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山谣》蛰音

2、红笺小札

　　姬泽牵了桐桑的手，缓缓的走，掌心的温度蔓延开来，桐桑的眼眶有些湿润，一年了，长兄南下一年间，他会经历多少自己不得而知的事情，自己又有很长时间，没有这般紧紧攥住长兄的手了。桐桑心下黯然，犹忆儿时，长兄总是如此牵了她的手，人说长兄如父，她却以为，长兄，是亦父亦友般的存在。桐桑总是寻一个春日的黄昏，央长兄推她荡秋千。那时，总是桃花微雨，嬉闹着，轻嗅如玉光阴。
　　后来长兄谪迁巴郡，任这名升实降的官勋，只偶尔在父亲书房窥得长兄寄来的几卷竹简，便再无音信了。
　　适才桐桑看到长兄，蓦地看到长兄颇瘦削了些。心下钝痛。
　　思及此，便到了长兄的宸苑。那苑里，同长兄南下前一般无二。爹娘是常派人打扫的，娘亦总是念叨：“指不定阿泽哪日回来，这宸苑须得给他留好，若是他回来，没了住处，可怎生是好”
　　门扉外面的两棵松，仍旧立着，苍翠的可融万物。姬泽推开门扉，便生出一声吱呀的响。桐桑瞧见，长兄的包裹还未收拾，只在桌案上放了一个小巧的木盒，雕了几朵盛放的茉莉，蔓延着展开去。桐桑走上前去，轻轻抚上木盒，茉莉的纹路，带着些清凉的触感，缓缓在指尖轻旋。打开，便见一只毛笔静静的躺在靛青的绒里，笔杆上，亦雕了几朵茉莉。笔锋是狼毫，确然是钝钝的，又锐利的触感。
　　“长兄，你怎知桑儿喜欢这个”桐桑的一双桃花眸里似有点点星光闪烁。俏俏的声音里有满溢着的惊喜。
　　姬泽用温润的掌心，揉了揉桐桑蓬松的发。“我家桑儿，不喜绣工，不喜刀枪，一直喜爱着的便是笔墨间的这些了，长兄怎会不知，小桑儿喜欢就好。”
　　桐桑急的跳脚：“长兄，我才不是什么小桑儿，桑儿现下不小了!”
　　转头去，便见姬泽正将包裹打开，铺好，又一边回应着“桑儿不小了，不小了。”又瞟了一眼桐桑，随即失笑。
　　这间隙里，微风斜斜的织，间着几声蝉鸣，桐桑有了些燥意，便欲离去，刚行至梁前，就蓦的瞟见书案上的一脚飞棱处，搁置着桃红色的信笺，略有几个墨色小字，远远的，倒看不分明。
　　她即偷偷溜了回去，悄悄的往书案边上蹭，瞥一眼长兄，见他仍似是在收拾匣子，心下稍安，一边盯着长兄那处，一边缓缓伸手，揪起那张薄薄的红笺。
　　信笺舒展开来，便见桃粉的笺上轻轻的字迹：泽公子，自此一别，心下常思及与你初见时，甚忆君，可否咸阳相见杜瑾。
　　桐桑愕然，复见那笺，缀了细细的桃纹，淡绿色的叶，交错蔓绕，倒别是一般风流雅致。文后的落款旁，亦绘了一朵桃花，墨色的，仿若诉尽柔肠。或许当见见这个叫杜瑾的女子，若如她所言，她应亦是家居咸阳罢。
　　忽的想起信笺还攥在自己掌心，“嗖”的将那信笺塞回去，装作同长兄一起收拾东西的模样，然后转身拂袖，作不经意之态，掀翻长兄满溢着墨汁的瓷缸。
　　姬泽笑看着桐桑，便道：“长兄第一次知道桑儿竟是花猫变的，罢了，桑儿你许是不适合收拾这些物什，快回屋去吧，长兄自己收拾便好。”
　　桐桑低低的应了一声，垂下眼帘，掩住眼底调侃似的笑意，回身向木樨苑去了。心下暗道：“还好长兄没看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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