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目友人帐]夕晖》颦颦若蹙

3、【三】

　　「阿离，你想到哪里去？」
　　「！」本想悄悄溜出去的公孙离一怔，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只有讪讪地回头：「出去玩。」
　　「少到外面去，还是低调一点好。」
　　「我只是想透透气嘛。」

　　「。」
　　真的只是这样吗。朋友们都担心地看着一蹦一跳出去的公孙离。

　　「最近公孙总往外面走。」「对呀，明明语言文化与这里都不同，有什么好玩的？」
　　「谁知道。」「……」

　　她撑着华美的蓝花伞，兴奋地在街头上行走。路上行人纷纷回头诧异地望着她，但大多数都认为是cosplay，所以至多不过用手机从侧面拍张照片而已，并没怎么影响她。

　　她裙摆上放本该是成簇的瑰蓝的花，而在右边却悄悄的地掺了一朵洇粉色的不知名的晚春落花，看上去并无什么突兀感，只是色彩冲击感更为强烈。
　　——今天、今天一定要和他好好说上话。

　　夕阳下路杳道远，落叶若蝶翩翩。
　　公孙离停下脚步，站在湖岸边，静静看着前方栗发的少年。

　　他嘴中含着一张纸，仰起脖颈，风吹起他漂亮的额发。从这个角度，她能隐约看见他如扇般线条好看的眼睫毛，能隐约感到其扑朔迷离一飞一降投下的雾霞叆叆。还有他像天鹅一样的脖颈，因仰起而更明显的喉结，形成一条有起有伏的曲线，悄无声息缀上夕阳的橙红色。

　　真好看……他在干什么呢……
　　她像中了蛊一样全心满脑地思考着他，不悔不倦。

　　他肩头的猫说了什么，于是他摘下唇口上的纸张，停止了双手合十，回首流盼，目光意料之中地投了过来。

　　「。」公孙离捏紧了伞把。
　　——「小兔姑娘。」他眼波辗转微笑蔓延，似红豆抛思切、画楼满花吹，黯然心动、殆尽芳菲。

　　真好。这世上有这么似玉无双的男子。
　　——他在呼唤自己吗？那，他口中的那几个用来呼唤她的字词，又是什么意思呢。

　　她耳朵动了动，执伞向他走来。
　　斑跳下夏目贵志的肩膀，扑进她怀里，吓了她一跳。他不动声息地嗅了嗅她，思考了些什么，又退了出去，跃到夏目贵志耳边。

　　「没猜错的话，她看不见妖怪。」
　　「看不见？那刚才为何……？」
　　「我觉得她只是对夏目你发花痴而已。」

　　「。」
　　对他……？真会说笑。
　　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而她却是……嗯……有超能力的、像天仙一样的美人。或者说，就是天仙？

　　「别怀疑了，就是刚才一瞬间对你心跳加速了，这个兔子什么情绪都写脸上的。」
　　「……」是吗。

　　夏目贵志并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心情。并不怀疑，也不相信，也没有半信半疑的困惑，只是觉得，一切就是这样，就该如此。不必过分计较。
　　于是他缓缓挪开目光，看向与他一步之距的公孙离。

　　——也不必在意，谁为谁轰然心动、意乱情迷。

　　湖道两边的树木落下了几寸黄叶、已然回不去。剩下了无牵挂的枝干寂寥地停止了伸展攀爬，转而步入不知何时结束的休眠。松色摇云涟，夕晖生水凉。在风居住过的湖泉旁，若诉若泣的涟漪泛滥声，满天清听。

