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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   阳光从窗户缝里透进来,丝丝缕缕地洒在熟睡的两人脸上。

      墙角的床不大,一大一小两个人倒是睡得下…只是单论闻墨的地盘而言。他睡相极差,手脚大张,胡乱地摆放着。睡在内侧的时安被挤得只剩一块窄窄的空地,缩手缩脚地蜷成一团。

      时安早醒了,但看着闻墨睡得香甜,也没忍心挪动。他知道闻墨睡眠很浅,一点动静都会吵醒他,便继续缩在角落里,灿若星辰的眸子紧盯着熟睡的英俊男人。

      他到底是谁…

      时安捏了捏脖颈间挂着的吊坠,被体温捂热的温润触感让他情不自禁地摩挲着。

      这具身体是他父亲尉迟墨的,这一点他可以确定,但那夜他怀里躯体渐渐冰凉的感觉也不会是假的。现在的人和他十三年来认识的父亲完全不一样,从性格到言谈举止,没有一处是贴合尉迟家主的。

      记忆中的父亲十分严厉,不苟言笑。他们俩别说像现在这样相亲相爱,连正常的父子交流都很匮乏。时安只是仰慕他,敬畏这个冷漠严苛的父亲大人,躲在角落里看他把这个大大的山庄管理得井井有条,看他一手穿云剑舞得眼花缭乱。

      而如今这个温和的,体贴的,甚至在他看来有几分可爱的父亲,与他不过相处短短半月,却给了他十几年来未曾体会过的温暖和安心。

      一个大胆的念头模模糊糊地袭上他的心头,会不会…父亲早已经离世了…眼前这个人,是冒名顶替的?

      时安想到这里,忍不住浑身一颤,捏着吊坠的手也悄然松开。

      他着实慌了,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突如其来的一场大火,烧光了他十几年来的安心日子。锦衣玉食的小少爷沦落到暂住破败屋舍,整日粗茶淡饭,麻衣布衫。只剩唯一留下的亲人,居然还可能是有危险的人。

      要不要相信他呢?

      如果他真的不是父亲,那他伪装究竟想要做什么?这些亲近和爱护,都是逢场作戏为了达到目的吗?他,到底是谁?

      时安心乱如麻,一时想不明白,只好用力地闭上眼睛,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再睁开眼时,闻墨已经醒了。

      许久没有这样安心地睡一整夜了,闻墨只觉得周身舒适,忍不住伸了个懒腰。

      唔…他伸伸胳膊,打到了缩着的时安。他猛地一惊,什什什么东西!

      一扭头看见委屈巴巴的儿子,他尴尬地咽了咽口水:自己现在的角色是这小子的父亲,可哪有这样让儿子睡小拐角的!这爹也太不称职了!

      时安一见他醒了,迅速掩去之前的怀疑和迷茫,精致的小脸上露出委屈却又乖顺的表情,柔柔地看着他,轻声道:

      “爹爹,您醒了。”

      闻墨干咳两声,急忙翻身下床,又心虚地把自己抢了一晚上的被子盖在时安身上,弥补似的掖了掖被角,拍拍他说道:“嗯,乖…你再多睡一会儿,爹爹去准备早膳。”

      看他急慌慌地夺门而出,时安拧眉,觉得有些奇怪。时安年纪不大,看人却很准,如果真是心怀不轨的人假扮父亲,定是心机极重,城府极深的人物。为何他身上没有这种气息,而是遮掩不住的少年意气?总觉得,眼前的人不过也是个灵动洒脱的潇洒公子。

      着实怪异。

      时安总结得十分贴切。闻墨十七岁时身亡,在鬼界混混沌沌地度过了一段日子,折算在人间也有十年了。

      闻墨的性格还是生前的样子,既有少爷的矜骄,又有着游士的洒脱,过得随心所欲,潇洒自在。但是他自小有个改不掉的毛病,就是对处理人际关系很不敏感,对于情感非常迟钝。好在闻少爷对此满不在乎,根本不放在心上。

      他不像是坏人。

      时安决定再观察观察。

      ——————————

      闻墨哪里会知道时安看起来乖乖巧巧,其实暗地里早把他揣摩了个透。他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的演技精湛,瞒天过海了。

      但他也陷入了沉思之中。

      尉迟山庄的惨案让他震惊,而宿主恰好是鼎鼎有名的家主,这使他不得不细想深究。他一贯对人情世故不上心,此刻的想法却与琯朗不谋而合。他也认为,此事过于蹊跷,涉及到的应该不止人界纠纷。

      难道尉迟世家已经扬名四海,甚至鬼界和天界也有所耳闻,暗暗树下不少敌对方吗?没听说这些事啊…

      闻墨难得认真思索,全然忘记了自己在鬼界的混沌度日,根本无心探听这些“嘈杂”之事。但进入沉思的后果是…

      嗯?怎么一股糊味…

      他循着气味低头看去,锅里煮着的白粥已经糊成一团,面目全非,正散发出奇异的味道。他惨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把它端下来。他急慌了,空着手直接去端,被烧得滚烫的锅边烫了个结结实实,手一松,又发出了凄惨的嚎叫。大锅受尽委屈,落下时重重地砸到了他的脚尖…

