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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前缘 ...

  •   楔子
      魏容裔带长川到荷花池岸,溽暑的水波腾起清凉,朵朵红莲,泛着阵阵芳香。他偏头,脉脉注视一双如画的眉眼,缓缓抬手,将长川眸前被南风吹乱的长发抚去耳后,柔声道:“许你的,九千荷香”。
      荷花人家,梦中作答
      长川出生时,天降血雨,日月相残。天君登堂大怒,协泽把长川送去了人间。
      阿爹有座小小的酒坊立在荷花池畔,酿出的荷花酿远近闻名。长川是阿爹捡回来的,很是乖巧,不哭也不闹。稍大些,就跟阿娘到街上卖竹篮,人们见了多称赞:“小丫头的竹篮数第一!”长川仰头问阿娘:“为什么我们每天只卖三只竹篮?”阿娘拍拍长川的脑袋,“人家喜欢我们的竹篮我们就卖竹篮,但倘若我们有很多竹篮,很多人都来买我们的,那其他卖竹篮的百姓怎么过日子呢?你阿爹的酒好,我们家日子还算宽裕。”长川坐在阿娘身边。
      落日的余晖把泽芝照得绚烂,长川躺在池畔,遥望尽头的晚霞变幻。金云焕发光芒,红蕖中有点点灵光。
      这天晚上,长川睡得很香,阿娘进来添灯,阿爹为长川摇着竹扇道:“上天待我们真好,都一大把年纪了,还得了个女娃。娃娃聪明又懂事,今年的荷花酿比去年多了一大缸子。只是不知娃她亲生爹娘是谁,哎……”阿娘放好灯,问:“你说‘长川’可有何寓意?”阿爹无奈的摇了摇头。
      帘幕轻扬,月光洒进窗里。长川梦见水芸上的金云之后走出一个人,长的神仙模样,衣服与夕阳的颜色相仿,背着手,瞭望远方。长川从温暖的土壤上爬起,拍拍灰,好奇的审视着眼前的一切。那人似乎感觉到长川在看他,双臂扬开,转眼便落在长川身前。华茂春松,光润玉颜,幽吐含辞“小姑娘可是唤作长川?”长川点点头。“长川,长川,念君情长温如川”语未罢,转身离去,步步形浅,淹没在血色残阳下。
      一场蓝火,一场雨落
      东南有人扬言造反,临近荷花镇,三天前就应该攻进的,却忽的没了踪影。那军队的人着一样怪异的衣服,蓝色深得像入了魔,花纹都看不清。
      镇里的百姓纷纷逃窜,却困在边界,池南山东林北河西,踏不出一步。爹娘带长川在庙里祈福。
      日落,天色暗得出奇的快,成了带有邪气的墨蓝,不见星月。深邃的湛蓝一点点逼近古庙,周围的空气像凝固了一般,悄无声息。
      “杀——”兵戈划出鞘,突然刀戟相交,应和一声令下,破开古庙石门,一冲而入,佛前的黔首没跑动两步。长川吓得闭上眼睛,随着人群被阿爹往后门拉。
      前面的步伐忽然停住,长川踩到他,顾不得道歉,睁开眼时,往后退一步,又踩到后面的人。她惊恐的发现,只有她自己还能动。
      “把那女娃提出来”
      长川寻声望去,正与狰狞的面孔相对,本想遮袖挡住眼睛,却在转身时,觉背后有强大的引力把她拉出古庙。长川被凌空提起,飞过人群,只见人们眉间都有了蓝印。
      “放火——”蓝色的火焰平地而起,席卷庙宇,向远方蔓延。
      “不要……”微弱的声音被吞噬在烈火燃起的霹雳声中。长川眨眼,两滴泪坠入尘土。是时,天落红雨,血一般艳得通透。点点血雨打在脸上,长川茫茫地望着天地之间,不知如何是好。大火熄灭,封印自解,弦月出。
      “怎么回事!”魔君怒吼,本是扣着长川的手反着就是一掌,长川被震出好远,粉襟宽带,淡云长影惹人生怜。长川任掌风飞去,脑海中一片空白,分不清昼夜。
      “哼,封不得你便罢,怕我魔君还杀不得你”接着又是一掌。却见天中跃下一人,浅衣如月皎洁,接住长川,脚未落地,又点在空中飞回了。
      魔君追去,只顾出掌,却未曾伤得半分,气得在空中到处乱打。又回了地面,放把火,把荷花镇屠个干净,水面上满满的灰烬。
      衣袂抚弦,非干冬雪
      待长川转醒,眉间多了一朵未开的花苞印,先呼“阿娘”,才发现自己已不在家中了。眼过被织蚕丝,窗刻浮花。协泽推门,轻唤“长川”,梦中神仙容颜,昨夜恍惚遇见。