　　「我……」
　　「那个——」
　　两个人同时开口，但又戛然而止。

　　反正对方听不懂自己在说什么，那就别谦让了开口吧。
　　——又同时这么想。

　　于是又异口同声。
　　——「我叫公孙离，你呢？」
　　——「我的名字是夏目贵志，你的名字是？」

　　泉上涟漪坠，叶寂静，唯有落红声声碎。水花漾起的刹那波动，止咽于水底空自候待的厚石，只余下转瞬即逝的、如心碎一样让人悲伤的轻吟声在水底游荡。

　　「。」
　　她与他都愣了，随后都忍俊不禁。

　　清亮的笑声回荡在此地，于此刻漠然无言的心跳加速一起飞旋起舞。

　　笑过后，美丽的女子抬起手腕，将伞打在二人头顶，遮住了一切光辉，只有夕日投射在伞面上的花叶间。

　　——从天边缀着赭色夕阳的云梢越到云下泫然欲泣的细雨里。
　　——从细雨缱绻自甘堕入的青草地遁入地上湮没一朝风涟的花尘小径。

　　没有雨也必须打伞么？
　　夏目贵志无奈地笑了，却不忍拒绝她的好意，便与她一起在伞下共行、行走在夕色暮光里。

　　——从□□上若有所失的彩蝶香溢扑进香溢染尘激起的股股馥气之间。
　　——从馥气郁厚中、滴入跃动不止的心里……

　　斑打了个哈欠，从他肩上滑落，好不容易打了几个滚后直接跳到伞面上蜷成一团。
　　啊，还是这种落日的光照最舒服。

　　「猫老师……」你知道你有多重吗她这么撑伞会很累的。
　　「别叫我，夏目，我睡着了。」
　　「……」夏目贵志讪笑一声，「别介意。」
　　「？」公孙离歪了一下头，不懂他的意思。
　　不过见她依旧挺轻松的样子，也并没有什么不满，夏目才停止了把斑抱下来的想法。

　　「最近总在这条街上看见你，你住在这附近吗小兔姑娘？」「那个，你的猫是天生会说话吗？还是说这个国家的猫都可以培养成这样？」
　　「你从哪里来？」「你没有把阿离的事告诉别人吧？」
　　「嗯……你……是被兔子生下来的吗？」「阿离想和你交个朋友……」

　　……

　　「。」
　　你们在各自练习口语发音吗。

　　斑实在听不下去了，翻了个白眼。
　　「够了夏目，你再这么和她说话我的毛都要掉光了。」

　　「。」
　　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夏目贵志尴尬地停下“交流”。

　　「第一，她不住在这附近，只是为了看你才往这里跑。第二，很显然不是日本人呢。第三，你告诉我哪个兔子的肚子那么大生得下她？！」
　　「……」
　　怪他吗……

　　「你怎么了？」从刚才开始就在与猫进行奇怪的谈话。
　　公孙离将疑惑的目光投向他。

　　「我……」她在问自己什么，可完全听不懂啊！唉。
　　「她说的应该是汉语。」斑开口提醒他。

　　汉语？原来是中国女子，确实有那种气质。

　　「你会汉语吗猫老师？」
　　「不会。」
　　「也稍微回答委婉一点让我有点希望啊。」
　　「你可以加入有关的社团学，效果应该不错。」

　　「。」

　　学了后，就可以和她交流了吗？
　　就可以听懂她的想法了吗。
　　就可以……渐渐与她靠近了吗……

　　「青少年。」
　　斑一眼看破他的心思，在伞上换了个姿势睡觉，听他的语气似乎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发展与后果。

　　——和这样的美人交流……？

　　夏目贵志接着最后透过来的夕阳侧脸看向身边的公孙离。
　　他仿佛置身无垠的黑夜，唯一的光源是她眸中耿耿动人的莹光。

　　【只是为了看你才往这里跑】

　　——诶，如果是这么漂亮可爱的人，来找自己也不会讨厌？
　　真的对他……嗯……心跳加速吗？证据呢？

　　注意到他的目光，她看过来。
　　仿佛她位于遥远的彼方，越过运转不休的昼夜与海角天涯的星河，见证了万物的更迭延续与日月的升落祈愿，命中注定一样来到他身边。

　　到家了……
　　夏目贵志停下脚步，公孙离也只有一起停下。

　　「我要回家了。再见啦。」
　　「。」

　　她往旁边看了一眼，想起来这里好像是他居住的地方，所以他刚才是在说再见吗。
　　时间过的太快了吧。

　　「阿离会再来找你的，你不要消失不见好吗？」
　　——可以触摸到的、她微热的呼吸，可以目见到的、她柔嫩的泛着粉光的指甲尖，还有她身上隐隐袭来的蛊惑芬芳，以及她拉动冰弦一样低迷又不舍得婉叹。

　　「……」她这是。舍不得他走？
　　夏目贵志先是有点呆愣地看着她双眸清莹欲滴，随后安慰道：「没事，我又不走。」

　　「。」
　　平生第一次被人摸耳朵……

　　公孙离迅速遁走，捂住自己似乎要轰然裂开的左胸口。

　　「哎哟。」斑从伞下摔了下来，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居然招呼也不打就跑了……」
　　「嗯。」夏目贵志点点头，望向她消失的方向。

　　果然还是，学一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