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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归乡 ...

  •   风游游心急如焚,一刻不停、纵马飞奔,刚跑出去十里路,就见迎面行来一匹枣红马,马上一名身穿紫衣的女子,一头长发如瀑,在发尾处松松扎着一根紫色发带。

      女子神色恹恹的,显得情绪低落、精神萎靡。可是,风游游一见,却激动得眼泪差点掉出来。

      “主君!……”

      风游游冲过去,下马抱住了女子的大腿,凄惨道:“姑爷可能中了千花毒,快不行了!”

      姑爷?……

      夜行愣了,没明白风游游在说什么……

      可是,待她听完风游游声泪俱下的叙述,脸都绿了。

      “哪有什么姑爷?!不准乱叫!”

      夜行把风游游训斥了一顿,但是,听说王珩闯营中了剧毒,人还是得救的。

      两人拍马回到客栈,风游游去得快,回来得更快,令韩山和薛亮喜出望外。王珩虽然重了剧毒,四肢活动迟滞了许多,但其实精神还可以。他一见夜行就特别激动,猛地坐起身来,一直都死气沉沉的脸,也焕发出了光彩。

      现在的他,皮肤乌青、眼窝深陷,即便是浮肿的身体,依然掩不住他那消瘦的身形。她从来没见他这么憔悴过,除过身上的毒,他好像还生了一场重病,长久不愈。

      她把他按倒床上,给他切脉诊病。他心潮澎湃,心脏“砰砰砰”地跳个不停,弄得夜行直皱眉头。

      “你放松一点,不要这么激动。深呼吸……”夜行蔼声道。

      王珩依言呼了两口气,但是心情依然无法平静。

      夜行伸手温柔地抚了抚他的胸口,安慰道:“好了好了,我陪着你,你先放松点,这样才能帮你诊脉。”

      夜行以为自己已经足够温柔、足够体贴了,哪里想到,她这么一说,正触动了王珩心中的痛处,情绪就更加无法平复了。夜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把风游游叫进来,管她要了一粒“安神丹”,喂王珩吃下,待他熟睡后,才终于帮他诊了脉。

      王珩前段时间,一连生了几场大病,身体状况很不好,昨夜中的这个“千花毒”,又是个不好对付的,只能慢慢调养。夜行只好开了张药单,遣薛亮去陈仓找小四,搬了一大箱丸药回来。她在槐里给王珩调理了三天,待药来了,就找了一辆马车,载着王珩回荆州修养。

      他们路上慢慢幽幽走了一个多月,其间,薛亮传来消息,说:王珩离开后,荆州兵马又坚持了五天,就退回许州了。蒙氏大军围攻京城二十多日,攻破城墙。战乱之中,小皇帝患病驾崩,穆赫带着南诏兵马南撤,退回南诏去了。

      行至上庸,荀牧、郭贤又带领众谋臣和将领,出城三十里迎候公子。赵宁、甲辰、方幽晓、金风晓也跟着来了。荀牧向王珩禀报说:庆帝遗腹子顺平王元锋,已携家眷逃至荆州,因他已是大魏皇室最后一脉,因此,王坚打算扶他称帝。以王珩目前这个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其他的事情,都有些顾不过来。荀牧和郭贤也没敢多叨扰公子,就赶紧先护送公子回城了。

      剩下这一路,又走了二十多天,终于回到荆州楚平侯府。夜行陪着王珩,又重新在暖泉殿住下了。王珩看夜行又开始看书,暂时没有丢下他离开的意思,终于放下一点心,精神一松,身体也恢复得快了不少。

      十日后,元锋在荆州登基,改元为“建康”,封荆州太守王坚为太师,王坚长子王瑜为大司马。荆州每个人都加官晋爵,连王珩手下的谋臣武将都封了官,却唯独没有王珩的份儿。不仅如此,王瑜还趁着王珩生病的机会,建议王坚收了他的兵权。

      荀牧、郭贤、程琦、许进、何琳等十几位谋臣,再加上卢义、夏侯逊、王文元这三位将军,正在外书房跟王珩商议对策。春兰按照“夫人”的吩咐,给王珩送了药,并要求公子吃药后回房小睡半个时辰后,才能下床活动。王珩听话地把药吃了,但春兰一连催促了两次,要求公子回房,王珩都无动于衷,春兰便只好回内宅去了。

      郭贤跟荀牧对望一眼,对王珩道:“主公再不回去,夫人估计要寻过来了。”

      提起他的内事,王珩只觉比这外事还要棘手。夜行去京城走了一遭,回来后,跟他比从前更疏远了。他觉得,夜行像是随时想走,这让他非常发愁。王珩并不是一个随便将心事外露的人,但是,这些谋臣武将跟随他太久,再加上他之前害病那么厉害,又兴师动众发兵京城,所以,大家对他的心思,都心知肚明。

      荀牧道:“如今之事如此棘手,主公何不请夫人帮忙,想想办法呢?”