      从此协泽为师,长川为徒。
      “师尊为何要收我为徒?”长川总喜欢问一些协泽不回答的问题。
      “川儿,《泪雨谣》赠你。”桌面上空,出现了一把古琴,雁足压在琴谱上。边角微卷,衣袂微鼓,长川在北风中不禁一颤。
      “冷,加衣”协泽擦拭古琴。挑弦,广袖拂过琴面,抹弦,面色温和含笑。
      “协泽上神,天君有请。”协泽瞬间收敛笑颜。
      “川儿,为师去趟天宫。”长川目送协泽的背影出大门。
      长川反复拨弄琴弦,一段比一段流畅,一遍比一遍情深,不读谱亦如行云流水。《泪雨谣》是师尊所作吧,记得师尊讲过一个故事:在很久很久以前,天有一神,出生而泣,天降血雨。众神皆以其为凶煞,天君盛怒于心,言其椿萱弃子归隐。在后来的千百年间,只有为师知道,天君将她爹娘暗中处决了。“那后来呢?”师尊不答。
      “吱——”是大门开的声音,长川回过神来。“川儿”熟悉的声音在呼唤,长川起身。房门自开,协泽飞进,一把搂住长川,紧紧抱在怀里,浑身冰凉。长川绕指,散发出三月阳光的温暖。
      天地之间,如花美眷
      五千年一次的三界大会又要开始了,每天来拜访师尊的神仙不在少数,他们都说协泽上神有满屋的曲谱,却没谁得到,一张也没有。
      “师尊”长川穿过回廊,跪在协泽面前。
      “嗯”协泽并不看她一眼。
      “徒儿不慎,请师尊责罚”长川低着头“平日里没留心师尊赠的曲谱,方才想起,却如何也找不到……”还说要像师尊一样行侠仗义,竟连小小几张纸都保存不好。
      “无妨。”没关系就好,长川松了口气,“那师尊知道在哪吗?”
      “不知。”师尊好像从不在意外物得失。
      “川儿。”长川不敢抬头,只怕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你想去三界大会吗?”
      松口气,还好不是什么坏事“不想”。
      “退下吧”为师知道你不喜欢纷争。

      青石长街,朱顶琉璃,一如往昔。
      “二位客官走累了,来喝口茶歇歇”,茶铺掌柜招呼着过往的行人。
      长川靠着木桌喝茶,视线穿过协泽,定在后面那人身上。淡蓝的衣裳,深蓝的花边,亦正亦邪,似曾相识。耳朵却听后桌的人讨论,“听说大池子里的荷花,早在千年前就烧成了灰,唯独中间那朵小的啊,慢慢慢慢地长大,今天早晨呀,忽的就开了!池边围满了人呢!”另一人问:“为何不棹舟至池中?”“官府里明文规定了,凡人不可下垄,只有神仙才可……”
      “川儿,”协泽摆枚铜板“走了”
      望见那荷花红白相映,如一女子淡妆尤艳。弯臂而展,踮脚而立,青丝绕指,玉簪入镜。
      协泽施法,人群凝滞,池水结冰,携长川飞身上前,引水旦之灵注入长川眉间。
      长川回忆起在人间的生活,有酒,有歌……
      骤时天地顿暗,打断思绪。“川儿不怕,为师在”每每有险象,协泽动手前都这么说。
      俶尔天光乍白,天魔两族对湖摆阵。
      方识前尘,不解今辞
      协泽挥袖,周围黎民消失,岸边有一白衣卿相,踏冰而来“协泽啊,如今你竟和我一样,生在正邪之间”。
      许多年前的江浦,长川弄琴有箫为伴,穿透红林,悠远深厚。是眼中的才子,风华正茂,又是协泽故交,曾并肩作战,坚守正义的侠客。
      长川没听见魏容裔说了什么,却见魏容裔递来几张纸,面上书有大字:涙雨謡。协泽甩袖,曲谱从中间圈圈燃开,飞舞在空中。长川眼巴巴的望着师尊,曲谱一点点飘零,颤颤地滴下泪珠。师尊,泪雨谣中的姑娘是我对不对,魏容裔好不容易找回来了,为何又把它烧了,那句‘无妨’是安慰我的,师尊是在乎的,对吗,此时的魏容裔代表魔族,所以师尊不能接受他的东西,师尊一直都知道是天君派人偷的,师尊……
      协泽转身擦去长川的眼泪。长川身后的群仙分成两半,天君提着一把剑出来。天君拔剑出鞘,道“协泽上神,你可识得这宝剑?”
