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鬼压床！》东风有客

2、秽地

　　意识处于一片混沌，耳朵里嗡鸣直响。
　　苏韫就在这个时候，听见了一男一女的对话声，起先耳朵里嗡嗡作响的声音很大，具体说了什么内容他不清楚，但渐渐的那些杂音被过滤，两人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

　　“你怎么他了？”那男人问。

　　听声音，是那个叫亓渊的男人。

　　“没怎么他呀，天地良心！！我就…就是日常活动一下筋骨嘛。看他脚后就是楼梯，便想去拽他一把的，谁知道他反应那么大，自己滚了下去。”那女人的语气颇为可怜，“冤枉死了。比窦娥还冤。”

　　苏韫想，他是跑进鬼窝了……

　　两人沉默了半晌，那女人才道：“老大，怎么办。我还想在外人面前维持一下形象呢。要不这样，干脆在他脑袋上再来一下，醒了就说是他自己磕到了头把脑袋摔坏了。”
　　亓渊睨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苏韫，扬手摸了摸鼻梁笑道：“好主意，那事不宜迟，现在动手吧。”
　　苏韫：“……”如今做鬼都这么丧心病狂，惨无人道了吗？
　　他皱眉低哼哼了两声，一脸懵逼的从床上坐起来，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的表情。
　　三婳跟见鬼了似的往亓渊身后缩，“醒了醒了！！老大他醒了！！”
　　苏韫满脸疑惑，“你们怎么…发生什么事了吗？”他抬手摸了摸自己额头，疼的呲牙咧嘴，“嘶！好大一个包！”

　　看看他的反应，三婳跟亓渊对视了眼，然后往前走了两步，试探的问道：“没事儿吧你，想起来什么了吗？”

　　苏韫莫名其妙。

　　看看他的表情，三婳彻底松了口气，然后拍拍他肩膀道：“那没什么事儿，好好休息。”说完扭着水蛇腰走出了房间。
　　这男人却依旧站在一边，没有要走的意思，苏韫眼睛一转继续演戏，双手抱头痛苦的哀嚎了一声：“哎呦，我的头我的头我的头！”
　　亓渊低头，舔着嘴唇笑了笑道：“那你好好休息。”

　　等这男人前脚出了门，苏韫后脚就从床上蹿了起来，连鞋也顾不上穿，赤脚蹬蹬蹬两三步跑到了窗前，然后伸手推开窗，朝下望了一眼，在心里估算了下距离。
　　还好，不算高。他转身把床单拧绳，固定好，背上背包一个利落的翻身，顺绳而下，平平稳稳落了地。

　　苏韫跑出去了一段路，又回头望了望，只见那地方已经陷入了一团黑雾之中，两点黄光犹如猛兽的眼睛，死死的盯住你。

　　这是什么鬼地方……等回去后要找那个傻逼道士好好算笔帐了。

　　苏韫脚下不再迟疑，按照记忆中来时的路线一路狂奔。可不管怎么走，周围却全是些枯藤古树，这些大家伙各个两三人环抱那么粗，遮天蔽日，藤蔓树根错综复杂的缠绕，稍有不慎就会被绊倒。
　　脚下有些不知名的花，茎叶细小如针，不堪重负的弯着腰顶着头上的花苞，点点荧蓝的光自花苞里透出，就跟个袖珍灯笼似的。

　　苏韫借着这点微弱的光，一路走得磕磕绊绊。

　　就在苏韫怀疑自己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阵法或者鬼打墙的时候，却忽然见前方有一点亮光传来。
　　苏韫心头一喜，加快了脚步朝光源奔去，耳边呼啸的风声大了起来。
　　扒开藤蔓乱叶，苏韫脚下猛地一刹，这儿不是什么出口，而是断崖。对面是座山头，巉岩峭壁层层叠嶂，树冠就跟巨大的绿色旗帜似的，随风烈烈鼓动。
　　从崖底吹来的风阴森刺骨，就跟刀子似的往人身上扎，苏韫不自觉打了个寒噤。

　　就在这时，他似乎听到了虚无缥缈的声音。
　　“托阳梦托阳梦，心愿未了去报怨，没心愿托烧纸钱，下了阴间不离钱，各路鬼差好打点。”

　　起先，苏韫不知这声音到底是从哪儿传出来的，仔细一听，发现竟是从崖下。

　　鬼使神差的，他朝前走去，半跪在崖边朝下看去，那声音听起来又更清晰了几分，还伴随着阵阵锣声。
　　崖下的浓雾很重，什么也看不见。

　　声音又近了，崖下有火星朝上升来，随后，苏韫就看见一支庞大队伍的轮廓在雾中逐渐显现出来。
　　为首的手中托了个圆鼎，火星就是从那鼎里升出来的，他嘴里反复地念叨那句话，声音近乎虚无，听的人心里直发毛。
　　后面是两个敲锣的，还有游魂，粗略看应有上百号，浩浩荡荡的。
　　“咚咚”的敲锣声空灵悠长，此鸣彼应。
　　也似乎敲在了人的心里似的，每响一下心就跟着震一下。

　　“哐啷——哐啷——托阳梦托阳梦，心愿未了去报怨，没心愿托烧纸钱，下了阴间不离钱，各路鬼差好打点。”

　　回音在山谷间游荡，这句话仿佛有着极大的号召力，苏韫眼睛发直，身体摇摇欲坠，失了重心似的往下慢慢栽去。

　　就在这时，一只手迅速从后伸出，揪住他的后领把他强拖了过来。
　　苏韫脖子猛地一勒，瞬间回了神，跪在地上捂住脖子咳了几声，再朝断崖看的时候，心里一阵后怕。
　　亓渊靠在一棵树上，低头看他，“不要命了吗？”
　　“这是什么地方……咳咳。”苏韫问。
　　“阴阳交汇地。”亓渊伸出修长的手指，朝前一指，“你面前的这条缝，叫“秽地”，里面有数不尽的凶煞恶鬼，没法投胎转世，也没法逗留人间，只能困在夹缝中，一旦有生魂闯入，就会被他们吸的连渣都不剩。”他双手抱臂，语气冷冷，“何况你个大活人。”