      王珩一头雾水,请教道:“先生,此话怎讲?”

      “昭寒阮氏,在江湖上声名很盛,夫人应该有些常人不及之手段,主公何不借助夫人之力,帮大家排忧解难呢?”

      “这绝对不行!她……”王珩说到一半停住了,又道,“事情再难办,我也不能利用她。”

      荀牧笑了:“我知主公是想留住夫人,可是,可不该是这么留的。”

      王珩被荀牧说中了心事,脸上一红,虚心道:“请先生明言。”

      “夫人并非寻常女子,可不是千娇万宠就能哄得住的女人。主公想想看,夫人前一次是为何进京,这一次又是为何肯跟主公回来呢?”

      “这个……”

      王珩瞬间醍醐灌顶,明白了……

      王珩的外书房,坐了整整一屋子的人,却没一个人注意到,在书房侧窗的窗棂顶端角落里,正支着一架小小的木色纸篷。这纸篷虽只有鸽蛋大小,但造型却极其精致巧妙。四只可折叠的细小木腿,将顶端的油纸撑开绷紧,油纸中心粘着一根细长的丝线,从外书房的侧窗,一直拉紧了延伸到西厢房的房顶上。丝线的另一端,连接着一只木杯,此时,这只木杯正被一只白嫩的手拿着,罩在耳朵上偷听。

      春兰急匆匆跑回内宅向夫人禀报,夜行正把自己关在一间药室里鼓捣东西,闻言放下手中的银针,随春兰到外书房去找王珩。夫人一出垂花门,又是呼啦啦一大票丫鬟婆子跟着。夜行很烦王珩搞得这一套,尤其是,现在这后院里,又多出了一个她此生最讨厌的人。

      这人已在药室门口等候多时,见夜行从药室里出来了,就迎上前来,先是有板有眼地行了个万福,然后,才低垂眼皮恭恭敬敬地张了嘴。

      “大奶奶送来的请柬,奶奶还需接一接。虽说只是逸哥儿过生日,但逸哥儿是王家的长孙,老爷跟太太都最看重的。大奶奶也亲自过来给奶奶送了两回请柬了,奶奶不该这么托大,连见都不见一面,实在是太不给大奶奶面子了。

      “少爷从小就待人冷淡,也不爱往老爷、太太跟前凑。奶奶你又任性,非要离家出走。这么多年以来,要不是我时常回府在老爷、太太跟前孝敬着,王家怕是早就把咱们二房扫地出门了。奶奶啊,你就听我一句劝吧!少爷是做大事的人,外面的事都管不过来。这家里婆媳亲厚、妯娌和睦的事,原就是奶奶份内的事儿,你不能总是这样不闻不问、东推西挡的。近几年来,少爷跟家里的关系,一日比一日疏远,奶奶你都回来了,也该为少爷分点忧,好的不说,至少别把跟大奶奶的关系搞僵吧?……”

      这个“讨厌人”没完没了,夜行抬了好几次手,想打断她的话都没成功,只好脚下快走,尽快离开她的辐射圈。夜行这一走快了,这一帮丫鬟婆子们脚力如何立刻就分出了高下,其中有两个婆子和四个丫鬟,看着眼生,平常一向都见不着的,这个时候,忽然脱颖而出,一看就是身负武功,且功力不弱的。

