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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趟不过水深(1) ...

  •   小樽在家只休息了三天, 这两个月她一再的请假, 虽然主管都批了, 自己心里却过意不去, 再返回单位, 他们会计部正在进行岗位重组, 会计主管静姐要调到J巿支行, 韦木顶了她的位置, 而韦木原来的助理一职由谁来坐还未定下。在同事的闲聊间, 有的猜会是小樽, 因为学历较高, 有的又说是易月, 因为年资较长。

      过两天, 通知下来, 易月升为助理, 另外又招进一名新同事, 刚从职高毕业, 被指派到小樽身边实习。

      新同事叫渔峥, 是个活泼的大男孩, , 初入社会, 事事都新鲜, 一天下来问题几乎没停过, 小樽最初觉得烦, 没多搭理, 后来听他说也是D镇人, 才发现他说话的口音跟大丁相似, 又同样是个话匣子, 这下子她感到亲切了, 话渐渐说到了一块, 最后连易月也过来, 湊到一处开起了三人“会议”, 下班时渔峥伸伸懒腰, 向小樽呵呵笑: “这样上班, 真轻松。”

      工作确是轻松, 真正做事的时间一天累积下來还不到两小时, 所以也没什么好抱怨的。小樽这样安慰自己, 但晚上打电话给大丁时, 却忍不住叹气: “要是升做助理, 工资也会升呢。”

      大丁沉默了下, 也叹: “要是我能赚很多钱就好了。”以前他觉得钱不用多, 够用就好, 从小时候的三歺不继, 到今日的温饱有余, 已是一个□□, 可认识小樽后, 才知道远远不够, 跟她出去逛一次街, 吃一顿饭, 往往就是他们一家子十口人一天的伙食费了, 而因为自己力量的菲薄, 致令孩子无缘出世, 更成了他心中永远的痛。

      小樽又何尝不是? 以前被李明保护得太好, 世事不谙, 捏着钱都嫌铜臭, 如今终于明白没了这铜臭, 生活真的也会困顿。她盘算过了, 以后每个月两个人都拿五百块存起来, 两年就是两万四, 做为将来孩子的教育基金, 至于结婚呢, 到时如果没钱, 那就只登记不摆酒, 房子呢, 她是正式工, 单位应该会分一套, 总结下来, 当初这份不被她放在心上的工作其实很重要。

      可令她沮丧的是, 与两位上司的关系都不佳, 新任会计主管韦木跟她话不投机半句多, 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有时真的很奇怪, 她跟其他男同事可以有说有笑, 韦木跟其他女同事也可以嬉笑玩闹, 独独两个人相对时, 连一句话也聊不上, 不知何故, 她一看見他就覺得不对眼, 可到底讨厌他什么, 又说不上, 她想韦木对她的感觉应该也是一样的, 而顶头上司于主任也不知為什么, 每次见到她, 总是斜挑了眉。

      “仕途坎坷, 搞不好关系没办法往上爬了。”小樽对大丁又说: “傻子, 我没用呢。”

      听得大丁更难受, 又是一声长叹。

      小樽忙笑道: “哎, 叹什么气呀, 要真让我爬上去, 我还怕高处不胜寒呢。”

      停一下, 又说: “傻子, 我想去自学本科, 成人大学有厦门大学的会计本科。”

      本科是什么大丁可不懂, 但她想做的必然都是好的: “那就去读吧, 我支持你。”

      有张本科文凭, 长远来讲, 银行的铁饭碗要是保不住了, 才有武器傍身, 不算锋利, 也许无法斩金断银, 但割把稻草, 总行吧。

      星期六刚要下班, 李明打电话来, 小樽跟他说: “哥, 我考虑过了, 不辞职。大家都说这份工作不要了可惜, 多少人想求还求不来呢, 再说你当初托人找关系也费了不少苦心, 我不能辜负, 是不是?”

      李明想不到她会讲出这一番话, 心里顾着感慨, 刹时说不出话来。

      小樽又说: “至于读书, 英语对这份工作帮助不大, 我还是去读会计, 成人大学可以边工作边进修。”

      李明有欣慰, 有怅然, 昔日只会在书中看世界的傻妞终于成长了, 懂得世事也有得之不易了, 但又担心: “你不是说工作不愉快?”

