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人》连城雪

21、chapter 20

　　不相爱有不相爱的好处。
　　然而一旦相爱了，还是希望你多看看幸福的一面。
　　记住他爱你的表情有多么认真，以便用作整世回忆。
　　——2005年2月1日

　　步行街的地面是美丽的红色石砖，两边灰白相间的店铺挂着缤纷招牌。
　　即便晚冬，即便傍晚，也丝毫不损这个座都市的精致与美丽。
　　一杯星巴客，掀开盖子依然热气腾腾，捧住它坐在街边吹吹凉风竟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陈路见林亦霖喝下几口咖啡身体暖了起来，才打开刚买的曼秀雷敦薄荷膏，莹绿的药沾在白皙指尖特别漂亮。
　　“手拿过来。”
　　他向林亦霖摊开修长手掌。
　　小林子摇摇头：“没事的，以前自己做饭偶尔也会被烫到，习惯了。”
　　“以前是以前，现在有我在，你就不能难受。”陈路翘起嘴角。
　　难得的暖意像滴到水中的炼乳，缓缓丝丝融解。
　　林亦霖终于面带无奈的伸出手来，虽然及时冰敷了，纤细的食指和中指还是有些泛红。
　　陈路很细致地把药涂抹好，那耐心的模样实在陌生。
　　林亦霖看他低头认真的样子，小声说：“你……的手，很漂亮，像钢琴家，难怪我妈喜欢，看来天生就该摆弄乐器。”
　　闻言陈路抬头，忽然交叉握起林亦霖的手指，支在咖啡店外的白色太阳桌上，笑容很温柔：“我的手天生就该这样用。”
　　很多年后，林亦霖听到这样一句话：十指相握，就是命运相连。
　　他想，是不是从那一刻起，他们两人的命运就成了相纠缠的定数，仿佛天机算尽。
　　可惜十几岁的时候，还不懂得那些太遥远太模糊的未来，他那时只是用简单的心情体味另一个人带来的关爱，表情在冬日的夕阳里微微羞涩，黑发随风轻舞。
　　陈路在林亦霖的手指上留下个亲吻，忽然又站起来：“等我一会儿。”
　　林亦霖不明所以，愣愣地看着他跑进对面的太平洋百货。
　　十分钟后，高挑的身影便又出现在大门口。
　　陈路一路飞跑回来，手里拎着两个袋子。
　　“我看你很怕冷，总是抖啊抖，像我家马克杯小时候。”大少爷露着笑容，从一个袋子拿出条天蓝色的围巾，俯下身系在林亦霖的脖颈上，摸了摸他的黑发，又从另一个袋子拿出块电子表，带在林亦霖的手腕上，说到：“还有，你总是到处问时间。”
　　身上突然多了两样东西，显得又暖又沉，林亦霖握住围巾，面露难色：“可是……”
　　“这是我和店里预支的工资，是我赚的，也没有很贵，你不喜欢我就扔在这里。”陈路挑挑眉毛：“这可是我第一次用劳动赚钱！”
　　林亦霖无言，愣了两秒，才翘起嘴角：“谢谢。”
　　陈路没理睬他的礼貌用语，突然神神秘秘地问道：“你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女人吗？”
　　林亦霖哭笑不得的摇头。
　　“因为……”蓝眼睛眨了眨，说得理所当然：“因为上帝知道我要照顾你，所以不需要让你去照顾别人。”
　　林亦霖一时间表情复杂，半晌也没说出话来，内心紊乱而又迷惘。
　　“你知道我怎么想的就够了，不要害怕我逼你决定什么，什么都不需要。”陈路大大咧咧地坐回自己的位子，喝了一大口快要凉掉的咖啡。
　　“那个……”林亦霖脑子转了好几圈，才想出话题：“马克杯是谁？”
　　“我的哈士奇。”陈路笑，看着他傻掉的可爱表情，笑容逐渐变得很暧昧，彻彻底底地流露出自己无人可挡的魅力。
　　林亦霖两只手握在一起，沁出细细的汗水。
　　好像特别不擅长和陈路单独相处，总被他的喜喜怒怒弄得一下紧张一下更紧张。
　　“今天……谢谢你帮我，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他说得真心实意。
　　陈路也很认真地回答：“你能不能不和我说谢谢，以后都不许说了。”
　　林亦霖温和地翘起嘴角，这才觉得奇怪：“那个姐姐怎么那么怕你的样子？”
　　“她是我妈公司的新助理，前两天我去取车才见过，这样说起来，我又占了家世背景的便宜。”陈路一耸肩：“我妈就爱雇佣南种势利的人，和她一样。”
　　“不会啊，你妈妈很随和。”
　　“你不了解她……”陈路垂下眼睛，若有所思：“这世上少有人比她更会趋利避害，令人发指的趋利避害。”
　　林亦霖没说话，他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人不是都要趋利避害的吗？
　　陈路摇摇头：“算了，不说她，明天放假，你去我家做客怎么样？”
　　林亦霖面露难色。
　　“明天是我的生日。”
　　“那……好吧。”
　　“还有，不要买礼物，我什么都不缺，你来给我做饭就行。”陈路自然知道林亦霖赚的每一分钱都有要用的地方。
　　小林子立刻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
　　陈路笑，伸手抚乱了他的头发：“傻瓜。”

