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梦余生》山支木兮

1、第 1 章

　　夏季的天酷热而又难耐，似要将所有的腾腾热气都压迫在人的胸口，让人犹如窒息般的烦闷。那吵闹的蝉鸣，在无时无刻的宣告着人们自己内心的疯狂咆哮。汗顺着脸颊滴落流淌到脖颈，粘稠而又潮湿，粘粘着衣物与皮肤……这种种的原因都迫使程伽寒想要逃离整个夏季。可往往越是想逃离的，却越是难以解脱，不仅无法远离，还要将你紧紧锁住并变本加厉的让你沉溺其中，对夏季如是，对蒋昀汐亦是。
　　2008年的夏在人们对汶川特大地震的悲痛中悄然来临，在而后到来的北京奥运会盛大举行中走向高潮。发生的所有的所有足以让这年夏天被渲染的浓墨重彩，让人们无法忘怀这个并不普通的夏季，但这些却并不全然是程伽寒对其难舍难忘的所有原因。她之所以记得那年夏天发生的所有细枝末节，仅仅只是因为它在程伽寒的脑海中、梦里反反复复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在她和蒋昀汐回忆的开始，伴随着那年夏季的蝉鸣声，是她们在高一3班教室里的相遇。
　　程伽寒接到要去学校报到的通知是她从成都浪荡回来的第四天，一心决定在家躺尸的愿望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破灭，内心的狂躁飙升了不止一个度。致使本来就高冷脸的她再加上浑身散发的怨念，让她在报道时四周无一拥堵，所有项目都进行的无比顺畅。进行完所有流程，程伽寒抬手瞟了一眼手表，时间还早，她将收据和学生守则胡乱的塞进双肩包，随手将其甩到右肩上斜挎，拿起手机不慌不忙的顺着教研楼左侧的花园小径，弯弯绕绕地向位于左后方的教学楼走去。夏季特有的热风吹起被汗粘粘在脸上的刘海儿，风中伴随着淡淡的广玉兰的香气，看着从枝叶的缝隙中散落的光斑，程伽寒内心的小文艺随之开始翻腾起来，直到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音乐的突然响起，无情的打破她内心的小剧场。看着手机上左翊跳动的头像，她无奈的按下接听键，手机中就立刻传来了左二世的咆哮：“程伽寒，程大姐姐，您老人家在哪儿呢？！”“嘿，左小姐，你这是淑女形象演够了，准备演暴躁小宫女呢？！我在学校小花园呢，怎么了这是失恋了还是又热恋了，要找姐姐我一吐为快。”程伽寒略带笑意的揶揄着。“ 你就贫吧，还好本小姐大度不和你这小屁孩子计较。啊！都怨你差点儿忘了跟你说正事儿。我刚要和你说，我在咱们班里看到一个美女，嘿嘿嘿，你赶紧的，来围观啊。”“哎，你这花痴上来了，男女都来者不拒吗？我为我之后的学习生活感到满满的担忧。也为学校的小哥哥小姐姐的人身安全忧虑不已。”“哟，你这话说的，美是不分性别不分种族不分物种的，欣赏美好的事物是整个生物界的共性。我这是有发现美的眼睛，我自豪，我骄傲。你快点儿的，我都帮你找好座位了，万里挑一的绝佳宝座......”电话那头的人一如既往的不正经唠唠叨，“嗯哪，我马上就到了。”说完这句话，程伽寒就迅速地结束通话。以她对左翊的了解，再侃下去，这话题没有半个小时是结束不了的。走过白色小凉亭斜前方的鹅卵石拱桥，再向左绕过一棵松树前行300米左右就到了教学区，程伽寒看了看教室分布图，径直向A区一楼右侧走去。
