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皆为茧》金箔

45、番外（往事如烟）

　　她出海那天，九日卒。

　　大地晦气重生，灾祸连绵。千里饿殍，万户绝迹，枯树枝桠栖寒鸦，寸草不生。

　　三百年来，日日盼着能出海游玩，赏万里山河，观沧海日出，此时，她说不出的失望。

　　返回西海之际，偶见一白影从天而降，遂起了好奇之心，顺着那点痕迹追去，却是一名浑身浴血的男子。她想也没想便将人捞上了岸，细瞧，模样生得还不错，比之兄长也毫不逊色，心中甚是欢喜。

　　需知海中男儿大多形貌奇特，什么蓝脸儿青脸儿红脸儿的倍受青睐，似自家哥哥那般俊美的，常常被指形体瘦弱，故而，为了合群，三公主尚未曝露过自己的审美异常，却也因此与众公主们难成贴心闺蜜。

　　她并未与人有过交往，故而并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并没有去检查此人是否伤重，只觉得此时太阳晃眼，便将手中白绫向空中洒去，落地化为纱帐。

　　她听那人唇齿开阖，似喃喃低语，便凑上去听，却全是“母亲”二字。若是稍微聪明点，联系今日三界头等大事，稍加分析或可猜测一二，偏偏三公主最不爱动脑子，却喜欢天马行空随心所欲。

　　此人生得好看，想来他母亲也是个美人，却不知我与她比起来谁更好看？

　　杨戬从恶梦中醒来，便听有人道：“你娘有我年轻，有我漂亮吗？”

　　那是一个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子，显然是个陌生人，他想起自己应该是从天上掉下来了，没死吗？这一刻，他并没有任何庆幸，反而有说不出的阴郁。

　　救母失败了！

　　“在杨戬心里，母亲永远是最美的。”她永远活在我的心里。杨戬站起来，见海沙无垠，便问：“这是哪里？”

　　“西海海岸。”

　　寸心并没有因为“母亲最美”而生气，毕竟“你最美”这样的话她已经听了三百年，毫无新意，乍闻一个不一样的答案也是挺有趣的，她很想和这个人多聊几句，不料却见他转身便走。

　　三公主不高兴了，“谁允许你走了？”差点脱口而出，想想这人非水族，及时改口道：“我救了你，你就这么走啦？”

　　救我？为什么要救我？杨戬没有一丝一毫被救的喜悦，冷漠的说：“你救的是痛苦与仇恨。”

　　话说到这个份上，但凡聪明点就知道此人危险。偏偏三公主年纪太轻，凭生最大的烦恼也只是万圣晴比自己漂亮那么一点点。所以，她完全想不到杨戬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决定跟着这个人去看看，他娘到底长什么样？

　　这一跟便是好几日，对方会飞她也会。神仙？妖精？落到地头却是一片坟地，这让她有些惊讶，这里埋的是他的亲人吗？

　　“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杨戬早就发现她一直跟在自己身后，法力低微、涉世未深，也懒得去猜，便开门见山问道。

　　“我救了你，你要怎么报答我？”寸心随口胡诌，她总不能说我是来看你母亲长什么样的吧。

　　杨戬从来没见过理直气壮让别人报答的人，他看了她一眼，给她贴上刁蛮任性的标签，但总归是救了自己，便放柔语气道：“除了这条命，杨戬没什么可以报答姑娘的。”

　　“这还差不多。”寸心满意的了，一看就知道你是穷人，与本公主天壤之别，这才是穷人该有的态度嘛！遂将石斧抛过去：“这是你掉的，接着。”

　　杨戬接过遗落的石斧，处理完母亲的事，他该去金光洞了。他知道天庭一定不会放过自己，而自己亦然不会放过玉帝。便对寸心道：“别再跟着我，也别告诉别人你救过我，否则你会有危险。”

