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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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做好出发的决定之后，以安格的性格，本来应该打开传送门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然而奈何他的辅佐官抵死不从，非要把所有魔王看来极其繁琐而且不必要的东西，比如卫队都准备好之后，才肯放人离开魔域。
“说好的明天，就要明天啊陛下！！”
抱着安格的大腿声嘶力竭，费南满脸都是分分钟死给他看的惨样：
“就算是去该死的山地矮人那里，您的威严也不能丢下！！而且万一他们要对您不轨呢！！您绝对不能就这样直接去自投罗网！！！”
甚至，他指使了路尔加做自己的帮凶，在每一个安格踏足的地方发挥自己的优势，用最纯真可怜的目光盯着他猛瞧，让对方根本没有任何偷偷溜走的勇气。
对此，魔王大人很头秃。
“……那家伙最近是不是脑子变好使了？”
是夜，坐在魔王殿前最高的台阶上，没什么形象地啃完一条烤肉干。安格两眼放空地站起身，结果一回头，就撞进了对他进行盯梢的大贤者怀里，吓得他连忙后退一步，差点直接从台阶上栽下去；
“而且你为什么真的在听他的话，你不是最爱我了吗？”
安格觉得自己受到了背叛。
并不认为有回答的必要，或者干脆就没听见，路尔加低头紧紧盯着对方手里剩下的零食，眼神很明显表达了一种谴责的意思。
“我不是在大半夜在这里偷吃独食，我只是在想事情必须补充一下脑细胞……”试图这么解释道，但后来想想这人的本意大概也不是听他逼逼，安格干脆闭上了嘴，把烤肉干往大贤者手里一塞：“好吧，这不重要，剩下的送你了。别去跟莱昂告我的状。”
其实真要告了也没什么，魔族牧师并不会拿他怎么样。但是很快整个魔域就会知道他们的魔王半夜三更坐在魔王殿偷偷加餐，而安格的厨师就会被迫背上整个魔族扣上的‘你怎么不给我们陛下吃饱’的黑锅，他下次一定会在自己汤里放蟑螂以示抗议的。
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反正最后大贤者确实是跟对方一起重新坐了下来，嘴里叼着本应该出现在魔王嘴里的零食，表情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平静，就跟刚刚无声对安格进行恐吓的人不是自己一样，看得魔王陛下简直想打他。
“所以，你为什么也在这里？”身体整个向后仰去，手肘撑在背后的石阶上，安格记得自己出来的时候这家伙明明看起来睡熟了的样子：“这大半夜的，我又不会想不开跑过去，你这看的也太紧了吧？”
“不是。”摇了摇头，路尔加仰头看着魔域的早已不再是血色的月光，声音放得很轻：“你不高兴。”
嗯？
颇为诧异地看他一眼，安格自觉自己今天表现得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同，连最会看他表情的费南都什么都没看出来，结果这个失忆的二傻子不声不响，倒是让自己栽在了他身上？
“你对我用真言术了？”他微微挑起眉：“真觉得我打不过你吗？”
“没有。”无奈地看他一眼，虽然知道对方很大程度上是在开玩笑，但路尔加并不希望安格总是这样以奇怪的恶意揣测自己：“虽然我失忆了，但我并不傻——”
“你从房间出去的时候，在叹气。我听到了。”
他从来都不如安格以为的那样容易熟睡。或许本能如此，又或许是因为身边有着对自己来说意义非凡的人，路尔加很少会比魔王先在夜色中睡去。他所习惯的，向来都是在一片寂静中轻数着对方的呼吸，直到月色透窗而来，洒在那人紧闭的眼睫上，他才能够拥抱着这迷雾之中唯一的真实慢慢沉入梦境。因此，当安格假装将自己的呼吸放得悠长时，他根本不需仔细分辨，就知道和平日里有本质上的不同。
“你不高兴。”大贤者顿了顿，难得对一件安格明显不太想说的事刨根问底：“为什么？”
不高兴就是不高兴了，哪有为什么？就算是魔王也应该有突然对生活不甚满意的权利吧。
如果现在在这里是的费南，安格保不齐自己已经把这句话甩在对方脸上了。但很可惜，现在勤勤恳恳的辅佐官依然在为明天的出行做最万无一失的准备，陪他坐在魔王殿外抽风的人是路尔加，那个千年以前就已经很难让人执拗着保持警惕的家伙，安格只能又默默叹了口气。
下次等法则醒了得问问，大贤者是不是有什么天赋技能，怎么总让人忍不住想跟他说心里话。
这么想着，魔王大人看向头顶清冷寂白的月光，脸上很说究竟是什么表情：“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自从再度自无尽星海苏醒，他一直很少会有回忆起从前的时候——在路尔加身边不算，那是被动效果，安格自己也没法控制——那些在战场上同生共死过的人们，哪怕生性凉薄如魔王，隔着一千年的时间，也不敢再轻易毫无芥蒂地想起。
物是人非不过如此。
“那个矮子，带着自己的族人跨越半个法兰大陆来追随我的家伙。我记得他叫做杜利姆。”
