人群来来往往,却很少有人走进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今天是工作日,正值傍晚,客人三三两两的,非常稀疏,只有一个店员留下值班看店。
在最靠里的位置上,坐着一位相貌不凡的男子。他在半小时前就进来坐下,随手点了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就着窗外昏沉的余晖慢慢享用,好像在细细品尝着咖啡的香味。然而,他皱起的眉和随处安放的目光,却清楚地显示出他正在认真思考什么事。
一杯咖啡见了底,男子看了看表,起身又要了一杯一样的黑咖啡。第二杯上桌没多久,突然,有一个人推开咖啡馆的门,先要了一杯拿铁,然后径直向他走了过来。
这个人一手插兜,一手拉下口罩,那张脸正是裴先生——裴茗。裴茗在对面坐下,对喝咖啡的男子道:“花大明星,好久不见。听说明星出门都恨不得把脸裹成木乃伊,您这出门怎么还没我个平民捂得严实呢?”
此男子正是花城。花城瞥见他,避而不答这个没水准的问题,道:“裴道士,请你一趟真难。”
裴茗嘴角抽了抽。那是“请”吗?他先前换了手机号,跟谢怜花城断掉联系,决定从此洗心革面,只与性别为女的人交往。他以为已经万事大吉了,可不知道这俩人是怎么查到自己行踪的,先后各约他一趟。尤其花城,缺大德了,愣是叫一伙人大晚上堵着他,那阵仗跟□□似的,他正回想自己跟谁有仇,领头的就给了他一张写着时间地点的纸条,让他今天来赴约!
“行了,不说别的,”裴茗摆摆手,认命地坐下,“你找我有什么事?”
花城目光闪了闪,黑沉沉的眼珠紧紧盯着杯子里黑乎乎的咖啡,良久才好像下定决心一般问:“说实话,用鬼的精魄、活人的一魄凝成一具肉身,活人损寿多少年?”
裴茗一顿,放下杯子看向他。彷佛错觉般,他觉得对面坐着的这人似乎把这个问题咀嚼过无数遍,近乎逃避般地不想知道答案,到最后却还是把话吐了出来。
裴茗道:“你这具身体记性不行吧,到底是人造有机物,跟天然的没法比。你不记得我当时说什么了吗?”
花城一脸平静地看着他,很明显是记得的。
裴茗却自顾自接着说:“我说过,反正这账不是一两年能算完的,但具体减多少我也不知道。”
花城嗤笑一声:“别扯淡了。没有先例摆着,你从哪儿知道的这个办法?”
不及裴茗开口,花城就又道:“别跟我说是‘听说’,现在一水的唯物主义论者,早就不兴鬼神了,上哪儿听说去。何况‘听说’跟‘行动’不是一码事,不然世界上就不会有实习生人群了。”
裴茗正想以此为借口,甫一被打断,一口气顿时噎住。他憋了半晌,终于无奈了,道:“不多,就三年。”
花城没接话。
裴茗:“……五年?”
花城紧紧盯着他,眼神里好像凭空多了三分逼视。
裴茗:“……好吧,十年?”
花城的目光依然不为所动。
裴茗摊了摊手:“真的,十年。一魄十年够贵了,人活一生统共才多少年啊,七魄都扣完也得七十年了。”
花城一边嘴角不自然地一提,随口道:“什么话,一魄十年还是零售价?多买还打折吗?”说完,便饮下一大口杯中物。他只觉得满口无法容忍的苦涩蔓延开,好像顺着喉管苦到了心里,化为心疼。
裴茗无话。花城喝完一口,看着咖啡不知在想什么,良久才想起对面还有个活物等着,大赦道:“我没事了,你有事就走吧。”
裴茗等这句话已久,连忙不绅士地一口咕咚了剩余的咖啡,起身准备溜了。临走,他还是没忍住多嘴了一句:“我不知道你问这是要干啥,可能我理解有误……你是觉得自己有欠于谢怜?那大可不必,他是自愿的啊。再说你活完这辈子,不也魂飞魄散了吗?你也挺亏的。”
花城闻言面无表情。裴茗感觉自己越说越不像话,好像个午夜电台解忧的大姐,只好咳了一声:“……我就那意思吧。算了,你爱怎么地怎么地,我走了,有事没事都别叫人找我了。”
路上的裴茗思前想后,觉得这对狗男男大过年的不做好事,伤害单身狗——虽然他这条单身狗有十几个前任。
花城满心在谢怜上,约莫早忘了自己活完这一世就要魂飞魄散的事,当然看刚才那样子好像也不关心。不曾想,前不久谢怜也找到裴茗,问完“花城魂飞魄散的结局有办法改变吗”,得了个“无解”,满是沮丧地走了。
裴茗离开后很久,花城才慢慢用完咖啡,披着月光,散步一样不紧不慢地走回去。
他当然知道谢怜是自愿的,他还看得出来,谢怜早就把这事忘到爪哇国了。但他还记得。他早先以为一魄至少得损二三十年,如今得到一个比较优惠的答案,却不曾窃喜,还是心疼。
大概每个人对待放在心尖上的人,哪怕对方只是不小心割破一点手指,都会满心的不舍得吧。
回到家中,一眼看到沙发上窝着的谢怜对他一笑,花城便挥散心中最后的一点郁结,回以一笑。二人不约而同地瞒着自己找裴茗的事,都什么也没说。
花城想:两个人互相把对方放在心上,流连桃花源一般相扶过一生,别说死后魂飞魄散,就是跌进阿鼻地狱又如何呢?没什么好畏惧的。
至少今生,他们会一直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