　　“我西海三……我怕谁。再说，有危险你肯定会救我。”寸心张口便来，天大地大三公主最大，对初出茅庐的小公主而言，日月星辰都应该围绕自己发光。

　　杨戬的衷告对寸心来讲，不但不会让她止步，反而觉得非常刺激，会有什么样的危险呢？她迫不及待想经历一些与众不同的冒险。

　　她跟在他身后来到乾元山，远远瞧见他与一灰衣女道紧紧相拥，寸心撇嘴，心道：光天化日这般没羞没臊的，浪荡轻浮之人。且听一下他二人说什么吧。

　　隐隐约约听到“哪吒”二字，她心中咯噔一下。哪吒杀死东海三太子和巡海夜叉，三界尽知，他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听那灰衣女道说哪吒马上要复生了，寸心气不打一处来。哪吒可以复生，敖丙却是不能？这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乃是天经地义！

　　她想也没想便冲了过去，照他们之前的方法打开金光洞，提剑便要刺向哪吒。这一剑被回来的杨戬看到，立马拦了下来。

　　杨戬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哪吒，他不仅是他结义兄弟，也是两兄妹的救命恩人。“有杨戬在，任何人都休想动他。”

　　寸心气得要命，本公主不要面子啊。“我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现在就把命还给我！”

　　她狠狠地刺向他的咽喉，杨戬纹丝不动，不知道是真不怕死，还是笃定她不会真的刺下去，最后，他赢了。

　　打又打不过，杀又杀不了。该死的杨戬，在外受了天大的委屈，寸心跑去找自家好姐姐敖听心去了。

　　敖听心，东海四公主，掌东海三十万水军，是四海传奇女子。她曾借力天庭，与大金乌一起在陈塘关逼死了杀害哥哥的哪吒。
　　听闻妹妹带来的消息便携她再次来到金光洞，可惜，杨戬更是她完全打不过的对手。听心决定故技重施。

　　“我们把此事上报天庭，此后无论什么样的结果，东海与哪吒的恩怨一比勾消。”
　　四海什么样，她心里再明白不过，听心不想再搅进天庭与杨戬的恩怨之中。

　　“姐姐这样想就再好不过了。”

　　寸心并不想因哪吒与杨戬结仇，当她知道眼前这人就是杀了玉帝九个儿子的人时，不但没有心生厌憎，反而觉得十分惊喜。这倒并不是她对天庭和金乌们有什么意见，只不过在异类血液里，天生便只服强者。

　　此人不但相貌俊俏，重情重义，还法力高强，她有点开始喜欢他了。
　　“我们这样做，那杨戬……”

　　听心敏锐的发现了异样，这不是寸心该说的话，她在担心他的安全吗？听心立刻警告道：“你该不会对他动心了吧？他杀了玉帝九个儿子，穷凶极恶！”

　　“没有。”寸心慌忙否认。

　　报告了天庭后，寸心婉拒听心送她的提议，再次来到乾元山。她像天底下所有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开始患得患失，徘徊在金光洞外，不知如何是好。

　　哮天犬最先闻到异味，将她从山石后拽了出来，鬼鬼祟祟，肯定是个奸细！杨戬见是寸心，不知道她又想干嘛？寸心尴尬的要死，头都未抬，要哮天犬回避。杨戬便让哮天犬先进去，这一遭令哮天犬格外不安，他跟了杨戬这么多年，从来未曾回避过什么。可是，眼前这个陌生的水族，这个讨厌的女子，竟然不让他听！

　　不是天敌，胜似天敌！

　　“天庭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
　　“是你告诉天庭的？”
　　寸心急忙解释：“哪吒是我们的仇人，我四姐说了以后一笔勾消。”

　　天庭一定会尽快进攻乾元山，这一瞬间，杨戬已经拿定了主意。而这，无非是让他将计划提前罢了，他的复仇之路从来就并没有结束！

　　寸心十分矛盾，她希望杨戬赶紧离开这里，藏起来，让天庭找不到他。可是另一方面，她又认为他不会逃跑。她的内心天人交战，犹疑不决。

　　杨戬并不恨寸心的告密，尽管这给他添了一点麻烦，但他很能感受善意的东西，所以，他故意冷漠的说：“杨戬的事，不劳外人费心！”

　　寸心愤怒地离开，这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委屈。她第一次对一个人这么好，却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愤怒、不甘、委屈……夹杂在一起，寸心几乎要落下泪来。她第一次感受到心碎的痛楚，第一次品尝到眼泪是多么苦涩。