　　大少爷的家，其实并没有很大。
　　只是伫立京郊别墅区的两层红白小楼，由于寒冬杀过，庭院里的植物大多没有什么精神，唯有树下的木质长椅很优美。
　　林亦霖走过的时候，不禁多看了两眼。
　　“我有时候会在那儿看书，尤其是秋天的时候，空气清新，很舒服的。”陈路笑着介绍。
　　他好像没特意准备准备什么，只穿着质地良好的家居服，身边还跟着条精神的大狗，在这样的背景下很像杂志里的插图。
　　不咄咄逼人的时候，这个家伙还是挺可爱的。
　　林亦霖暗自想到。

　　“汪！”
　　超级活泼的哈士奇朝着林亦霖叫了声，又摇摇尾巴，灰白相间的毛十分亮泽。
　　“你也喜欢他吗？”陈路蹲下亲昵的摸了摸狗狗的头，说道：“不过今天他是来陪我的，你在院子里自己玩，乖乖听话。”
　　马克杯教养良好，即便十分想跟着他们进屋，但还是老老实实地蹲了下来，委屈到直呜呜。
　　林亦霖见状觉得好笑，也学着陈路和狗狗讲话：“不要难过，一会儿给你吃好吃的东西。”
　　哈士奇像是听得明白，又汪汪了回答两声，黑眼睛锃亮。

　　“你家里真安静，人都到哪里去了？”
　　林亦霖站在宽敞的厨房里，边检查陈路胡乱买回来的食材边问。
　　以他那种残缺的生活能力，即便颜清薇不在，也该有帮忙的家政才对。
　　“给他们放假了，只有我们不好吗？”陈路站在旁边抱着手看热闹，说完忽然倾身亲了亲林亦霖微凉的脸颊。
　　小林子顿时停下动作，警惕地瞅向陈路。
　　陈路笑着举起双手，露出“我什么都不会做”的表情，见好就收。
　　“你妈妈不和你住在一起吗？”林亦霖这才恢复如常。
　　“她？偶尔会回来，大部分时间都在满世界的谈生意，这个房子是我回国以后才准备的，其实也没住过几天。”
　　“你妈妈真了不起。”林亦霖找出个玻璃器皿把蔬菜放进去，叹了口气。
　　陈路不以为然地耸耸肩。
　　“真的，她一个女人能有这样的成就，多不容易啊，我看你对她很不亲近，连打个电话都勉勉强强，这样不好。”
　　“我妈是很有商业头脑，但没有家庭的支持哪有她的今天？再说……一个成功的商人并不一定就是一个成功的人，或成功的母亲。”
　　陈路话里有话。
　　打开水龙头默默的洗了会儿菜，林亦霖又突然问：“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人才是成功的人呢？”
　　陈路正坐在桌子上吃刚刚洗好的葡萄，思考片刻，才回答说：“活得坚定明白，守得住自己，同时对世界问心无愧。”
　　“就这样？”林亦霖奇怪的回头看他：“没有一点具体的目标？”
　　陈路又想了想：“每个人的状况不一样，太具体的目标对我来说反而简单。就比如，我回中国只是想我妈开心，其它预期根本毫无意义。”
　　这话很对，林亦霖没再说什么，任净水器处理过的温水反复冲洗着菜叶，愣愣地平复心情。
　　究竟什么样的人才是个成功的人呢……自己在通往成功的道路上奋斗了这么久，却一直没能真正明白这个问题。
　　在他脑海里里，成功好像只是个高处不胜寒的硬邦邦的字眼。
　　事实上，他所能想象的一切都是陈路早就拥有的。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拥有眼前这般优越的生活环境，人生就真可以毫无遗憾了吗？

　　“哟，都在这呢？”
　　好像天外飞音，一个女人忽然出现在门口说道。
　　竟然是颜清薇。
　　她披散着曲线优美的卷发，灰色风衣做工精致，全身上下还散发着从外面带回来的阵阵寒气。
　　“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陈路显然和林亦霖一样有点意外，但是他很快摆在心态，觉得撞破了也无所谓。
　　“有声音会漏听很多有价值的话。”颜清薇随手把她的路易威登放在小茶几上，露出迷人微笑：“我的好儿子竟然想着要我开心，不枉费我千里迢迢跑回来给他过生日。”
　　陈路静静地看着她，林亦霖紧张得忘记关掉水龙头，任凭温水哗啦啦的冲着自己的双手。
　　“不过……作为你的监护人，我不同意你们的事情，我们三个得谈谈。”
　　颜清薇果然干脆利落，直接将话挑明，依旧云淡风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