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鬼压床！》东风有客

56、背你

　　夜深了，最近正是雨季，雨稀里哗啦的下个没完，地面总是很潮湿。
　　苏韫从床上坐起，感觉浑身跟要散架似的，他抬手按了按因为宿醉胀痛的脑袋，从喉间尝到了一点血腥味。醉酒的后遗症跟昨晚的放纵合在一起，在身上形成了两个极端，本来像轻飘飘的走在云端，身上撕心裂肺的疼却又狠狠把人拽下来。

　　他坐在床边稍清醒了一会儿，才拖着两条残腿下了地，走到外面倒了杯水喝。
　　窗户没关严，开了条缝隙，有不少雨水泼了进来，他走进关了。就在这时，一道闪电忽然破开黑暗，气势十足的劈了下来，像把严丝合缝的天穹撕开了条口子一般，光瞬间泄进了屋内。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苏韫看见玻璃上印出了个影子。
　　他浑身狠狠一颤，感觉这道惊雷化成鞭子在他身上狠狠抽了一下似的，手一松，玻璃杯摔到地上炸了个粉碎。

　　就在这时屋里传来了脚步声，苏韫猛地回过神儿来，就跟个丢盔弃甲的逃兵似的冲进了厕所，在大脑一片空白的情况下，还做了个非常可笑的举动，把门反锁了，靠在墙上试图让自己冷静。

　　门从外面被敲响，亓渊的声音传来，“怎么了？划伤了吗？”
　　“没，就肚子疼。”苏韫说道：“你去睡吧，我等会儿就出去。”

　　外面没了声音，苏韫松了口气，感觉心脏跟擂鼓似的一下一下敲着紧绷到极致的神经，他仰头喘了两下，然后看向镜中人的脸。
　　是他自己的脸。
　　仿佛刚才看见的都是错觉。

　　他弯下腰，打开水龙头泼了冷水在自己脸上，然后大脑就跟复读机似的，不断重复着这些天他一直在问自己的问题——怎么办！！
　　他不能让亓渊看见自己这幅德行。
　　原本以为还有段时间够他缓冲一下，把一股脑涌进来的线好好捋捋，至少能找出个应对办法，但现在看来留给他的时间似乎少的可怜。

　　就在这时，去而复返的亓渊视门板如无物的走了进来，那双眼就跟一眼看不见底的潭水似的盯着他看：“从宜昌回来之后，你不太对劲。”
　　苏韫伸手按了一下马桶，顺着抽水声把刚才那点情绪全部甩出了脑外，然后笑道：“我不对劲儿？能有什么不对劲儿？我这个人啊就这点好处，搞个外遇都得写到脸上，瞒不住一点事。”

　　这几句话他自己听起来都觉得敷衍，亓渊的眉头皱的更深了，那双眼恨不得在他身上盯出来个窟窿。
　　苏韫笑僵在了脸上，终于嘴角一垮说道：“还是因为张博的事，挺阳光个小伙子，突然没了我一时回不过神来。”他走上前扯了扯亓渊的袖子：“就这么点事儿，走，先出去，外面还有一大堆玻璃渣子要收拾，别扎了脚。”

　　他把亓渊拉出去，蹲下身正要收拾满地的狼藉，却被人架着胳膊从地上拎了起来。
　　“你回去睡吧。”
　　“那，我就真不跟你客气了啊。”苏韫揉着鼻子笑：“看来你非要把我养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体质。”

　　他回了屋在床上躺下，脑袋跟乱麻似的，感觉自己连坑带骗的维持不了几天。
　　亓渊多聪明的一个人，大脑比他多转了几千年不说，那双眼也跟伦琴射线似的，他的小心思估计一眼就能看透。

　　正想着，后背有个胸膛贴了上来，亓渊环住他的腰，把脸埋在他后颈，开口说道：“以后有什么事，别自己承担，天大的事我都会为你排忧解难。”
　　苏韫没说话。
　　“信不过我？”
　　亓渊声音很沉，似乎是直接从他的后背传进了胸膛里。
　　“当然信你。除了信你，我还能信谁？”苏韫苦笑了一下：“我就是……有点信不过自己，其实我这人特怂。”他感觉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紧了紧。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说，却又自己强行咽了回去：“明天再说吧，困了。”
　　亓渊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在他耳边吻了一下。

　　第二天，两人回了冥地，一进门团子就迈着猫步走了过来，亲昵的在亓渊脚下蹭来蹭去，还不忘宠幸宠幸自己的“小弟”，用小脑袋在苏韫腿上蹭了蹭，仰起头冲他软软的嗷了一声。
　　“团子，你怎么也掉毛了，果然猫科动作一到换季都逃不过掉毛的命运吗？”苏韫嘴贱的说，但还是弯腰把它抱在了怀，挠了挠它的下巴，趁它还发飙之前给它伺候舒服了。团子瞬间就把自己是敲凶的神兽忘到了九霄云外，眯着眼发出了一串毫无尊严的呼噜声。
　　苏韫说：“走，咱们去河里抓鱼，给你们做顿火锅，有段时间没做不知道厨艺下降了没。”

