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架空现代]夜花-7G方无》蓼萧

1、第 1 章

　　见到英子的时候戚少商刚点了第二杯咖啡,暗自呻吟为什么会选在酒吧等女人。他坐的角度可以从落地玻璃窗直接看到酒吧入口，也可以看见吧台从调酒师手里倾到出的美酒。暧昧光线里色彩斑斓的各种鸡尾酒是一种无比的诱惑，特别是对他这种刚刚开始戒酒的酒鬼而言。
　　他心不在焉的用手指轮流拜访着桌面，隐隐有些头痛，一面怀疑自己这样的状态就算人站到自己面前自己也不会注意。
　　实际上他这个担忧完全多余。
　　穿着红色大衣的女子一打开酒吧的门就吸引住了所有人的注意。12月份，天气潮湿阴冷，寒风把女子的面颌吹得艳若桃花。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睛被浓密的黑色长发半遮着。把寒冷的冬天关在了门外，脱下外套挂在胳膊上，里面是黑色的连衣裙。
　　这是男人在午夜深梦里愿意梦到的女子。
　　她不确定的四下张望了一会儿，直到看到戚少商，才高兴的走过来，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对不起，稍微迟了一会儿——你没有多等吧？”
　　戚少商眨了眨眼：“等待你这样美丽的女子是我的荣幸。”对方轻轻一笑，接受他漫不经心的善意。
　　这时候他的第二杯咖啡被送了过来。英子叫住了waiter点了一杯血腥玛丽，然后两个人一阵沉默。
　　打破尴尬的是对方。
　　“戚先生，谢谢你愿意听我说。”女子放在桌面上的双手相互握住，微微有些用力，显露出手的主人外表看不出来的神经紧张，“我打电话的时候，以为你会拒绝呢。”
　　戚少商苦笑。
　　的确如此。他也以为他会拒绝。他已经忘记上一次是在什么场合和气氛下把自己的手机号码给了她，以至于接到电话的时候觉得稍微有点熟悉更多的是陌生。而接受陌生女子的委托，实在是他比较忌讳的事。
　　可是他还是答应出来听一听事情的原委。为了把注意力从酒精上暂时转移一下。
　　酒很快被送了上来。他尽力不去看她鲜红的手指甲以及手里的酒，喝了口苦涩的咖啡，试图让自己更加清醒一点。
　　“你希望我为你做些什么？”他尽量温和的问。
　　“我想你帮我去见一个，跟他说一点话。”英子说这句话的时候神情非常妩媚，但在眼睛深处有一种神经紧绷的恐惧，“对他说——我想离开他。”
　　戚少商继续捧着咖啡：“……你男朋友？”
　　“男朋友？噢，不是。”她笑眯眯地，手指上翠绿的戒指在玻璃杯上轻轻敲击，发出悦耳的声响，“你可以把他称为我的‘主人’，我从属于他，我过去，我的将来，我的时间，我的身体，我的一切。”
　　“简单来说我是他的女人，不过他不是我的男人。”她迅速说完，似乎觉得很好笑，表情显得很生动。
　　戚少商觉得对这个女子有点另眼相看了。她身上有明显的风尘气，但她不去隐藏，落落大方，反而另外有种魅力。
　　“他很可怕吗？还是非常难说话？”不然一般这种问题并不需要第三者出面。
　　“不是的……我说不出来。”英子明显畏缩了一下，“我想我一点也不了解他……可能他会很痛快的一口答应，也可能会毫不留情的杀死我，谁知道呢……我并不想冒这个险，我也不想直接面对他。那个人是个疯子。你知道吗，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去酒吧，他一杯酒也没喝，出来的时候看到有些不懂事的孩子——街头随处可见，逃课，下流，自以为很了不起，穿奇怪的衣服——在对面酒吧门口用油漆写一些猥琐的字眼。然后他冲过去把他们打了一顿……我不明白他在想什么，下手太重了，我还以为他要杀了他们。”
　　戚少商觉得这个委托实在有点啼笑皆非。他考虑了一会儿才点头：“我知道了。正好最近没什么事……我在哪里可以找到他？名字呢？”
　　英子显然没想到他这么爽快就答应她，喜出望外：“我只有他联系人的电话，因为你知道，一般只有他来找我，我不可能去找他。”她迅速拿出笔在纸巾上写下一窜号码，“跟这个人说明来意留下电话，方如果觉得必要，他会来找你的。”
　　“看来是很谨慎的人。”
　　“远远不止是谨慎。”英子无奈地说，又加上一句，“实在谢谢你。”
　　两个人又稍微说了几句话，英子便告辞走了。戚少商看着女子窈窕的身影出了酒吧门，风很大，女子缩了一下，然后打车很用力的甩上车门。
　　她叫的血腥玛丽没有喝完，玻璃杯中的红色液体看上去的确像浓稠血液。他把手里的咖啡一口喝完，走到吧台旁边的公用电话前投了硬币，拨打了英子留给他的电话。
　　“你好。”电话那头机械干涩的中年妇女的声音。
　　“你好。我找方。”
　　“请留下电话和名字，方便留下住址吗？”
　　戚少商报出名字和手机，然后挂了电话。