　　杨戬交代了杨婵几句便要离开，哮天犬却死死抱着他的腿，不肯让他离开。

　　寸心远远瞧见，他竟然打断了哮天犬的腿。

　　她连忙跑过去扶起哮天犬大骂杨戬，杨戬顿了顿，没有回头。

　　她将哮天犬扶回金光洞门口，对于忘恩负义、鲜廉寡耻的杨戬，自然是……跟下去！情窦初开的少女，爱情对她们就像吸毒，情不自禁，难以根除。

　　她跟在他身后，穿过天地界限，来到南天门。
　　杨戬在南天门与十万天兵厮杀，寸心便藏在云间目不转睛的张望。

　　一人对十万，杨戬实在太厉害了！

　　天庭不敌，玉帝便决定开闸放水。这真是个愚蠢又荒唐的命令，所有人都反对，然而，有什么用呢？谁叫他是玉帝？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淹死杨戬。

　　弱水三千，鸿毛不浮。却偏偏只有龙族才可入水，这就仿佛出现了一个bug。

　　弱水来时，寸心曾想过要不要去救他呢？救他，那就是与玉帝为敌，势必三界不容，可能还会连累西海。可是，不救他，他会死。

　　后来，她带着杨戬冲出了弱水。

　　再后来，他的妹妹、兄弟都来了。可就在大家一起准备离开时，弱水再次把几人冲散了。寸心不知道他被冲到了哪里？她急得不行，到处寻找他。

　　后来不知怎么的就找到了广寒宫，她看见嫦娥再为他疗伤。嫦娥的美貌尤胜万圣睛，万里明月不及她一人。哪怕是杨戬，似乎也矮了嫦娥几分，显得乖巧又拘谨。他一定是喜欢她的，寸心伤心极了！

　　她不顾礼数冲过去质问他，听到他说不会报答她时，那颗脆弱又敏感的心碎成了玻璃渣。初恋就这样无疾而终，怎会不悲痛欲绝呢？

　　杨戬或多或少感觉到了寸心的心意，对此，他轻轻叹了一口气。

　　她伤心了一阵子，准备回到西海。却不知她的龙泪引来了附近的妖魔。这妖便是偷逃下界的三首，万恶之源欲的化身。

　　他抓住了她，敖寸心以为她完了。然吉人自有天相，狐妹与五哥路过时救了她。天夜已晚，夜宿客栈。寸心与狐妹同房，狐妹将她知道的事告诉了寸心，而寸心也无意间泄露了杨戬的藏身之地。

　　当她们发现五哥不见了，顿时知道大事不妙。

　　寸心非常内疚，两次，她又泄露了他的藏身地，为了弥补过失，她和狐妹找到了玉
　　鼎真人和杨婵，告之了这个情况。

　　杨婵决定自己去广寒宫救他。

　　不料，杨戬突然出现了。狐妹哭着道歉，寸心抢着道：“这事是我说的，你要怪就怪我。”

　　杨戬没有说话，仿佛压根没听到一样。寸心恨得咬牙，她从来没有受到过如此大的无视，而且也很想不通，再怎么说，她救了他好几次，至于这么着把她当是空气吗？

　　她恨不得一口一口咬死他。

　　本是一句气话，不料狐妹却把这事告诉了杨婵。杨婵问起杨戬时，杨戬道：“我这样的身份怎好与她走得太近，我也是为她好，将来你若见到她，就告诉她吧。”

　　杨婵一听，原来如此啊。她看了看滔滔弱水，让哥哥去找寸心，弄清弱水走势。

　　杨戬找了很久，终于在一处山头找到了她。

　　寸心还在生闷气，杨戬叫她她也不理。她积累了一辈子的委屈，甩也甩不掉，全是冲着这个叫杨戬的男子。
　　在一般人眼里，她这点儿委屈简直不值一提。可对于没有经历过生活毒打的敖寸心，这已经是她生平所受最最委屈的事。

　　“来找我报恩？不用了。”她冷冷的说完便欲离开，杨戬连忙表明来意。寸心反问道：“你去找嫦娥呀，她肯定知道。”

　　“还望三公主以大局为重。”
　　“如今四海龙王都在，你去找他们吧。”

