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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似是而非 ...

  •   姐姐出嫁,与姐夫一同移居海外。多年经营的蛋糕店,留给了童云云。早就厌倦了外企的工作,尤其是最近看到的,无聊无耻的男上司,以及委曲求全的女职员。可能也不算什么吧,可她看着就烦。

      背着5000块钱违约金的债务,童云云兴高采烈地接手了蛋糕店。违约金在离职以后的一年内还清就可以,而开一家蛋糕店,是高中以来的梦想吧。只是,当年说要在隔壁开花店的女友,依旧在另一个城市脱不开身。说来,那个清瘦、文静的女孩子,真的很适合开花店。

      天色暗下来了。不过,离关店的时间还早。蛋糕店每天晚上9点关门,因为住处也很近,不算太晚。晚上不吃饭。原本就有些富态,经营蛋糕店之后,好像又胖了。总是不知不觉一边做一边吃。看来,一定要下决心减肥了。

      蛋糕店弥漫着香甜味道,光天天闻着这味道,就该心宽体胖了吧。现在没有客人,童云云坐在柜台内,一边往蛋糕上加水果,时而抬头,看两眼电脑上正演着的韩剧。《金三顺》。看了几遍了,就是喜欢。

      看着看着,有些困了。恍惚间,隔着玻璃门,童云云看见外面一个穿着短袖白衬衣的男子,背对着店内。衣服有些湿,手中抱着什么。

      “下大雨了啊。”童云云望了望店门外,地上溅起的水花,扭头看一眼插在桶里的红伞。

      男子就一直背靠蛋糕店的玻璃门站在外面。

      童云云放下手中的活儿,打量起门外的人。在蛋糕店呆着,有时候也会无聊。没顾客的时候,她也经常看着外面匆匆过往的人。

      结论是,不错的男子。身上的气质很自然,没有铜臭、没有权利欲。其实也不是自己看人的眼力有多好,只是,童云云在这个男子身上,真的能感受到,没有人间烟火的气息。童云云心里惊动,这年头,还有这样的男子存在吗?

      她忽然希望男子推门进来坐坐。吃块蛋糕,喝杯饮料。或者,她主动去请他进来避避雨?这个,还是需要勇气的。勇气啊……还是不好意思吧。

      外面的雨不见小,一直静立的男子有了点动作。

      “要进来了?”童云云一下子打起精神,全身紧张地盯着玻璃门外,“还是要冒雨走?”

      男子最后还是推开了蛋糕店的玻璃门,挂在门口的风铃,霎时“叮铛”作响,“哗哗”的雨声冲进,清凉的水汽扑面而来。

      童云云迅速将《金三顺》暂停,从柜台内走出。店内忽然安静下来,只剩下渐弱渐缓的风铃声。蛋糕店内变得从未有过的空灵。

      有一点婴儿肥的脸上,优雅微笑,“先生要点什么?”自己的声音,竟也是从未有过的清缈、动听。看见美男子就这样了吗?童云云仿佛遭了人嘲笑,微微有些脸红。

      “雨太大,来姑娘店中避一避。多有打扰。”男子声音中带着歉意。

      童云云转身端出一杯果汁,“先生请坐,不用客气。”将果汁放在桌上,看见男子手中抱着的是一幅水墨丹青。只是被雨水打湿,只隐约可辨,是个古装女子的画像。落款倒还干燥,一个阴文的冽字。

      “你画的啊?”

      “是。”

      冽坐下,不再说话,也没有动饮料,只是扭头望着玻璃门外的雨。站在桌边的童云云,也扭头看雨。不知男子为什么看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雨。

      静默地感觉不到时间流逝。刹那间的苍茫。

      “姑娘。”

      童云云收神,回头看冽已经收了画卷,起身,“我要走了。”

      雨还没停。童云云将桶里的红伞拿过来,“先生拿去用吧。有空再还回来就好。”

      冽微微犹豫,还是接了伞,“那,多谢姑娘。”

      童云云笑眯眯说“不客气”时,风铃再一次骤响,在湿润的水汽中,童云云睁开眼睛,大雨中,只见渐行渐远的红色。雨声显得宽广铺张、无边无际。

      玻璃门自动关上了,将童云云从雨声中拉出。忽然笑起来,想起白娘子“渡情”那一出。不过那是许仙借伞给白素贞,自己倒是反过来了。

      大雨过后,晴了一周。而整整一周,冽都没有来还伞。

      昏昏沉沉的一周。没有客人的时候,童云云盯着《金三顺》,却眼神空洞地想着别的事,“很忙吗?忘记了吗?不记得路了吗?”