      协泽不理天君,面对长川 “为师对不住你”。
      晴空万里,而天降血雨,长川不解师言。
      指点天地,剑有灵犀
      协泽提气,夺剑直逼天君,天君点杖,魏容裔带兵冲向天兵,无数魔族士兵从长川身旁略过,长川呆呆的立在六月春旁,想是应当帮师尊的,又不忍下手。蓝白厮杀在一起,湖面上混乱不堪。
      协泽把天君引到高处,往日长川手中绵延的剑法,如今在协泽手里甚是凌厉,剑锋划过,招招致命。六界之内,只有协泽可与天君抗衡。天君舞杖抵挡。
      此时的冰面,魏容裔被众神围在圈里,魔族杀不进,只得围在众神仙之外。魏容裔也不畏惧,时走方圆,时刺横斜,穿梭其间,并不进攻,眼中流露出关怀众生,保留性命的悲悯。
      天君突然闪身躲避,协泽径直跃向长川。长川施法形成涟漪般荷花色的屏障,里头有她与水宫仙子。协泽的剑拦住天君的路,天君杖击长剑,动天的声响吸引了众神的目光,魏容裔默念咒语,众神动弹不得。
      杖上出现了裂痕,长剑安然,协泽却口吐鲜血,滴在冰面,格外刺眼。长川指点天地,真气凝成一束,长剑一般,直指天君,天君做法,长杖对准真气飞去。长川翻手,天君推掌。只见冰一样的真气从杖头正中射入,长杖碎片满天飞,真气化作云烟。不待碎片落下,协泽撞着碎片推剑刺入天君心口。待长剑飞到天君面前,天君才反应过来,来不及了。
      谁料天君迎刃而上,一掌打在协泽肩头,协泽手臂动弹不得,长剑脱手。天君将长剑退出反推入协泽心头。
      长剑带着协泽往后飞去百步,冰上一条鲜红的血迹。
      伊人如莲,神魔何限
      在很久很久以前,协泽上神镇守江南,魔君在人间肆意屠杀,黎元朝不虑夕。协泽与魏容裔联手杀了魔君,两人皆受重伤,魏容裔沉睡在人间,协泽被一小仙带回府邸,那处灵气汇聚,小仙是爱慕协泽的。无意中让天君得知那小仙生得漂亮,协泽无力阻拦,小仙被封在协泽的长剑中,由天君带去了天宫。魏容裔说那小仙曾是荷花镇的一朵清莲。
      “荷花镇”一名为魏容裔所起,他为文官二十载,记录当地民情,他说:“荷花比莲花美满,莲花太凄惨;荷花比芙蓉恬安,芙蓉太散漫;荷花比菡萏灿烂,菡萏太羞含;荷花比水芝婉转,水芝太缭乱。”
      后来长川出生,协泽受嘱把她送去了荷花镇。
      魏容裔策划了上百种方案,直到魔君屠城,才借机杀了魔君,取而代之。魔教有一个只传魔君的咒语,能控制芸芸众生。
      长川遇见魏容裔,初见有如故人归,琴箫和奏,如今的行人路过红林,亦能听见绝世之曲。那一曲略过千年,前无史鉴,那一曲跨过界限,神魔之间。
      协泽不通棋,不善画,琴技也低于天宫里的乐师,但协泽能作曲,曲风别人效仿不来。他剑术并不高深,只因自己编创又随性而变,无人可测。
      天君干过无数坏事,无益于人。协泽怕天君伤害剑仙,面上淡定,却内心翻涌。直至天君召集,欲公然再夺长川,协泽决定新立天君。正好有魏容裔襄助,一举杀了天君,也因此丧命剑下,剑仙随之而去。
      魏容裔让位,天魔两族约定,守这天下太平。
      长川跪在协泽墓前,泣不成声。
      尾声
      戏折子里说千百年前,不时会下血雨,那是一位神仙淌下的眼泪……
      “容裔,君可曾点种九千荷香?”长川倚在魏容裔肩头。魏容裔抚过长川及腰的长发。
      师尊不知天地,不知神魔,只知剑仙与你。知你泪落天降血雨,知你柔情长存如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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