      又是不忍入耳的凄厉声。

      时安在屋内就听到了这惨绝人寰的声音,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急忙掀开被子下床,三步并两步跑到院子里的小厨房,看看发生了什么。

      焦糊味蔓延在空气里,锅歪着口躺着,溢出了锅内的一团浆糊。闻墨吹着手上的烫伤,又疼着脚尖的酸痛,还担心灶上的火没灭,一时间又急又痛,生生逼出了点点泪光。

      “爹爹!”时安惊呼一声扑过去,急忙把跌坐在地上的闻墨扶起来,“你哪里受伤了?”

      闻墨被儿子看到自己犯蠢的场景,此刻也觉得很不好意思,把手背到身后,讪笑道:“没,没事。就是粥糊了…”

      时安却不理会他,强硬地抽出他的手,看见上面的烫伤,皱起了眉头:“爹爹为何如此不当心!先用凉水冲一冲,我去找点草药。”

      “哎,不用不用…我等会儿就好了…”

      “爹爹!”时安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开口,“您在这等着!”随即飞快地跑出去了。

      闻墨无法,只好简单地冲了冲凉水,把火灭了,又捡起这口惨兮兮的锅,叹了口气清扫地上的污秽。

      做饭不能分心啊不能分心!他在心里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埋怨自己的不关注。突然,他注意到了一件事。

      这小子不是一直乖巧听话又温顺至极的吗?刚才那是什么表现!这么凶,吓死人了好不好!

      不过,也不讨厌嘛…

      收!闻墨给自己翻了个白眼,给时安找着理由:定是看见父亲受伤了,有些焦急,这才显得有些生气…嗯!他肯定还是乖得像朵白莲花的!

      时安确实慌了,他跑出门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是不是过激了?似乎连表情和动作都没控制住。他懊恼地皱眉,脚步却没缓下来。

      他一进来看到的就是闻墨红着眼眶转脸望自己,那副吃痛又死死忍住不想让他担心的表情,猛地击中他心里柔软的地方。

      本来不应该如此,可是为什么那副相貌好像有了变化,和父亲尉迟墨的五官不大一样了。他一直有这种奇异的感觉,一看到他,心里就泛起说不上来的痒。

      闻墨现在附身的这具身体是已死之人,全凭他强行用法力续着,才保持肉身不腐不坏,可以说已经由他掌控了。闻墨偶尔进城购买物件时,也换用自己的皮相,避免被人发现。宿主的容貌也就受着潜移默化的影响,有了一点细微的变化,偏向他本身的样貌。

      尽管只有这一点点的不同,时安也敏锐地发现了。他摇摇头,把乱七八糟的念头都从脑海中赶出去,跑到附近的山上寻找消肿化瘀的草药。

      清晨的山上弥漫着淡淡的草木香气,晶莹剔透的露水还完完整整地挂在叶子上,圆润饱满,很是美观。但时安无心观赏,只专注地搜找自己需要的东西。

      等他气喘吁吁地跑回家里,发现闻墨已经又煮好了一锅粥,还做了两个清淡的小菜。时安眉头紧锁,声音又不自觉地紧张起来:“爹爹!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

      “不要什么?我不做饭,你会吗?咱俩就这样饿着?”闻墨无意挤兑他,只是陈述事实。

      他接过时安紧攥着的草药,捣碎了敷在手上伤处。看了一眼呆呆地立在原地的男孩,又轻声安慰道:“爹爹没事,这种小伤见惯了,不妨事。倒是你,冒冒失失地冲出去,拦也拦不住,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让爹爹如何是好?”

      时安低垂着头沉默了半晌,突然抬头认真地盯着他,语气坚定道:“…我学!”

      ……?

      闻墨不解地望去,显然没理解他的意思。

      时安补充:“我会学着洗衣煮饭,帮爹爹分忧。” 我可不想看你再受苦受累,更不想让你受伤了。

      听懂了这句话,闻墨心中一热,忍不住嘴角上扬,露出浅浅的笑意。不过他还是拒绝了他的好意,笑道:“无碍,爹爹挺喜欢做这些的。时安,你应当专心练武,不要荒废这一身好根骨才是。”

      这些日子里,时安也确实一天都没耽误,刻苦地练着招式。他也想让闻墨舞一套穿云剑法演示给他看,但…

      这是什么鬼剑法啊,他哪知道!

      他是用了这具身体,但不代表就继承了宿主的记忆和身手啊摔!

      于是,闻大少爷决定装傻,借口自己在灭族之夜被废去了一身武功,现在身体很虚弱,没办法舞刀弄枪了。

      就这样,闻墨自以为完美地躲过了一劫。

      现在,看着时安点头应允,他也放下心,牵着他来到桌边,给他摆好碗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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