干巴巴地笑了笑，安格这么开口。今天费南提起山地矮人的时候他还没觉得怎么样。但记忆这种东西就是这样，明明你从不刻意回想，但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却会像决了堤一样，在你最毫无防备的瞬间汹涌而至。
杜利姆·沃尔特，一个在魔王大人记忆中相当沙雕的酒鬼。
据说他本来是矮人族第三继承顺位的王子，后来被上面两个哥哥打压得极其窝火，干脆喝空了国王的酒窖，然后带着自己的亲眷和追随者一鼓作气横穿大半大陆，直接怼到了当时还在考虑在哪儿建立魔域的安格面前。
‘反正你得收留我。’他记得，那个矮子当时抱着一直比他自己还高的酒瓶，醉醺醺地把手一挥，‘我已经告诉整个矮人族我要来投奔大魔王了！回头他们来找你干架，我在的话还能帮你的忙；要是你不留我，那就只剩下你自己一个人跟他们刚正面啦！！’
‘……’压根没见过这么厚脸皮的混蛋，曾经还很年轻的大魔王差点没被他当场气死。
反正不管怎么说，矮子留是留下了，但鉴于他跟魔王说话的口气，在魔域建立之后，安格十分小心眼地把他发配到了最远的山脉之中，让他在那里建立领地。而杜利姆对此并不生气，甚至还十分满意，带领着山地矮人镇在西方诸禁地的北方边境，面对法厄森林里生活的光明精灵们，没事就去骚扰骚扰人家，日子过得极其舒坦。
就是苦了当时初代魔王的辅佐官，整天收到精灵们委婉但足够尖锐的抗议，几乎一度愁秃了头。
“后来呢？”静静听着安格平白不带多余感情的叙述，路尔加叼起最后一条烤肉干，知道若是仅仅如此，对方绝不会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对着月亮思考魔生。
怎么看怎么感觉应该把大贤者手里的肉干换成瓜，才符合他现在身上的气质。安格顿了顿，目光投向面前漆黑一片的地平线。
后来，还能有什么。
不就是圣战开始，他率领整个魔族和西方诸禁地的军队开赴战场，抵御毁灭之神米亚加德的大军。去时天光渺远，战意凛然，刀光足以划破最漆黑的夜幕，而等到再度归来，风吹暮雪，所有人都已经懂得什么叫做失去。
“最后我耗尽魔力，被迫在无尽星海沉睡。但早在那之前，我听闻那个矮子就已经死在了战场上。”
当时米亚加德被六大种族首领联手限制在格芙尔高地附近，但他的几十万异域魔物大军还没有被消灭。为了让安格他们没有后顾之忧，杜利姆和其他剩下的联军一起，在一百里之外铸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血肉之墙。
‘要是战场上太过危险，我是一定会丢下你逃走的！’魔王大人记得，在被自己灌到趴下之后，他曾经这么指着天发过誓。
安格从不曾期待过有人能够陪自己一起去赴这场几乎必死的命运。硬要说的话，他确实很愿意对方能够活着走出毁灭之神带来的阴影，战争已经让他们每个人都失去了太多，因此对于仅剩的一切，多珍惜一点显然也情有可原。
但是，杜利姆食言了。
他死的时候手里依然握着矮人最引以为傲的武器，被异域魔物的利齿啃掉了半个身子，却依然朝着战场敌人涌来的方向，自始至终不曾回头。
世上的吟游诗人都在传诵沃尔特之子的名字。
但安格却希望，他可以不用成为这样只剩英魂不朽的英雄。
“说实话，我还是挺喜欢那个酒鬼矮子的。”
耸了耸肩，大魔王不会为任何人流泪，却不代表他不会为什么感到动容：“所以我给了他的后代‘魔王之誓约’，只要他们呼唤我的名，隐藏在誓约中的本源魔力就会降临，替他们扫清一切阻碍。”
这是西方诸禁地中的无上殊荣。虽然这么做的时候他并没有什么高高在上赏赐的意思，但不可否认，这确实是他对山地矮人最大的偏爱。
也因此，即便已经那样宣言过。但如果可以的话，安格其实并不想他们最终会与自己结下仇怨。
“这种概率很小。”
虽然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但路尔加并不想让对方有无谓的期待：“你要知道，削弱你在族群中的威严，往往都是走向决裂的第一步。”
他当然知道。
大贤者拥有即便失忆也依然通透的眼睛，安格也同样拥有由时间给予的敏锐。他不希望发生的事情，其实往往都早已滋生，在最终造就的结果中有迹可循。
魔王大人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但愿吧。”
天边的夜色已渐渐开始褪去，留下将至的晦暗黎明。他从台阶上站起身，朝依然坐着的大贤者伸出手，嘴角弯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
“反正，事情总不至于到最糟糕的地步。”
就算世事无常，物是人非，他也相信，总有在一千年的时光里不曾改变的东西留下。
而他也终会握在掌心。
没有拒绝对方的好意，路尔加搭着魔王的手站起身，并肩看着地平线慢慢升起的朝阳。湛蓝的眼眸里一如既往平静，却也似乎涌动着什么，只是一瞬就不见了踪影。
他看向安格俊朗削瘦的侧脸 ，能够听懂对方的未竟之言。
的确没有什么好怕的。
事情也不会到最糟糕的那一步。
因为，还有人踏着千年的时光跋涉而来。走过荆棘，走过矿野，不管以什么样的姿态，都已经再度站在了他的面前。
无论作为整个世间的大贤者，还是只属于一个人的路尔加。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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