      “没事, 静姐调走了, 那女客户现在跟新的会计主管关系好着呢, 对我们也没什么了。”

      “既然你决定了, 哥也不好反对, 但读书的事就算了, 又工作又读书, 会累着。”工不工作, 读不读书, 都没关系, 最重要是长成大人了, 有些事应该也会懂了, 李明心中冉冉升起了期望, 笑说: “傻妞, 再过段时间哥就回去, 以后多数会在新公司上班, 你就能天天见到哥了。”

      “嗯......” 小樽本来想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又忍住。

      “哦, 对了, 新公司在Q巿, 但你工作又在J巿, 你说房子要买在Q巿好, 还是J巿?”

      “Q巿吧, 你上班方便。”小樽转头望向窗外, 热闹的街道, 人人都是擦身而过, 谁也没有为谁停留。

      买在哪里跟她没多大关系, 以后各有各的家庭, 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那就买在Q巿吧, 如果你想继续工作, 我再托人调你到Q巿, 不想工作的话, 那就天天呆在哥身边, 哥养你。”

      话说到这份上, 李明以为她多少会明白一点了, 小樽却想, 我不要你养, 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连亲妹妹都不是, 你对我已经够好的了, 我不能再奢望更好, 况且你要养的还有别人, 程莉走了, 还有别的人会来。

      “到时再说吧, 哥, 我得挂了, 他们在等我锁门呢。”

      李明轻轻叹息: “那挂吧, 回家后記得打给我。”

      周末自然是要回家的, 但回的却不再是外婆家了, 而是大丁的家。

      大丁早在她宿舍楼下等着, 想到从此他的家就是她的家, 他又开始笑不拢嘴, 小樽在收拾东西时, 他从后面把她抱住: “老婆, 以后个个星期都跟我回家。”

      “那得看你表现好不好了。”小樽拍开他的手, 转身去阳台拿毛巾。

      大丁把她收拾好的行李打开一看, 里面装了好几套衣服, 还有洗发水啊沐浴露什么的, 一大袋, 看样子不像准备只去住两天, 他笑着追出去阳台, 也不管楼下是不是有人抬头会看见, 把她搂过来就亲, 吻了好一阵还不肯放开, 等小樽掐他才放手。

      小樽喘出一口气, 怒瞪他: “警告你, 以后没我的同意不准动手动脚。”

      大丁仍然笑嘻嘻: “遵命, 老婆。”帮她将最后一包东西放进行李, 拉起她的手说: “老婆, 我们回家。”

      他总是老婆老婆的叫她, 小樽也听麻木了, 但路上却一再警告他: “去了你家不准当着别人的面叫老婆, 也不准乱动手脚。”

      “是, 老婆, 你放心, 我一定规规矩矩。”

      小樽姑且听着, 信他才怪。

      等去他家住下后, 小樽才发现她的担心多余, 他在家里真的很规矩, 长辈在的时候连她的手也不敢碰一下, 说话也很正经。

      晚上一家子在廚房里围着吃飯,老奶奶做了很多菜, 不断劝小樽要多吃, 小樽对鱼啊肉的还有点余惧, 只吃青菜, 大丁看着心里着急, 她刚做完人流最需要的就是营养, 可她一点肉也不吃。但当着家人的面, 他不好开口, 只能趁别人不注意时, 挟一塊肉, 假装要放自己碗里, 中途筷子又一转, 飞快地往她碗里放。

      他父亲和哥哥从外面回来时, 大丁刚好挟着一条鸡腿, 正打算放小樽碗里, 眼角觑见他们走进来, 筷子进也不是, 退也不是, 僵在那儿。父亲却只淡淡看他一眼, 然后向小樽笑了笑: “来了。”

      小樽跟他打招呼:”叔叔, 回来了。”

      再见大丁犹豫了一下, 还是把鸡腿放她碗里, 故作镇定: “多吃点。”神色却不难看出正在尴尬着, 小樽只观察了会儿, 就知道他在尴尬什么, 他父亲和他哥哥一坐下, 他母亲和嫂嫂就分别端汤, 盛饭, 递筷子, 待候得无微不至, 反观大丁, 不断帮她布菜, 她一碗饭吃完了, 他怕她吃不饱又不敢去添饭, 把她的碗接过去, 装上饭, 默不作声往她面前一放, 眼睛却惴惴地瞄向父亲和哥哥。

