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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二章:不期而会重欢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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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第二日醒来之时,已经是接近正午了,我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正准备唤诛琼来服侍我梳洗,她便刚好推门进来,见我坐起身来,问道:“主子可要起塌?”
“起罢。”我伸了一个懒腰吩咐诛琼道。
“是。”诛琼挥了挥手,示意门外候着的宫女进来服侍。
轻薄的窗纸似乎无法抵挡住阳光温柔的侵袭,在情迷意乱中为和煦的一束暖阳让开了一条道来,闯入原本安静的小房子。
我便在这般美妙且舒适的环境中慢慢转醒,由一群手脚伶俐的小婢女,在我身后战战兢兢地为我梳妆打扮。
昏黄的铜镜中倒映出我有些睡眼惺忪的模样,衬着早晨微微湿润的空气,倒是很有一番趣味。
“主子真好看。”诛琼忍不住啧啧赞叹,一只手为我用篦子梳着发髻,另一只手也不闲着,轻车熟路地打开梳妆台前的小盒子,从里面取出来一支簪子,在我的发髻上比对着,似乎觉得不够称心,又取出另一只,有些犯了难。
“不过一具皮囊罢了。我看那支翠色碧玉簪不错,倒也素净,平日里没必要穿得过于华贵,累得很。”我轻声笑了笑,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在铜镜上清晰可见的白皙脸颊,又拿起梳妆台上的簪子递给诛琼。
“主子忘了,今日是中秋,齐王陛下要举办夜宴的,太过于素净了不免被人说成是不敬天颜,凭空多了些麻烦。”诛琼取出梳妆盒中最为贵重的鎏金雀累丝宝钗,为我戴上。
夜宴啊……
宗政瑾瑜也会去罢,他那么讨厌我,但也要给齐王和皇后留一些面子,不愿来也要来。
想到那样心比天高,颇有些桀骜不驯的男人也有被世俗束缚了手脚的时候,我便没来由的有些欣喜。
太后应该也是会去,还有皇后,到时候定然十分热闹。
我本还有些睡意的,一想到这里便吩咐诛琼道:“取我的那件大红色的衣裙来,就是我最喜欢的一件,今晚赴宴时穿。”
诛琼才准备去取,突然不知道想到了些什么,走到我身旁,挥退了婢子们,对我说道:“主子,昨日送你回府的可是楚将军?”
我正在抚弄发饰的手突然一愣。
楚临风,他……
送我回来?
昨日的记忆虽然有些模糊,我却是记得的。
他救了我,我在他的府中足足留到了半夜,他在月下为我梳妆,以及他说过要娶我的事……
历历在目。
无法忘怀。
我这时才感觉到我昨日的轻浮,若是被传扬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楚将军让奴婢转告主子,今晚的中秋夜宴,小心淑妃。”
淑妃?
我与她似乎未曾交恶。
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她想要宗政瑾瑜倒霉。
想到这里,我似乎明白了。
淑妃膝下有一个女儿,文昌公主,今年不过才九岁,而她的儿子,却只比宗政瑾瑜小了三岁,名唤泗珏,正是争储的时间。
宗政瑾瑜要娶我,若是我做出了什么事情,便是有损宗政瑾瑜的脸面。
而真正令我比较在意的是,宗政瑾瑜自己的态度究竟是什么?
怀着这种惴惴不安的心情,在即将日落西山的时候,我到了皇宫。
我仍旧蒙着面纱,不希望任何人看到我的脸。
所有人也都是只以为我是因为相貌丑陋无法见人而遮丑,索性不予理会我。
这于我而言并不算什么,真正打了我的脸的,是宴会上的一句话。
中秋夜宴无非是叙叙旧,喝喝酒,期间为齐王恭贺罢了,我无心在此,又无人与我熟络,只好品着酒顺带看看宴会上精心准备的舞蹈。
丝竹声,管弦声阵阵入耳,夹杂着酒席上酒盅碰撞,叮叮当当的脆响,以及众位嫔妃大臣,皇亲国戚的谈话声,觥筹交错间暗箭汹涌。
果不其然,正当所有人不亦乐乎之时,淑妃突然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朝着我扫了一眼,颇有些蔑视的意思,又一脸媚笑地望向齐王,微微福了福身,端起桌上的酒杯,说道:“臣妾恭祝各位宗室花好月圆,齐国风调雨顺。”
听到这里,席间众人纷纷起身,举起酒盅,对宗政琅道:“臣祝齐国风调雨顺。”
“臣妾祝齐国风调雨顺。”
“儿臣祝齐国风调雨顺。”
一片接着一片的恭贺声,使宗政琅心情颇为喜悦,大手一挥,道:“好!好啊!赏!”
淑妃领了赏,面上笑得如同春日里绽放的花儿一般。
她却没有落座,该来的还是来了。
淑妃又端起一杯酒,对我说道:“臣妾也祝公主和太子殿下百年好合。”
我望着她笑得有些僵硬的脸,也做了做样子,然后入座。
就在我以为这一关过得这般容易的时候,淑妃问向皇后道:“皇后娘娘,今日怎得不见太子殿下?”