      扭头看门外经过的行人,自从见到冽以后,全都索然无味。

      童云云甚至想,是不是要学习许仙,亲自去取伞。但是,自己没有冽的电话,也没有冽的住址。当时忘记问了。

      晚上收拾柜台,准备关张。

      “算了,不过是一把雨伞。”童云云如此想着,却不由地朝门外再看了一眼。

      “冽?!”

      不知何时,冽已经站在了门外,手中拿着红伞。

      童云云去开门,清凉的水汽。原来在下小雨。“咦?又下雨了!”

      冽将红伞伸出,“抱歉,让你久等了。”

      童云云正要伸出的手缩了回来。呃,冽的手很漂亮,白皙修长;自己那只胖乎乎的爪子……“你看,又下雨了呢!你还是先拿去用,明天再还给我吧。”

      冽有些迟疑。

      “不过,”童云云故作严厉,“明天早晨一定要还过来!”转而却笑起来,“明天和我一起去一个地方。”

      冽将手收回,微笑点头,“好的。”

      推着半扇门站着,看夜雨中的红色再一次模糊,童云云被扑在脸上的雨凉醒,“哎呀!又忘了留电话了。明天……”

      第二天却很顺利。童云云清晨跑到蛋糕店时,冽已经在玻璃门前了。

      “你带了伞啊?”

      冽握着红伞,“也许会下雨。”

      “哦?”童云云特地查了天气预报,今天是晴天的。不过,天气预报也总是不准确。

      要去的地方,是童云云外婆家的老房子。上小学之前,她一直住在那里。

      公车,再步行。一路上说了很多话吧,却也记不得都说些什么了。

      最后到了林中的村子,停在一座破旧的房子前。外婆家也早就随着整个村子搬出这里了,老房子与原先的村子被一同舍弃。童云云却还经常跑到老房子去玩。

      是全木质的房子,屋顶很高。阳光漏过残缺的瓦砾,落在已经长着野草的厅堂。

      通往厨房的小巷子,就是在白天也很阴暗。

      童云云指着那黑暗处,“我很小的时候,晚上去上厕所,看见一只毛脸的猴子朝我招手。他说他是孙悟空,要我也去做唐僧的徒弟。当时怕极了,跑去喊我妈来看,可再看时,就没有了。后来我妈说是梦,可我一直相信,那是真的。”

      冽淡淡地笑,“那算是奇遇吧。”

      “是吧。”童云云点点头,走进小时候她睡的房间,“原来这里有一张挂着帐子的雕花木床,听说,床内那面墙上,曾经隔着帐子贴了一幅画。是个漂亮的古代女子。是唐朝时候的东西呢!不过,有一年忽然涨水,那幅画就被冲走了。”

      “你见过她吗?”

      童云云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抬头问,“你怎么知道?”

      冽并不回答,只是重复,“你见过她?”看不清他的表情,漏下的刚光,刺得童云云睁不开眼睛。

      “嗯。”童云云侧身避过那束阳光,“小时候,有一次我独自站在厅堂外,看见过一个古装的女子站在桌边,脸对着这间房的房门,神情落寞。虽然我从没有见过那张画,可我不知为何,就是知道,她是那张画上的人。对了,我是在画被水冲走的那一年,出生的。”

      屋顶漏下的阳光,仿佛特别的宽大,童云云依旧看不到冽的表情,只有好像从遥远地方传来的声音。

      “我做了千年的游魂,来寻找你。终于你就在我面前。可惜,你已不是你。”

      冽伸出手,拉起童云云的右手,掌心相合,缓缓抹开,“这颗朱砂痣,替你抹去了。”

      忽然间,巨大的雨声,洪水般弥漫,无边无际。

      “冽!”用尽全身力气,伸手去抓冽的手,却像被什么死死拉住,眼睁睁看那只手离去。那样修长,那样白皙。

      童云云忽然一阵钻心的痛,用力睁开眼。

      蛋糕店的门被推开了。“哗哗”的大雨声冲进来,带着水汽的晚风让童云云感觉寒冷。

      “这么晚还没回家?”楼下的奶奶走进来,“脸上怎么这么红?发烧了?”

      “哦……”童云云伸出右手去摸额头,手掌经过眼前,忽然放下来。肉肉的手掌,光洁得很,除了手纹,没有别的瑕疵。也没有,朱砂痣。

      扭头看一眼角落,红伞静静地插在桶里。

      童云云回家,“妈,我右手手掌上,是不是有一颗朱砂痣?”

      “朱砂痣?没有。”

      “真的没有?”童云云忽然也记不清楚了。从来就没有的吗?还是……是梦吗?可是……

      “妈,我明天回一趟外婆家的老房子。”

      “前天听你外婆说,那房子已经拆了。你怎么总爱去看那早没人住的破房子呢?”

      “拆了?”童云云看了看窗外漆黑的雨夜,半晌,“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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