      小樽明白他是怕扫了长辈的面子, 在农村, 男尊女卑的观念还是很深, 妻子服侍丈夫是天经地义, 反过来的话, 就有点悖反常理了。

      看了大丁战兢的模样, 小樽心里暗笑, 有意作弄他, 只专心扒饭, 等奶奶和他母亲说, 怎么只吃饭呢, 快吃菜啊, 她才挟一条青菜, 大丁瞧着就着急, 筷子便也动得勤, 频帮她挟菜, 看得奶奶和母亲摇头直笑, 这傻小子, 还没结婚就知道心疼老婆了。

      他父亲和哥哥对大丁的这些动作倒没什么反应, 最初都认为大丁找了小樽是高攀, 怕大丁受委屈, “有钱人家的女儿都娇贵着呢, 脾气只怕也大。”哥哥这样说, 可见了小樽后, 左看右看都像个小孩子, 样子也乖巧, 反倒觉得大丁照顾她是应该。后来他父亲有句话, 逢人问起未过门的二媳妇, 就说: “我家大丁的老婆啊, 呵呵, 你别看她是大学生, 又在银行工作, 其实啊, 也就是个孩子。”听的人就都笑了, 这话褒中带贬, 其实啊, 骄傲的成分居多。

      那个时候, 在他们村, 女孩子读书都少, 男孩子学历高的也没几个, 大学生的头衔就像一道光圈, 而小樽头顶的光圈又不止一道, 在银行, 又是华侨家庭, 左邻右舍都说大丁有福气, 又说大丁本事, 打错了个传呼, 就捞上了这么个老婆, 故事一传十, 十传百, 本来在村里就以“吹得一口好洞箫, 写得一手好字”著称的大丁父亲更加出名了: 哦, 詹中凯啊, 好命啲, 他儿子厉害啰, 老婆是个大学生, 在银行当行长, 她娘家啊, 听说在香港是开金铺的, 家里的东西连马桶都是用金子做的……

      话传回大丁耳中, 他又转述给小樽听, 哈哈笑着说: “以后结婚你爸妈要是有嫁妆给你, 你得向他们要个金马桶。”小樽也笑: “好啊, 你家的石马桶就可以换掉了。”

      说起他家的厕所, 小樽总是恐惧, 特别是晚上, 要上厕所的话, 得拿个手电筒, 再穿过黑漆漆的院子, 树影幢幢, 真有够吓人的。

      在她去大丁家住的第一个晚上, 吃完饭大家一起在客厅看电视拉家常, 之后就都去睡了, 大丁却舍不得放她去睡, 拿出他以前写的毛笔字让她点评, 小樽其实不懂书法, 见字写得恣意率真, 少不得赞他一句: “嗯, 很好。”

      “就这样啊, 那到底好在哪?”大丁不满她的敷衍。

      “很好就是, 倍儿棒。”小樽忍住笑, 扯扯他, “我憋得倍儿辛苦, 要上厕所。”

      大丁拿手电筒和锁匙给她, 送到大门口, 看看四下无人, 亲她一记: “乖, 你自己去, 我在这等你。”

      “不, 我一个人不敢去。周围都黑不隆冬的, 谁知道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会突然跳出来。”

      “那……”大丁听了听, 家里人好象都睡下了, “那好吧, 我跟你去。”

      到厕所门口, 他拿锁匙去开门, 小樽好笑: “厕所也要锁?”

      “当然要锁, 要不然路过的人都会进去用, 会搞脏了厕所。”大丁把手电筒给她, “进去吧, 我在外面等你。”

      等了一会小樽还没有出来, 大丁问: “好了没有?”

      “等一下, 我找不到紙。”

      “右手边上面有个袋子。”

      “没有啊, 看不到有袋子。”

      “……”

      大丁不敢再说话了, 这个厕所是在马路边, 要是有人路过听见了, 那明天他跟小樽的对话肯定传遍整个村, 最后流行的版本可能就不只是这几句话了。

      小樽还在问: “到底在哪啊?”

      “你开门。”大丁索性去推门, 一推竟然开了, 赶紧进去把门关上。

      小樽叫一声:“啊, 你怎么进来了!”

