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皆为茧》金箔

18、第 18 章

　　此刻，正是清晨有雾时分。

　　杨府内院的亭台廊榭、柳动荷香，都被薄薄裹了一层纱似的，宛如人间仙府。

　　“汪、汪、汪……”一阵犬吠传来瞬间拉低了层次，盖因仙人的喜好，不是优雅的仙鹤、角鹿，便是威武霸气的白狮、青象，还有喜欢血统高贵的，如麒麟、凤凰……

　　狗嘛，则是凡人看家护院的家畜。

　　雾隐，晨曦的微光穿透云层，落入人的眼眸，暖暖的……

　　三首蛟自从成为杨戬的兵器，身上少了阴冷的邪恶感，不知是不是和哮天犬混久了，竟多了一分呆萌。

　　“主人，五哥和南、北战神都不见了，方圆百里之内我都查过了，连根狐狸毛都没看见。”三首蛟说完摸了摸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这动作与他高冷神兵利刃的形象不符。

　　闻言，杨戬微微皱起眉头。五哥他们是不可能放弃刺杀任务的，除非是王母娘娘有事把他们召回了天庭，暴雨前的宁静，这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又或者是发现了三公主的行踪，那就糟了……得带上哮天犬再去找找。

　　“哮天犬！”

　　一道黑瘦的人影穿过大门飞速掠至杨戬面前，正是吞了龙珠化为人形的哮天犬。

　　“主人，天篷元帅来了，现在前庭等你，和他一起来的还有嫦娥仙子。”

　　“……那走吧。”杨戬顿了一下，未出口的话和未做的事就搁下了。

　　天篷此次前来，是为治水过程中遇到了一些麻烦，来此求助的。

　　挖掘过程中难免会遇到钉子户，若是凡人倒还简单，无非多花些金银贝币，龙王那里要多少有多少。若是遇到妖精就比较麻烦了，尤其是法力高强的，四海水兵被虐成渣渣。龙王心里不快，咬牙强撑，这治水进度就停滞不前了。

　　到这时天篷才发现自己的面子并没有那么大，法力比他高强的，人家都混得比他牛，自然是指挥不动的；能听他指挥的，连他都打不过，来了也没用。正烦恼着，恰嫦娥来了，知晓此事后便向他推荐了杨戬等人。

　　“元帅，何不去杨府试试，杨戬法力高强，杨婵的宝莲灯威力巨大，定能降妖伏魔。”嫦娥信心十足，微笑看着天篷。

　　天篷没有出声，其实他早就想到了，可又担心玉帝知道会怪责，便否定了这个办法。可现在嫦娥提出来了，他又不能直说怕受牵连。而且，嫦娥那么夸杨戬，天篷心里酸溜溜的。明明我才是治水统帅，劳心劳力，勤勤恳恳，你为什么不看我？

　　嫦娥见天篷不出声，眼神还有点奇怪，以为是他抹不开面子，便热情的说：“倘若元帅不方便出面，便由嫦娥去灌江口走一趟，一定能说服杨戬答应。”

　　“不！没什么不方便。”天篷连忙拒绝，让嫦娥一个人去灌江口见杨戬，他是一百个不乐意。勉强笑道：“怎可劳仙子费心，这本是份内事，我明日便去，明日便去。”

　　隔日，嫦娥便与天篷一起到了灌江口。

　　迎着晨曦，杨戬步履平稳，不急不缓来到他二人前面，将双手置于胸前微向下一礼：“天篷元帅，嫦娥仙子，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天篷哈哈大笑道：“托福、托福，劳碌命，混口饭吃。”

　　嫦娥则福身还了一礼。

　　“两位里面请。”杨戬温文有礼，伸手请人入内。天篷也不客气，入内便大大咧咧坐于上首，杨戬、嫦娥分别坐在他两旁。

　　杨戬沏完茶，抬首问道：“天篷元帅，近来可有西海三公主的消息？”

　　“还没找到啊！我也没再见过她。”天篷摇头叹息：“三公主之前帮了我很多忙，是个好姑娘啊……”突然意识到心上人就坐在旁边，自己却在赞美别的女子，不妥，立马转头慌慌张张的道：“仙子也好，都好，都好。”

　　嫦娥忍不住掩袖低笑。

　　杨戬微微一笑，又道：“元帅若是有三公主的消息，请派人通知杨戬一声，在此先行谢过元帅。”

　　“好说、好说。”天篷朗声笑道，杨戬能当着嫦娥的面关心另一个女子，足见他对嫦娥并无私情，胸怀坦荡，一时心情大好，说话都爽快多了，不再夹枪带棒。

　　“杨戬，我与嫦娥仙子来此，是因为治水过程中遇到不少妖怪阻拦挖渠，四海水军损失惨重，为了治理弱水，希望你们兄妹可以伸出援手，降妖伏魔。”