　　苏韫侥幸捡回来了一条命，对于亓渊的冷嘲热讽半点也没放在心上，他从地上站起身，拍拍膝盖上的碎叶说道：“刚才不知道为什么，就跟丢了魂似的，一心想往下跳。”
　　亓渊淡淡“嗯”了一声道：“下面怨气重，不免会被迷惑。”他顿了顿，那双好看的眼睛眯起，“再说下面的都垂涎你这块肥肉呢，把半截身子都伸人家锅里去了，还能轻易放了你？”
　　“……”

　　说过这句话，亓渊便没再搭理他，转身朝前走去，“这地方，进来了就不好出去，先跟我回去。”
　　苏韫没再说话，跟在他身后朝前走去，脚下还被树根绊了一下，身体踉踉跄跄直接一头栽到了他背上，他觉得尴尬，便开口为自己打圆场，“商量个事儿，以后救人别拽衣领，卡喉咙。”
　　亓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然后留给了他了一个决绝的背影。
　　“你等等我，别走那么快嘛——”

　　说起来也有趣，他来的时候走了半个小时的路程，在亓渊的带领下居然走了不到五分钟。

　　晨曦驱散了浓雾，阳光从枝叶的间隙中透下，遍地光点，鸟儿扑扑楞楞振翅而飞。
　　三婳站在颗树下焦急地等待，看见两人回来，便快速迎上，把苏韫全身打量了一遍，“回来了…没受伤吧。”
　　“没有。”苏韫伸平了满是皱褶的衣服。
　　“昨晚你果然看到了，我就说，哪儿能那么巧。”三婳殷勤地接过他的背包，“但鬼也有善恶之分的，我从没害过人，一直兢兢业业的辅佐在老大左右。我跟你保证，以后绝对绝对不会轻易变身。”
　　亓渊说道：“三婳，给他泡杯茶，定定神。”
　　三婳立刻应了一声，一阵风似的去又一阵风似的回来。
　　“谢谢谢谢，不用这么麻烦的。”苏韫连声道谢。

　　三婳一副毕恭毕敬的姿态，把手中的银色酒盅送到亓渊面前，嘴恨不得咧耳后去，“老大老大，你的。”
　　亓渊伸手接过，在酒盅凹凸的纹路上摩挲，然后闭上眼啜饮小口。

　　“嘿！小哥哥，你来这儿的目的不就是为了避免恶灵鬼怪缠身吗，这儿就是不二之选。”三婳坐在一旁，坚持不懈的苏韫洗脑，“我们老大就是绝缘体，方圆百里鬼怪难侵，比任何地方都安全。也能保你一夜无梦自然睡到天亮。还有，你不用怕我。虽然我有时候相貌凶了点，但鬼格绝对没问题。”她说起话来没完没了，“还有还有那条怨蛊，能不能帮你缓解时间可鉴。
　　换个角度想，反正你也没有几年可以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这鬼话说的确实有点道理。

　　其实想想她说的话还真没错，外面不比这儿安全，现在的恶灵越来越猖狂，他那点三脚猫功夫就跟挠痒痒似的，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外面他要面对数以千计的纠缠，这儿就这么两只……这么一想，还挺划得来？

　　似乎看出了他心里的动摇，三婳一拍他肩膀，“小哥哥，就这么定了。”

　　亓渊坐在一旁，没说半句话，只是眼神极淡的扫了苏韫一眼。

　　三婳的话匣子还没止住，跟倒豆子似的朝外蹦，“咱们这儿四周危机四伏，自己一个人的时候千万别出去。跟今天似的，幸亏老大及时赶到，要不然你就要被抓去煲汤喝啦。”她为了让“学生”更明白还画了张简易地形图，展开一一说道：“这边是秽地，你已经见识过了，直接略过不提。
　　南走就是灵池，多是些修炼不成的半妖精怪为了躲避天谴而藏身此处，吸取此地植物、水之灵气。
　　北是荒芜之境，里面有上万铁骑军的亡魂，走近了就能听见叫喊厮杀、马蹄滔天、刀剑相撞之声，一旦踏入，会被以血祭灵。
　　西是凉城，关于这个地方的传说我倒是没听过。”

　　三婳说了一通，最后在他们所在的位置上画了个圆圈，“除了这里是安全系数满分的，其他都是大凶大煞之地。”她双手在前交叉，比了个手势，还唯恐苏韫不明白，又追问了一句，“明白了吗？”
　　“明白。”苏韫用诚挚纯洁的眼神看着她，点了点头。

　　他喝空了手中的茶，就开口随意客套了几句，大概就是说自己不能白嫖，可以替他们分担一点事情云云。

　　正儿八经客套话。

　　苏韫还想，鬼的活儿他又能插得上什么手。

　　没想到，他随口一说，人家立马就当真了。

　　“那你就负责登登记什么的吧。”亓渊大部分.身体都窝在沙发里，惬意的眯着眼说道。

　　什么鬼比人还不经让。

　　苏韫懵了，开口道：“但是干什么，我不太清楚。”
　　一旁的三婳立刻自告奋勇的蹿起来，满脸慷慨的挑起了这个大梁，“小哥哥，我可以教你啊。”她伸手一指，“那些册子，看见没，登记个生辰八字就好，不是什么难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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