      “小声点, 别人经过会听见的。”大丁拿起她放在地下的手电筒, 搁到一边的石墩上, 转过头看了看她, 嘿嘿笑着。

      “你, 你先出去啊。”小樽窘得要命, 虽说两人之间什么都做过了, 没啥好遮掩的, 可现下她还在马桶上蹲着, 他这样站在一旁看, 情形真的很......很尴尬。

      “怕什么, 又不是没看过。”大丁又瞄她一眼, 故意装出猥琐的表情, 小樽伸手去抓他的手臂, 用力一掐, 他才痛叫一声, 嘟嚷着: “谋杀亲夫。”转身帮她找纸, 平时装纸的塑料袋子还真是不见了, 再找, 发现纸都塞石缝里了, 掏出来把它递给小樽。

      小樽不接, 哭笑不得: “脏死了, 怎么擦啊?” 而且还是粗的草纸, 这, 天啊, 他们这是生活在哪个年代啊!

      大丁没法, 往身上摸了摸, 总算摸到一包纸巾。

      等她好了, 大丁指着门小声说: “傻瓜, 连门也锁不好。”示范给她看, “喏, 要这样用力顶进去。”

      门锁其实就是根木柄, 要插进石窟窿里才算锁了, 小樽刚才就只随便顶一下, 却没有关严实, 不由摇头暗叹, 唉, 真是原始生活!

      去井边, 大丁打水给她洗手, 小樽边洗边说: “你在这等我, 我去拿衣服过来洗澡。”

      大丁为难: “洗澡要烧水, 厨房因为怕人偷东西, 也锁了, 钥匙在阿嬷房里, 现在去拿会吵醒她。”

      小樽简直想哭: “没洗澡怎么睡觉啊?”

      “乖, 明天再洗, 我打桶水给你洗洗脸, 好不好?”

      小樽无力地坐在木凳上, 只能这样了, 都这么晚了, 吵醒老人家也不好意思。

      水打上来, 倒在塑料盆里, 小樽去屋里拿来毛巾, 洗了脸, 大丁过来抱住她肩头, 小声说: “要不水端进澡间, 我帮你擦澡, 没热水也不会冷。”

      小樽转头在他手臂上咬一口: “你刚才的那股正经样跑哪去了?”

      “嘿, 现在又没人, 怕什么!”

      没人在, 他的胆子就大了, 把她抱到凳上。

      “哎, 你干什么?” 小樽低喝。

      “我帮你洗。”端来水盆放在她脚下, 捊起她的裤腿, 帮她洗脚, 一路洗一路小声哼闽南语歌: “爱某水, 帮某洗脚大腿。”(注: 闽南语 -- “某”即是“妻子”, “水”即是“美”)

      小樽又好笑又好气, 嫌他唱词粗俗, 踢他: “傻子, 闭嘴。”

      “闭嘴前我想说, 老婆, 你好香。”大丁在她的小腿上亲了一口, 提起她的脚丫子贴到脸颊上, 抬头乐呵呵地瞧着她。

      “傻相。”小樽给了他个爆栗, 又警告他: “我想去睡了, 等一下你可别乱来。”

      大丁咕哝:“就算想乱来也不敢啊。”孩子拿掉的事他就只跟二姐讲过, 二姐叮嘱他, 一个月内都不能乱来。

      小樽想, 他家的长辈都在同一个屋子里, 谅他也不敢乱来。

      接着的几个周末, 小樽都在大丁家渡过, 一人睡一间房, 大丁果然都没有乱来, 可大约在一个半月后, 星期六的晚上, 小樽正要入眠, 迷迷糊糊间感觉有人在掀她的被子。

      小小樽最初以为是大丁的妹妹, 她睡的是他妹妹的房间, 但大多时候都是她一个人睡, 他妹妹在制衣厂打工, 通常都要加班到半夜, 因此厂里有提供宿舍, 偶尔才回家一次。

      睡意正浓, 小樽没多理会, 接下来嘴唇却被吻住, 似是怕吵醒她, 那个吻轻轻浅浅的, 仿若羽毛拂过, 又像小时候嘴唇干燥裂开, 外婆拿蜜糖帮她涂上, 怕她疼, 很轻很柔, 不敢用上半分力。很舒服的感觉, 像催眠剂, 她朦胧地就睡了过去, 然而没多久, 身上好象有只手将她上下抚了个遍, 动作也很温柔, 那种触感, 丝绸贴烫在身体一样, 又滑又腻, 她潜意识里有些想醒来, 迷糊地想, 傻子的掌心有茧, 怎么感觉不到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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