      夜行脑中忽然想起了王珩的“珩”字……

      在江湖上混,遇上名字里带“玉”的,一般都得多几分小心……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位高人,名叫“云玉奇”,武功盖世,如入神境。他想把自己一身本事传给自己的后人,却发现,要想练成他的武功,除了需要多出常人百倍的努力,还需要他身上的一点天赋血脉。可是这份天赋血脉的传承,不仅非常稀缺,而且还很是隐蔽。除非是将他家传的武功,修习到一定境界,否则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这可差点难坏了云玉奇的后人们,曾经有好多代,云氏都差点绝了。再后来,为了保住云家的天赋血脉,后人们就不再将传人限制在儿子中间,而是将出嫁的女儿们也纳入进来。可是,如此一来,传人的姓氏就不一定是“云”了,而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云玉奇的后人们只好想出一个新办法,在孩子的名字中加上一个“玉”字,作为标记。

      这,就是“云尧世家”。

      夜行记起,从前在王珩府里,遇到过的两个拦着她不让走的云尧世家的人。再看这两个婆子和四个丫鬟的身手……

      好吧……

      夜行叹了口气,无可奈何……阿翁真是给她找了个“门当户对”的“好人家”啊……

      夜行来到外书房门口,小侍通传了一声,她就迈步进去了。外书房里这一屋子的文臣武将,有一些是她见过的,剩下的一些就对她特别好奇,全部都瞪着眼睛死瞅着她,想看看这鼎鼎大名的“夫人”是何许人也,能把主公和蒙三少迷得晕头转向……

      夜行自问:长得一般,气质一般,品性下等,脾气下下等……蒙三少能看上她,是因为“麻石散”;王珩能看上她,是因为……是因为什么呢?这对她就是一个迷……

      她知道,她让这些来看热闹的大家伙儿失望了。她很不喜欢这种被人审视、被人品头论足的感觉,所以,脸色上就不太好看。她最近心情一直不太好,今天这心情看起来就更糟糕了。

      王珩慌忙道:他很快就好。夜行没说什么,在角落里拣了根凳子坐,皱着眉头监督他们把最后的一点问题商讨完,然后领她的病人回去。

      这一屋子的谋臣,都是有心机的,今天来的几位将领,也都是武将中有韬略的人。大家一起“算计”“夫人”,你一言我一语,配合得滴水不漏,替主公把各种苦水从各种角度“状似无意”、“深入浅出”地倒了一顿。

      夜行虽然聪明,但她的聪明全用在“做实事”上了。她平常不大爱跟人打交道,因此,对于人和人之间的算计防备心不大。今天,她被这么多的人一起算计,起初她神游天外,并没有听大家说话,待得后来有那么一句半句钻进了耳朵里,再把他们剩下的话稍稍听了一点,就觉得越听心里越不痛快。

      王瑜这倒是几个意思?想明抢吗?王坚老糊涂了?耳边风吹多了吧?

      夜行看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行了!磨刀不误砍柴工,先把身体早点养好了,才能有更多功夫办事。他歇半个时辰就可以了,你们也都先休息一下。春兰!给大家上点心茶水,好生伺候着。”

      王珩小声抗议:“再等一小会儿就好……”

      夜行是个大夫,可没有跟病人讨价还价的习惯。她两步绕到书桌后面,捉住他的手,把他从座位上拉起来。王珩的脸有点红,放弃抵抗,乖乖地被夫人领走了。

      这俩人前脚刚出门,荀牧、郭贤、程琦就都笑了。

      卢义:“苦肉计顶用吗?”

      郭贤:“你没见夫人脸色多难看吗?”

      夏侯逊:“不高兴也没用,大公子哪是那么好对付的?”

      郭贤:“夫人能多体谅主公少生事端,就算帮了大忙啦。”

      夏侯逊长叹一声:“主公是人中之龙,处处都好,可偏偏就是对男女私情太看不开,英雄气短啊!”

      荀牧摇摇头:“主公若非重情重义,我荀牧也不愿追随左右。”

      郭贤和程琦一起点头:“正是此理。”

      夏侯逊:“话是不错,可是,以主公如此之英俊潇洒,让多少女子慕之如狂,为何……就不能选一个容易点的美人,非要喜欢这么个惊天动地的女人呢?”

      “惊天动地?……”荀牧想了想,点点头,“夏侯老弟说得不错,还真是惊天动地。哈哈哈哈……”

      荀牧忽然大笑起来,郭贤、程琦、许进会意,都跟着笑了。卢义、夏侯逊、王文元三位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大家笑从何来。

      许进笑道:“将军想想看,当年何太后一手遮天,弑君专权,多少诸侯敢怒不敢言,完全动不了她,可她还是倒了啊!将军好好想想吧!”

      “啊……啊……这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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