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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林绪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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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绪峰
我曾经爱过一个男孩。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我叫林绪峰。
两千年的夏天,那一场盛放的烟花里,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像是小时候隔壁的那个男孩,那个总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门口看书的家伙。
是我小时候,除了双胞胎姐姐外唯一的玩伴。
但是,姐姐车祸死去之后,我们举家搬走了,我再也没有见过那个叫萧言的伙伴。
正当我在闪烁的花火中发愣的时候,沈晗将我拉走了。
我回过头,却没有再见到那个人,是不是看错了,我问自己,没有太在意地,就这样忘记了。直到高一开学典礼的时候,那个叫萧言的新生代表上主席台发言,我才惊觉,这个人可能真的是我童年里的那个人。
只是,之后有太多的事情,铺散开来,来不及整理,一切都被搁浅。
我的高中生活,就是体育部,篮球,上课,和沈晗。
沈晗是我的女朋友。
我们在初中时同班同学,初三结束的时候,整个班级去锦江乐园庆祝,就是在那一间小小的摩天轮的格子里,她羞涩地说,“我喜欢你。”
我笑了笑,没有想太多,一个女孩子能鼓起勇气表白已经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吧,更何况,是个这么可爱的女孩。我并不讨厌她,所以接受了她。这样的理由算不算烂?
我不知道,我以为世界上的所谓恋爱都是这样的,不一定要深爱的人才能在一起,难道好感不能在恋爱后培养么?
但是,我是错的,错的离谱,如果一开始我没有这样不在乎的决定,那可能一切都不一样了。
现在,已经来不及了。
萧言是在那个十月的下午出现的,那天的太阳很好,我和球队的同学打球,眼角瞥见一个穿着白衬衣的身影走近,在三四米的位置停了下来,没有上前。
只是隐隐觉得有些熟悉,但见他久久没有动静,也就继续专心打球,直到一个好听的声音喊,“萧言。”
我怔住了,望着那个回应这个声音的人,这就是萧言,这么近的距离,我好像可以看到他在多年前的样子,一样的安静,一样的淡淡的。我始终觉得,他和他奶奶有一样的神情,那种特属于他们的,等待着的神情。
“你是萧言?”我走上前,问道,他点点头,没有什么波澜地开口,“我是萧言。”
没有人知道我是多么的欣喜,能够重遇昔日的伙伴,感觉时间好像没有怎么变动过,好像我们一后退,就能退到当时的那段快乐的日子。在弄堂里玩弹子或是纸牌,在月光洒进来的房间里一起沉睡。
只是,我从不知道,当时激动的人,不仅仅是我,还有眼前这个总是淡然的家伙。他没有告诉过我,我也没有问过他,那一天,他眼中闪过的,是什么情绪,让我感觉伤感起来。
在萧言家的时候,我最喜欢的两件事情,一件,是和奶奶聊天,另一件,是听萧言的钢琴。
我习惯地称萧言的奶奶为奶奶,从小就是这样,感觉异常的亲切,奶奶也会温和地笑,这是我在那个姐姐离开后的家里所不曾再次经历到的美好,所以,我喜欢去萧言家,沈晗那时一直对我抱怨说,我去找萧言的次数比和她约会的次数还要多了。
是不是从那个时候起,就有什么事情在改变了?
那年冬天的第一场雪里,我听着萧言又一次弹起那首曲子,那是他最后一次无忧地弹奏它,那个冬天,奶奶没有撑过去,她就这样突如其来的病倒了,随着冬天难得的缠绵的雪,渐渐的沉睡了,再也没有起来。
这个充满煎熬的冬天,我一直在萧言的家里,如果我说不放心,是不是太奇怪了些,但是,我就是不放心,看着他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变化的神色,只有我明了,他有多么的难过。
所以,我必须要陪伴着他。和爸妈说了声后,我就住进了萧言家中,他们没有反对,一直酗酒的爸爸,和忙着事业的妈妈,没有多说什么便默许了。
只是,沈晗为此第一次和我吵了起来。
我不知道现在的女孩子是怎么想的,难道恋爱了之后世界里就只能有彼此了么?
第一次,没有理会她的泪水,“我再打给你。”我说,然后利索地转身离开,当时的心中只是想着要去医院,奶奶的手术不知道进展如何,萧言一个人是否可以撑下去。我没有太在意身后的泪流满面。
到医院的时候,我看到了苏叶。她安静地站在萧言的旁边,手术室的门前。
看得出来,这个总是微笑的女孩,喜欢萧言,我相信,萧言也应该知道,他比我心细很多,怎么可能发现不了连我都感觉到的事情呢?可是,他为什么不接受她?我不清楚,我发觉在这一点上,萧言给我的感觉异常的模糊。
或许,他有别的喜欢的人了吧,我猜测着。
奶奶的手术,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她依旧虚弱,仍然昏睡,在难得的清醒的时候,会拉着萧言的手絮絮叨叨,说着的都是些重复的话,关于他的父母,关于他的爷爷。我站在一旁,望着他压制着心痛的侧脸,有些不忍。
但是,这是没有人可以替代着承受的苦难。
“小峰。”奶奶又一次醒转,她最近醒来的时候越来越少,医生说,她的生命只在这几天。
萧言被我硬推着回去休息了,苏叶也去上补习班,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我和奶奶。窗外铅灰的天空那样的沉,像是我的心情。我终于明白,小时候作文里写的那句“沉甸甸的心情”真正的重量了。
“怎么了,奶奶?”我将身体往前倾,凑到她嘴边,她已经没有多少的力气,声音是那样的轻,但依旧透着坚定,“小峰,”她喘了半天气,才又说到,“替我好好照顾小言。”
望着她近似哀求的眼神,原本想说的那句安慰成了一句“奶奶,你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他的。”
我忘不了奶奶那时的眼神,带着宽慰和不舍,交织成天边最后一抹晚霞。
我以为,这样沉痛的眼神,我是再也不会见到了,但是,多年后,当我从萧言的眼中见到那熟悉的神色时,我忽然又想起了那个冬天,我答应的事情,终究还是没有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