　　有了“捕鱼能手”在旁边辅助，不到一会儿功夫就抓了好几条，这几条鱼通体都是红色的，看起来像蛇，只有接近尾部的地方长着红色鱼尾，一上岸就扭动着身体挣扎，被旁边的团子一爪子敲晕了过去。
　　回去的时候，团子还顺嘴叼了只“鸡”，看那熟悉的嘴法，平时应该没少吃。

　　到了厨房，里头所有厨具都是一尘不染，三婳在旁边说道：“你们不在的日子，我每天精心打扫，就盼啊盼啊，盼着你们能回来。”
　　“你去申请影后得了，就这演技不去演戏真的屈才。”苏韫说：“别站着了，过来帮帮忙，把那鱼处理了，鳞刮掉内脏扔了。”
　　“我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弱女子，你竟然让我杀鱼。”三婳瞪圆了眼睛，又准备戏精附体。

　　苏韫一手娴熟的刮着鱼鳞，头也没抬的问：“你还吃不吃了？”
　　“吃！”说起吃，三婳的效率就高得令人发指，火速处理好了，还切了一块递给了这次的大功臣。

　　苏韫发现这鱼没刺，处理起来也很方便，简单片了个鱼片就下了锅，刚一入锅一股浓郁的香味就飘了十里地。

　　那几只小妖也寻着味过来了，顺着苏韫的裤腿吭哧吭哧爬到了他肩膀上。
　　苏韫拿起勺子喝了点汤，挺鲜，他关了火：“熟了，出锅，还是做鱼最省事儿。”
　　三婳立刻以火箭喷发的速度飞了过来，脚都不沾地，飞快的从锅里夹了一块塞进嘴里，好吃的下巴都要掉了。

　　冥地总是四季如春，只穿着断袖也不会觉得冷，几个人干脆在后院支了锅，坐了一圈慢慢吃着。
　　苏韫吃了两块，觉得鱼肉肉质鲜嫩，放在嘴里一抿就化，辣度也刚刚好，三婳就差把眼摘下来放锅里，不停地往自己的碗里夹肉，一边吃一边说：“苏哥，如果给叶辰你们俩打分的话，我肯定投你一票，还是你做的饭最好吃。”
　　“吃吧，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苏韫说，他吃了一会儿就觉得舌尖辣的有些发麻，打开了瓶酒喝了两大口，团子好奇的走过来，柔软的前爪踩在他胸前，凑在他下巴上动着小鼻子闻。
　　“这是酒，你还想喝吗？”苏韫一低头，团子找准了时机飞快凑上去在他嘴唇上舔了两下，然后就遭受到了无情对待，亓渊亲自上手，拎着它的后脖儿颈把它拎到了一边去，它像遭受了一万点暴击，站在原地石化了片刻，飞到树上装死去了。

　　吃饱了，几人就随地一躺，看着不远处的两只神兽因为地盘打架。
　　三婳还摸出一把瓜子，跟看电影似的边看边嗑，然后说道：“我堵红的赢。”
　　“我赌蓝的，你别看它现在占下风，其实是在攒大招。”苏韫说道。

　　酒足饭饱后，两人便回了家。
　　苏韫有段时间不沾酒，喝了两杯就有些醉了，他坐在阳台的躺椅上，零散的记忆如走马灯似的在脑海中一幕幕的闪过，从那个街角算命的老人到遇见亓渊，再到几件神器出世。
　　所有发生的事就像一根线似的紧密串在一起，但他总觉得缺失了什么。
　　而且是整段故事里最重要的一部分。

　　这时，一阵脚步声渐近，亓渊将绒毯盖在他身上，又在他手边放了杯冒着热气的茶。
　　苏韫把茶杯捧在手心里，啜了一口，一股茶香在唇齿间蔓延开，他窝进躺椅里，双手垫在脑后说道：“听说今晚会下雪。”他唇角挑起一抹笑意，转头看了亓渊一眼：“以前我就想，外面是凛冬雪地，家里是热酒暖锅，身边再有爱人陪着，小日子得多滋润。”
　　亓渊转头看向如泼了墨一般的天穹，开口淡声说道：“我陪你等。”
　　“好。”苏韫应了一声，然后闭上眼睛道：“我最近总会做个梦，梦见咱们百年前就见过。”
　　亓渊转头凝视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微微收紧。

　　“梦里的冥地不跟现在这样，就是个灰色破败的小院，外面的两颗蛇树不过半人高，坐在院中也能听见凤鸣兽吼声。”苏韫睁开眼，“你一袭黑衣长发站在我身侧，握住我的手在纸上写字，写的就是“苏韫”二字，落笔收笔，每个笔画跟刻在我脑子里了似的。”

　　苏韫拉过亓渊的手，用指尖轻点他掌心。
　　亓渊缓慢闭上眼，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在飞速倒退，回到了两人初遇时。

　　苏韫刚来时无名无姓，总是自称小妖，看他的眼神也总是带着惧。
　　亓渊想，人也要回来了，总要给他个名字。

　　他弯腰伏在桌案前，铺开一张纸，握住苏韫的的手蘸了墨，提笔，长发如墨般从肩头倾泻而下，有几根恰好扫过了他的耳朵跟脖颈。
　　苏韫坐得端正，耳朵却已微微泛红。
　　“先是一横，再一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