　　“治理弱水，降妖除魔，杨戬义不容辞，以后但凡有难以料理的妖怪，元帅只管派人送到杨府。”杨戬爽快点头，应允了此事。

　　天篷投桃报李，临行前低声对杨戬道：“最近刚刚收到消息，王母娘娘召了五哥上天，要对你们不利，我猜测他们接下来很可能有大动作，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多谢元帅指点。”

　　从头至尾，嫦娥都没多说什么，像是一道影子，而杨戬也没有特意接近或者对视，这让天篷十分愉悦，二人离去。

　　若是寸心知晓，必会对天篷嗤之以鼻。

　　的确，在那时，寸心和杨戬相识千年的岁月中，至始至终也没有表现出对嫦娥的一星半点感情，仿佛那只是寸心无理取闹的错觉，到后来寸心自己都怀疑自己，越是证明不了便越想证明，反反复复，以至于陷入魔怔。

　　……那是杨戬把对嫦娥的感情藏的实在太深了，最高明的耳目也查不到丁点蛛丝马迹，唯有在夜深人静杨戬独自一人时，才会悄悄流露出那么一丝半缕。

　　他心有千尽浪，却只露出飞沫两三点。

　　而她，怀惴心尖尖上的那点红，忐忑着，拼命，执着千年渴求一人真心，不惜面目可憎、丧心病狂。
　　殊不知，一开始就被判了死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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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哥战战兢兢跪在王母娘娘面前，心思却如滚珠激烈高昂，隐约有种兴奋。
　　玉帝终于下了死命令，诛杀杨戬。王母娘娘指示不惜一切，不择手段，甚至还主动提供毒药，剧毒那种，断魂丹。

　　高高在上的瑶池金母，地位最尊贵的女仙，位高权重，心机深沉的上位者，她骨子里和五哥我是一种人，怎么？用毒药害人的是我，所以卑鄙无耻的是我，与你没有关系。你那叫手段，呸，比老虎精还毒。

　　“娘娘，这毒有解药吗？”
　　“要解药做什么？”
　　“或许有用。”

　　王母娘娘爽快依他所求，赐下解药，便把五哥一伙踢下去干活，玉帝终于不再黑脸，被天奴扶着走出了瑶池。

　　王母娘娘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断魂丹，吃下后一柱香，便魂飞魄散。这些全是真的，但是，杨戬又不是傻子，他为什么要去吃五哥手里的毒药呢？对这点居然无人提出质疑？

　　王母娘娘从一开始，就不想杀死杨戬。哪怕他公然劈山，杀死九大金乌，以一挡十万天兵，这些让玉帝恨的要死的事，在王母娘娘看来，只是更加证明了杨戬此人的价值。

　　奇货可居，为什么要杀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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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父，你真的已经决定把寸心从西海除名？”听心紧张的只闻心跳声。

　　“真的。”敖闰板着脸，严肃镇重：“除名……一天，以示惩戒。”

　　听心哭笑不得，没想到你是这样的西海龙王。笑着笑着，忽又想起之前琢磨的事，问道：“叔父可曾见过杨戬？”

　　龙王闻言不悦：“提他作什？不如喝酒。”说完，抬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听心马上执壶为他斟满。半响才道：“曾远远见过一次，桃花眼，迷人神魂，和瑶姬仙子有三分像，天生风流多情吧。”

　　听心惊，手中的酒都忘了，脑中思绪疯狂乱入，脑补出一个穷凶极恶的男狐狸精，完了，我那傻妹妹岂不是要栽？

　　“你问那小子干什么？莫不是……”敖闰有些微熏，说话不是很清楚，听心便凑了上去。

　　“不不不，不是我，我怀疑寸心可能对他……”听心一脸“你懂的”的表情。

　　颜控冒死从弱水里救出一个长得很好看的通辑犯……划重点，颜、长得帅，这简直是一通可怕的送命题，西海龙王酒都吓醒了。

　　两人就这个问题看法出奇一致，奇迹般跨越了年龄鸿沟，商议怎样让寸心放弃那段注定会天打雷劈的爱情。

　　众所周知，越是被家长反对的感情，有可能更激起两人在一起的念头，在这个问题上，男男女女都出奇的叛逆，它能让原来软弱的人一瞬间变得强硬，乖巧的变得固执，懦弱的变得勇敢，冷漠的变得热情……爱情是一种奇怪的灵药，穿肠蚀骨，无解。

　　龙王寿命长愈万载，这种事见太多，怎么劝是个技术活，两人一合计，觉得不可超之过急，亦不足为外人道。

　　寸心在听心卧室，久候不见人至，猛然后背一阵冰凉，这感觉太熟悉，不好，老头子八成要使坏，得先开溜才是，自己到东海的本意只是想找个舒适的床铺，好好睡上一觉。

　　她四顾张望，无可用之物，便在百宝囊中摸索一阵，将一袋金沙平铺桌面，以指写出几个字来：后会有期，回见！

　　盏茶时间后，听心回房，见字磨牙，就你钱多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