　　杨戬不断解释，寸心东拉西扯，甚至毫不客气的说：“别人都不愿帮你，我为什么要帮你？”

　　杨戬不以为忤，反倒认真想了想，这件事的确有可能会连累寸心，而这，一直是他想要避免的事，尽管他希望她会帮忙。

　　“三公主说的对，杨戬告辞。”

　　这却完全出乎寸心的意料，她并不是不帮他，她只是想出出气，希望杨戬能多哄哄她，以弥补她受伤的心。

　　“站住！要我怎么帮你？”

　　寸心最终去求了听心，请她帮忙完成此图。
　　在寸心的人生里，少有办得漂亮的事，而这，却算是其中一件了。

　　便是杨戬都称赞神速，寸心的得意溢于言表。她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自然喜欢被表扬。若不是她知杨戬手上的图有嫦娥帮忙，这种愉快会持续很久。

　　想到他俩一起画图，她就非常不开心。而她但凡有一点点不开心，自然是要黑着脸的。

　　自从寸心喜欢上杨戬，几乎就没什么时候给过他什么好脸色，但他竟然也就这么接受了。
　　在寸心被通缉时，他带她回家。在寸心被西海抛弃时，他给她承诺。在寸心向他表白时，他接受了她。

　　这简直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他怎么就这么坦然的接受了她？别说观众不明白，就是寸心自己都迷迷糊糊。然而，这并不妨碍她短暂的开心与愉快。

　　她一生最快乐的日子便是此刻了，天庭通缉对她几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还能和心上人在同一个屋檐下，他那么好看，越看越好看。

　　然而，她不知道，命运的所有馈赠，往往都在暗中标好了价格。

　　杨戬意外身亡，将美梦变为噩耗。她以为的幸福，不过是海上的泡沫，一戳就破。

　　杨戬对她说，来世再报答三公主。

　　她扑在四姐怀里哭得昏天暗地，未来一片漆黑。听心轻抚她的头发，心中也似坠了铅块。她来找杨戬，本是请他去帮四海，不料却……那么，四海水族又该怎么办？

　　后来，不知嫦娥说了什么，杨戬改变了心意，他决定在宝莲灯的帮助下复生。阴差阳错下，竟复生在哮天犬身上。

　　寸心的心特别乱，她并没有因杨戬的复生重新快乐起来，反而像无头苍蝇，更加患得患失起来。以至于，哮天犬骗她杨戬有海鲜过敏症时，她连求证都没有，便飞离了杨府。

　　杨戬经过死而复生，想清楚一些事。他甚至真正做好了照顾寸心一生一世的准备。闻寸心离开，他第一时间飞去追她。外面强敌环饲，怎可独自离开？

　　寸心心乱如麻，她制止杨戬靠近，一头扎进大海之中。杨戬无奈，他真的很忙，既要应付天庭劫杀，又要商议送弱水上天，还要为担忧寸心的安全。

　　寸心没有被天庭抓住，却几乎溺死在大海中。巧的是，弱水竟拼尽全力，把她送出了大海。啧，这运气，真不是吹的。

　　便是听心都疑惑道：“弱水杀了上万水族，怎么会独独救你？”

　　寸心将水下弱水情况阐明，听心拉着她去杨府求助，不料，寸心却死活不肯再见杨戬。

　　杨戬一次次请听心传话，什么心里只有你一人，给我一次机会……一句比一句恳切，然寸心听了虽然很开心，却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就连听心原本反对二人在一起的，都已经被打动，寸心却依然是那句死都不去。

　　十个女人九个爱乱猜，八个里面猜中一个，而那一个叫做第六感。尽管杨戬不肯承认，可她还是觉的他和嫦娥之间有什么。更重要的是她隐隐觉得她和他在一起不会幸福的。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想呢？她不明白，只能将此归给于杨戬的海鲜过敏症。

　　杨戬同杨婵等人弄清弱水变化原因后，他心里已经有了主意，同时也预测到此次上天会有一场恶战，他已经走到了人生最重要的关口，同时他也没有忘记寸心。

　　他对同来的听心说：“请转告三公主，若杨戬此次还有命在，就马上同三公主成亲。若是没有命在，三公主就拜托四公主了。”