　　抬头看了看门上的班牌，高一3班，没错是这个教室，程伽寒直接左转进班，没看见门口右侧的人儿刚好正要出去。两人突然的面对面，让她们都出于本能的一愣神儿，身体在条件反射下分别避开。快速反应过来的程伽寒向对方抱歉的一笑，迅速侧身留出充足的空间示意面前的人先行通过。在与其擦肩而过的时候，程伽寒的视线微略扫过，虽未仔细的看清容貌但总觉得这个人的神韵有点儿似曾相识的感觉，可能是之前的同学吧，她心里这么想着就也随后走进了教室。随意的扫视四周，看见左翊站在中间第五排的正中间，正一脸微笑的看着她。虽然左翊长得温温柔柔，但程伽寒却从她的笑里看出来了一点点的猥琐和坏点子，只觉得背后微微有凉气升腾起来，鸡皮疙瘩也突然一粒一粒的蹦跶出来。此举一定有诈，程伽寒的第六感迅速反应并作出答复，她不动声色的慢慢靠近左翊所在的区域，并先声夺人道：“干嘛呢笑的这么猥琐，几天不见本姐姐，被我的美颜惊到了？”左翊贱兮兮的靠过来，在程伽寒耳边说道：“嘿,小妞，艳福不浅哦，刚来就和漂亮妹妹碰了个满怀，我就说你体质特殊——招桃花吧，你还不信。我看好你们啊......”说完还郑重地拍了拍程伽寒的肩膀，一脸的坏笑。“你又胡言乱语，老不正经。虽然我是喜欢欣赏美女，但那也不是近了你的墨染了你的黑嘛。你怎么就天天把我往女人身上推，难道我是配不上找个帅哥是吗？你开我玩笑也就得了，别乱说人家。再说你那儿看见撞怀里了？明明就是倒霉，到你这倒成了美事儿了。”程伽寒把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拍掉并赶紧打断她的话说道“你说的美人儿呢，在哪儿，让我看看你的审美是否又退步了。”左翊听完后夸张的又是扶额又是捶胸顿足的，用满脸看智障的神情看着程伽寒“你是真傻还是假傻？刚你进门不就撞见了吗？面对面了都没看清楚？那颜值、那气质、那身材，我还以为你是看傻了才人家都走了，还盯着背影看了几眼的。你别跟我说，你又是外人勿扰模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认识的人一般不给注意力的。刚是扫了眼，但是没怎么看清，好像是长得不错，就记得鼻子好像挺高的，皮肤不错，然后就擦肩而过了。但是......嗯......就是......嗯......也没什么别的了。”突然想起那种熟悉感的程伽寒，习惯性的摸了摸耳垂，掩盖自己的慌张。转移话题道：“好啦，好啦，总会再见的，你给我找的位子呢，你可是夸下海口的，如果不好我就打人了啊。”左翊看着程伽寒故作凶狠的样子，指了指身后的位子“喏，就这儿拉，我坐这里，你的呢就在我旁边。为了让你好好欣赏美女，专门等着人找好座位才抢下的。我可是牺牲小我，把美女旁边的位子让给你啦。我是不是很爱你啊？”看着左翊故作大无畏，其实一脸坏笑的样子，程伽寒就脑壳疼，这傻子不知道怎么的从初二就开始这样乱点鸳鸯谱。“别，不用，还是你和美女肩并肩吧，我无福消受。我坐靠走廊的这边，你坐那个和你女神近距离接触吧。好事儿让给你，不用谢，兄弟，我是雷锋。”程伽寒说着快速占领了走廊旁的位子，恐怕慢一步就让左翊抢了先。“诶！！”“诶，诶什么，赶紧的，来坐下吧，别让其他人都看出来你是个智障。”程伽寒憋笑着，看着左翊跳脚的模样。“算了，不跟你这咬吕洞宾的小狗计较。想笑就笑出来，别憋着。我还不知道你，生人勿进的，我还怕你吓到人家呢。明明就一疯癫毒舌二货，怎么就非要装高冷霸气大哥范儿，还没人看出你的本质？！我的眼睛看破了太多，我承受着我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智慧。起开，让本小姐进去。”程伽寒也不反驳，起身让她进去后便坐下把书包塞进桌子里，呆呆望向左边窗外的梧桐愣神。突然周遭的喧哗，已经与人打成一片的左翊，互相嬉闹的人群仿佛都消失了一般。连空气的流动都开始缓慢，只有她自己和微小浮动的颗粒。