　　+++

　　戚少商，男，单身。曾经是警察，现在则是无业人员，兼职侦探。
　　不再做警察这当然是一个故事，不过跟现在这个故事没有什么关系，请无视。
　　早上8点起床，到街上便利店买个饭团和咖啡，带上份当天的报纸。中午通常会在租的房子附近的中餐馆点一份咖喱饭或者红酒牛肉，不过在开始诫酒之后尝试着换成了炒饭。
　　晚上在缤兰街附近的几个酒吧和咖啡馆出没，经常去的一家酒吧是夜花。午夜前后回家睡觉。
　　虽然可能不太健康，但至少是很规律的生活着。
　　接下英子委托的第3天早上。他一如既往的八点起床，然后很难得自己做了三明治配牛奶。披上外套出门，找到最近的公用电话，打通了英子留给他的电话。
　　“HAI你好。”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显得快乐而妩媚。
　　“你好。英子我是少商。”他把电话搁在肩上翻出常用的黑色□□的笔记本，“这几天好吗？”
　　“是的。天气很好，我一直在尝试着看书。”英子说，“你知道，很多男人都喜欢知性女性。”
　　戚少商被她嘲弄的口气逗笑：“我有事问你。你所说的那个人，最近有来看过你吗？”
　　“方？他没有。一般他总是神出鬼没。有时候连着两个月消失，有时候忽然出现和我算过费用之后连续几天带我逛街看电影。天晓得。”
　　“那么他经常出没的地点呢？我想他不准备主动来见我。”
　　“天呐。”她叫了一声，“说实话……我不知道。因为我不知道他究竟喜欢什么。他往往很清楚别人喜欢什么，但是别人很难明白他这种人会喜欢什么。方很特别。他跟别的人不一样。”
　　戚少商有些头痛——很特别的皮条客，很好。
　　“那么你能不能描述一下他的外表？还是喜欢穿的衣服什么，发型，身高……”
　　“恩。身高在180左右，衣服很好认，经常穿一件黑色织锦的中式外套，长得很好看，眼睛是茶色的……比较像搞艺术的。不超过35岁。”
　　“……好的。我想办法找，等我的消息吧。”
　　“抱歉戚，我居然一点忙也帮不上。”
　　又寒暄了几句挂上电话。戚少尚琢磨着时间还早，回家看了会电视，午饭之后天气变得阴森，可能要下雨。
　　他去了夜花。
　　比较讽刺的是。尽管夜花晚上是整个C市最出名的酒吧之一，它白天却被酒吧主人无偿的租借给一个戒酒俱乐部做定期活动。时间通常是一礼拜一次，可以喝免费供应的咖啡。
　　尽管戚少商对于这种看上去很光明正大但不知道实际用途的聚会很不以为然，但现在他无处可去。今天他的工作将在晚上开始。
　　他推开门的时候明显聚会已经开始了。酒吧的一张桌子周围坐了两圈的人正在听一个女人说话。他悄悄坐到最角落的位置。
　　女人的故事已经说到了结尾，她的皮肤粗糙，但看起来气色相当不错。她正在说：“……在医院住了几个星期以后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珍惜这条生命。往往都是这样，所拥有的东西只有到要失去的时候才明白有多珍贵。那时候我就发誓再也不喝酒了，让过去去死吧，至少我现在还好好活着，难道这还不够吗？”女子举起手里的咖啡杯做了个敬酒的姿势，“目前为止我已经戒酒整整四年，这四年里我重新拥有了一个家庭和一份职业，祝福大家也能跟我一样幸福。我的故事说到这里。”
　　所有人都鼓掌。然后有想发言的继续发言，诉说他们关于戒酒的故事。
　　不得不说有些故事还是相当有意思的。戚少商起身倒了杯咖啡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位子被人坐掉了，于是坐在了后面一个位置，继续听人说故事。
　　其实不在乎故事好不好或者人生精不精彩，有这样的聚会，只不过能让人知道你在做的事情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喏，这条路并不长，你看已经有这么多人到达终点了。
　　让人心理上会有所安慰。
　　最后终于轮到他之前坐的那个位置。戚少商在后面只能看见那个人有一双非常漂亮的手，搁在桌子上，轻轻一敲。空气里除了咖啡还有淡淡的香水味，Gucci的Pour Homme II。
　　他说：“我是Gavin，谢谢大家的故事。我今天只听就好。”
　　再接下来轮到戚少商。他一笑：“我也一样。”

　　很快散会。戚少商没有离开，翻看报纸看。直到他把报纸翻来覆去的看到第三遍，他要找的人终于出现在酒吧后台。
　　“呦，好久不见。”他坐上吧台。吧台里的男子没有丝毫意外，拿起杯子想了想：“你在戒酒？”
　　“是的。”
　　对方面无表情的倒了杯柠檬水给他：“说吧。什么事。”
　　“帮我找个人。”
　　“谁？”
　　“我不认识……只知道一般认识他的人都叫他方，皮条客一个，虽然比较奇怪。身高……”
　　“你找他做什么？”正在擦杯子的人放下手，非常罕见的打断别人说话。
　　戚少商惊讶：“你认识他？”
　　继续拿起杯子擦：“不认识。不过我知道。方很有名。”
　　“我怎么样才能找到他？”
　　对方迟疑了一下：“戚，如果你是想找他麻烦，我劝你还是算了。”
　　“麻烦？当然不是。我现在是爱国守法好公民一个。”戚少商露出非常无辜的笑脸，“有点事情需要找到他交涉。他不肯主动接触我。”
　　“……好吧。”对方放下杯子。玻璃杯与其他杯子碰触，发出清脆悠长的敲击声，“明天过来。我会给你确切地址，你自己去找他。他相当好认……不需要中间人出面介绍吧？”
　　戚少商想了想：“不用。”
　　“可以。别忘了价格照算。”
　　“是是是。”
　　不理会戚少商达成目的心满意足的出去。吧台里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熟练的继续擦杯子。握了半天忽然发现手里这个杯子已经擦了第二次，略微一愣，微微弯起嘴角半自嘲地笑起来，很快又恢复了淡漠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