　　于杨戬而言，此次复生，一则为履行对三公主承诺，二则为送弱水上天。所以这番话是顺理成章的。

　　众人闻言一时开心，一时忧虑。

　　寸心听到杨戬此言也很动容，在听心逼问下方告诉她过敏之事。另外，她也非常担心他的安全，忍不住飞上了天。

　　果如杨戬所料，王母设下埋伏，天闸一片混乱，她于动荡中将拦截下的水族生灵带走，当再次返回天庭时，却在空中见到昏迷的杨戬，她误以为那是哮天犬。

　　又将之后来的哮天犬误以为是杨戬。

　　这个误会在哮天犬否认说娶她时，令她再次冲了出去，又再一次陷入被水兵包围的危险。

　　老天爷，你是不是在耍她？一离开杨戬就遇险是几个意思？

　　她很快被西海水兵押解送往天庭，谁知还没进南天门就被赦免了。

　　就这样，寸心的通辑犯身份解除了，对此，她的内心平静无波，竟没有生出一丝儿的开心快乐。

　　当王母娘娘提出招安封赏时，杨戬一口回绝封赏，寸心想都没想立刻劝道：“你再想想。”

　　领十万天兵，驻扎南天门，那是多少人抢破头都抢不到的职位，怎么会有人放弃？笨蛋！傻瓜！她在心底无声的骂着。

　　其实吧，他与她也没什么关系，虽说了娶她，可她心底亦觉不会在一起，却不知不觉间竟拿杨戬的事当作自己的事，竟而生出不甘不愤，仿佛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却不听使唤，由此而生闷气。

　　寸心闷闷不乐，便是杨戬单独带她去海边聊聊，她仍然难以从不快中恢复。

　　她冷着脸问：“你为什么不答应。”

　　杨戬解释道：“我接受招安是为兄弟们不再背负骂名。”并非高官厚禄，这句实已不必再提。杨戬单独带她过来，原是为解她心结。

　　他从哮天犬口中得知寸心想知道嫦娥对他说了什么，他记着这事，对寸心原也没什么可隐瞒。便道：“三公主，你是不是想知道嫦娥说了什么？她对我说，有一个人为了你无家可归……”

　　她听了这话却更恼火了，明明这话我也说过，怎么我说你不听，她说你就听？嫦娥、嫦娥、什么都是嫦娥，简直岂有此理！

　　寸心愈来愈生气，眼见又要吵闹之际，听心来了。她随手丢给杨戬一个瓶子。

　　你有病，我有药。

　　杨戬莫名其妙：“我有什么病？我怎么不知道？”

　　听心瞄了一眼寸心，怎么回事？你不是斩钉截铁说亲见吗？

　　有当事人在，哮天犬的谎言便不攻自破。

　　寸心似乎也就没什么理由不跟杨戬回去。

　　天篷下来传旨，杨戬便说要请他来喝喜酒。寸心低着头，满脸羞涩，哎呀，羞死了。天篷有些感慨，随即马上道：“不行，你现在是神仙了，玉帝亲封的，绝不能成亲。”

　　杨戬因着不能为父母报仇本就光火，如今还想阻我成亲？用天规来压我？这简直就是笑话！他随即决定发请柬给玉帝，要大摆宴席。

　　杨戬压根没把玉帝放在眼里，可寸心不行，她心底渐渐有些害怕起来。那可是玉帝，三界之主，那是天。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与天抗争，她渴望与之和解，渴望此生平步青云，顺遂如意。

　　她希望与杨戬在一起一辈子，却不想过他那样的生活。

　　她此刻尚未意识到这种矛盾，只是非常慌乱。于是她对杨戬说：“你还没去西海提亲呢？”

　　杨戬道：“这个问题先前我已想过，去提亲反而会生波折。”龙王不会同意将寸心嫁给他。

　　“那怎么行？那我这算什么！”寸心有些生气，没有求亲仪式，没有三书六聘，没有十里红妆……这与她以前憧憬的婚礼完全不同。

　　杨戬只好直言：“你觉的你父王有胆子答应这门婚事吗？”

　　寸心知道他说的对，可是就这么嫁了，她既不敢也不愿，便道：“那我也要回去说一声的，悄悄去，不让他们参加婚礼就是了。”