　　“你快看讲台，就是这个。”左翊捅了捅傍边不知出神想些什么的好友，用眼神示意她往讲台上看去。被打思绪的程伽寒听到左翊的话，转头看向讲台的方向，只见一个气若幽兰、清艳脱俗的女生正从讲台上走过。她心中突然就想起了“淡扫蛾眉排远岫，低垂蝉鬓轻云”这句诗词。果然还如小时候一般好看，只是气质和身高变了些，五官长开了些，模样倒是没怎么变，一心想着这些的程伽寒随然脱口道：“蒋昀汐。”“嗯？什么？”左翊迷茫的问。左翊的话突然让程伽寒清醒起来，懊恼着自己脱口而出了她的名字。心中也思虑起来，这个只是小学见过几面，从未深交更未曾同过班的人，自己怎么就一瞬间记得起了她的名字想得起她童年的脸呢。懊恼不安茫然夹杂着那加快的心跳在胸膛内清晰的砰砰作响，让程伽寒微微蹙眉，但还是故作淡然的小声说：“我说，她叫蒋昀汐。”一心欣赏美色的左翊，并未察觉到身旁好友的细微变化，只是揶揄着：“行啊，认识啊，什么时候的事儿，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这么好看的妹子自己藏着，真是不够意思啊。”程伽寒将自己的视线从蒋昀汐身上转到自己桌子上面，压下眼里的情绪后，笑着对上左翊八卦的“小眼睛”说：“别乱想了，小学时候见过几面，知道了名字。收起你疯狂八卦的内心吧。”“哼，我才不信没有鬼嘞。就你这小记性，除了上心的事和人，你在意过、记住过什么？！小学这么遥远的记忆，只见过几面你能记到现在？”看左翊没有停下的意思，程伽寒用看似不经意的语气说：“可能是因为长得漂亮，才会记住了吧。真不熟，不然你能不认识？咱俩除了小学没在一起，什么时候分开过。”左翊虽然并不全然相信她的鬼话，但也并未深究,她知道如果伽寒执意不说的话，没有人能从中套出任何一丝一毫的内容。虽心里还有疑问，但的确从未听她提起过蒋昀汐的存在。能让好友记起的人，肯定有故事，左翊不自觉的又多看了蒋昀汐几眼。程伽寒看到左翊停止了进一步的逼问，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自己的余光瞟到蒋昀汐就快要走近，她迅速将左翊拉向自己在她耳边压低声音威胁：“别再说些不正经的话，不然你那些辉煌历史，我不确定不会在左伯父旁边说漏嘴哦。”“哎呀，知道了，有必要为了一个女人和兄弟翻脸吗。还威胁我。腹黑的家伙。”左翊用手肘捅向程伽寒的腰部，远离了她的束缚。她只知道自己疑惑好友为何对蒋昀汐的态度好像有些不一样，却不知自己好友也同样在疑惑为什么自己对蒋昀汐出现的反应这么不同。
　　待蒋昀汐坐下后，左翊便自来熟的和她聊了起来。而程伽寒只有在左翊介绍自己的时候抬头对蒋昀汐微微一笑，就再也没有向蒋昀汐投去一点的关注。之前一直在闹的程伽寒和左翊，与现在低头翻书的程伽寒和正在嬉闹的左翊都未曾注意到，之前从讲台上走过的蒋昀汐曾将视线投向笑着和左翊说话的程伽寒身上并随后低头嘴里呢喃出程伽寒三个字，与现在时不时将看向左边的目光透过左翊放到她旁边专注看书的程伽寒身上。空调的冷风悠悠的吹着，调动着教室里的空气缓缓的流动，教室中三五聚在一起热闹胡侃的学生，加上外面吵闹的蝉鸣，这个夏天在慢慢的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