“太子抱病,不能参见夜宴了。”皇后有些敷衍地道。
“那可真是遗憾。”淑妃惺惺作态地缓缓挪动了身子,坐了下去。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上殿来,用每个人都可以听得见的声音大吼道:“参加陛下,太子殿下说,今日不赴宴了,望陛下宗室们海涵,另,命奴才知会长欢公主,做好一个女子应该做的事情。”
我感受到了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我的身上,或是嘲讽,或是不屑,或是欣喜,又或是怜悯与同情。
真刺眼。
短短的一刹那,席间开始低语声断断续续,众人都窃窃私语,似乎有些幸灾乐祸的心思。
淑妃只是淡淡瞟了一眼皇后,似乎有些得意,却又极力掩饰。
太后和齐王的脸色此时已经带了些怒意了。
我知道,太后和齐王怒的,并不是宗政瑾瑜这个尊贵的太子,而是我,是我这个无权无势却还四处张扬的战败国公主。
在如此奇异的气氛中,歌舞姬似乎也知道不应该停留在是非之地,便一个个长袖善舞地退了出去。
我扬起一抹苦笑。
我原以为宗政瑾瑜只是不喜我,谁成想,竟然如此厌恶我。
手不禁紧紧攥住,我不知该如何挽回局面,只好慢慢走出席位,向齐王以及太后行了一礼,道:“昨日长欢被太后召去礼佛,今日楚将军听闻了,赞太后菩萨心肠,改日会亲自去慈安宫。”
太后尴尬地扯起一个慈爱的笑容,笑道:“将军和公主过誉了,将军事务繁忙,不必了。”
“昨夜公主陪太后娘娘诵了一夜的佛经,怕是有些累了,歇在了慈安宫里,今日臣妾去的时候,公主已经走了,当真是个勤勉的孩子。”
我冷眼看着皇后与太后两个人向着众人不情不愿地为我开脱,皇后地话一出口,众人虽有些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我心下轻叹,面上却也是笑得喜悦,向皇后行了一礼道:“娘娘缪赞了,长欢也是皇家的儿媳,此举是情理之中罢了。”
话音刚刚落地,众人皆是敛声屏气,我挑明了自己的身份,想必他们也该顾忌着。
若不是我用昨日慈安宫里太后和皇后私刑掌掴我,再搬出楚临风这尊大佛,皇后和太后又怎会出面为我辩解,平息流言。
今日怕又欠了楚临风一个人情了。
若非他的名头响亮,众人不敢轻易触怒,我又怎可顺利度过这一关。
若是太子不愿娶我,楚临风……
也是个极好的人选。
互相利用。
我大概已经猜到他的目的,这也是为什么要娶我的理由。
他要篡位。
早年间听说楚氏当年也是辅佐先皇登基的重臣,只是如今却被宗政琅一力打击,楚氏也就只剩楚临风一人手握大权。
其余均被调任边疆。
包括楚临风的父亲和母亲。
为了抵御小国进攻,战死边疆。
或许,这便是理由。
也是他利用我的契机。
他要的是陈国的支持,伺机夺位。
而我,是陈国最得宠的长公主。
虽然只是推测,但是这已经是最合理的答复了,如此一想,我倒是觉得有些释然了。
“陛下,长欢有些乏了,先告退了。”我佯装有些疲累的样子,告了退,走出了大殿。
诛琼见我出来了,便递给我一张纸条,只见上头写着。
御花园解语花畔见。――温寂
我轻笑出声。
他也来了?
唐温寂,那日那个黑衣男子。
不知为何,我竟然有些期待,一闭上眼睛,眼前便全是那晚与他相处的一幕幕,不知不觉间,耳根有些发红了。
“主子,主子,去不去?”诛琼将我递来的纸条收入袖中,问道。
“去,为什么不去?”我收起心中那些有的没的思绪。
只是……解语花……
怕是御花园没有此花罢。
唯一可能的,只有那株海棠树了。
快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我不知道今日为何会这般激动,几日没有见他,我原以为,再见已经不可能了,他竟然……还没有忘记我。
我抬手取下脸颊上的面纱,面对唐温寂,我不愿遮遮掩掩。
秋意渐浓,海棠早已凋零无几,一地落花撞入有些微微带着寒意的夜风的怀抱,无怨无悔,飞向天际,又被狠狠抛下。
我环视了周围一圈,都没有见到唐温寂的影子。
诛琼拉拉我的袖子说道:“主子,天黑了,想必那人今日是不会来了,主子何苦呢?”
是啊,何苦呢?
只是一面之缘罢了。
我凭什么会认为那般尊贵的唐家少爷会亲自赴约感激我?
有宗政瑾瑜的例子在先,我竟然还是这样的恬不知耻。
真是……好可怜啊。
我不禁苦笑,轻叹一声,正准备就此离开。
忽然视线一黑。
再然后……
是有些令我沉溺的温柔低语:“猜猜我是谁?”
那一刻,我的心似乎被什么触动了。
是什么呢?
多少年之后,我才知晓,那便是……
一见钟意的感觉。
心底一扫方才的郁郁不闷,我伸手拿开他的手,诛琼很识眼色地退了下去。
“我猜……你是哥哥。”
哥哥,在陈国一些地方风俗中,是女子对情郎的爱称。
“为何是哥哥啊?”唐温寂问道。
“因为……好听啊,我以后就唤你哥哥好了。”
笑逐颜开。
“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唐温寂说道。
“便叫我……夏侯星华罢。”我沉思,双眸紧紧凝视着唐温寂的脸。
“你也是宫中宗室?为何我从未见过你?”唐温寂问道。
“我是陈国陪嫁来齐国的宗室之女。”我想起一起来的,似乎还有一个宗室女,便说道。
“哦……陈国……”唐温寂似乎想到了什么,说道。
“你不去参加夜宴?”我问道。
“不去,扫兴。”
“为何?”
“有不愿见的人。”
见他没有要多说的意思,我也不再问。
望着夜空之上今夜有些黯淡无光的星辰,我说道:“怕是要下雨了,你先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