　　“我陪你去。”此行一定不会顺利，但寸心这个要求也是人之常情，杨戬决定依她。

　　到了海边果然被人挡路，虾帅直言：“龙王只允许三公主回家，不允许杨戬踏入西海一步。”

　　寸心忙道：“我一定会说服我父王，你等我。”

　　杨戬虽有点恼火，但要顾及寸心的面子，便答应了。

　　却不知这一走便是半月。

　　寸心回到西海尚未说话，龙王便命人将她软禁房中，她怎么闹也没用。

　　寸心眼也哭肿了，嗓子也喊哑了。她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夜明珠，看来这婚是结不成了，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杨戬了。

　　父母兄妹每日来劝，渐渐地七八分伤心中便也夹杂了一缕庆幸，她还是西海三公主，无需提心吊胆，无需患得患失，这样……也好。

　　不料，隔日杨戬便打进了西海。

　　这一下真是出乎所有人意料，还能这样？

　　很多女孩子会期待，有一天，我的心上人踏着七彩祥云来娶我。然而寸心并没有觉得开心，她听到喧哗声，地动山摇，很多水族受了伤，寸心很生气，欺负西海便是期负我！

　　岂有此理，焉能不气！

　　可是，最终在西海和杨戬之间，她仍然选择了杨戬。尽管父王愤怒又失望的眼神深深刺痛了寸心，可是，在她看到杨戬那一刹那，便不由自主想要跟他去。

　　杨府一片喜庆，漫天红绸，杨婵在众乡邻协助下将婚礼筹备妥贴，便是礼服也选了最隆重的样子。

　　这大约是寸心最满意的一件事，这件衣服极是漂亮，穿上身便让人很愉悦。这种好心情延续下去，破天荒地，寸心对杨戬道：“你放心 ，我一定会做个好媳妇儿，让三界都羡慕我们。”

　　其实吧，她也就那么一说，什么才是好媳妇儿呢？谁知道呀……

　　之后她又问了几句，但杨戬就是没说出什么她想要听的话，渐渐地寸心有点生气了。杨戬见寸心要发火，连忙道：“新娘子这么漂亮，我们出去让大家都看看吧。”

　　这句有理，寸心扶着头冠走了出去。

　　恰狐妹与哪吒来了，带来一个消息，一份礼物。玉帝要砍了五哥，还要把人头当贺礼，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了，杨戬很生气，大家都很生气。

　　礼物则是嫦娥送来的，对此生气的便是寸心了。她本就对杨戬喜欢过嫦娥之事耽耽于怀，别人都不来，就她送礼来，这简直就是明晃晃的挖墙脚！

　　寸心气得要命，偏偏又找见杨戬抬头望月，这不是打她的脸吗？

　　她当即便和杨戬大吵一架，气冲冲地跑回了房间。今夜似乎特别安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人，杨戬最后一句问她的是：“这亲还成不成了？”

　　寸心愤恨地看着天上明月，成，为什么不成？否则，岂不白白便宜了她？！

　　之后她听前头有动静便跑了出来，原来是狐妹求杨戬帮她救五哥。
　　“那你还赶得及明日成亲吗？”
　　“赶不及也要去啊。”

　　杨戬瞬间便消失了，寸心只得先回房，听哮天犬在那喃喃自语“最好赶不回来”。

　　“你说什么？”

　　哮天犬现在有点怕寸心，忙改口道：“我说最好能赶得回来。”

　　杨戬此行意外顺利，救下五哥后才到吉时。

　　杨戬的婚礼不拜天地，只拜父母与师父。玉鼎真人感动的热泪盈眶，便是杨婵也满怀感慨，唯哮天犬苦着脸，如丧考妣。

　　婚礼刚刚结束，筵席未散。原始天尊便降下法旨，所有弟子皆需助周伐纣。

　　这样一来，婚礼尚未完全结束，她这个新娘子便被冷落了。没有亲友的祝福，没有拆礼物的惊喜，甚至连新郎都跑去讲什么打仗的事儿，寸心委屈的要命。

　　待杨戬回到房间，等待他的就是寸心积聚了很久的负能，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