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给你整个世界》荷蔓

7、绯闻

　　周日临近中午，她定的晚起的闹铃一响，何闰月便从床上翻爬起来。大概是动作过快，她下了地眼前一黑，竟差点一头栽倒下去，所幸及时扶住衣柜门才稳住了身形。
　　小时候营养不够，她一直有些贫血。最严重的一次，是一年暑假去了爸妈打工的Y城玩，在工地上玩了会儿后一站起身，竟倒栽葱似的摔下去。手扑到一块碎玻璃上，手掌心当正中被划出一道长约7公分的血口子。她摔倒的那几秒钟里，她毫无知觉，起身看到自己那血淋淋的手掌心，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疼和怕。

　　洗漱完，她给自己简单整了个早午饭，一个煎蛋和一碗冒着凉气的牛奶泡麦片。将1L装的牛奶盒再搁回冰箱时，辛子敏前一夜买来的三个三角饭团又映入她眼帘。她扒着冰箱门看着那三个无辜的饭团，直到肚子被冰箱里的凉气弄得冷飕飕的难受，她才关上。
　　转身去阳台洗衣服收衣服，在洗衣机哗哗放水的声音里，她收了干好的衣服走了几步垂头看了看，又回身走到阳台窗户边扒着窗台朝底下张望。在斜对面隔了四、五层楼的一个空调外置机上，她很容易就找到了自己掉下去的那件T恤。那件，有着西瓜图案的T恤，是当时满怀欣喜买下的，为了跟辛子敏昨天身上穿的那件香蕉图案的上衣凑做姐妹装。

　　有些事情的发生，都是有征兆的。
　　比如，这件掉落的衣服，象征她和辛子敏再也做不成朋友。比如，当初她和那个叫“五道口的一条孤船”的人的分手前兆，便是他们买的一对玻璃的小猫手机挂件，在她一次着急过马路时，莫名其妙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跟着再被过往的汽车碾成了碎末。
　　她那时就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没想到果真是一周都不到，她们就分了道扬了镳。

　　罢了，都过去了。
　　何闰月抱着衣服回了屋，将衣服上衣归上衣裤子归裤子，颜色相同的放在一起，从左往右由短及长的挂好。转身去卫生间又快速冲了个澡，换上白T和蓝色背带牛仔裤，然后等衣服洗好晒起来，在宿舍这里摸摸那里看看，终于挨到了计算好的不会迟到的那个时间出了门。
　　出了小区，她在门口恰巧遇到群里的一个男生太阳雨，于是两人结伴而行。
　　这是一个个子高高身材偏瘦的男生，每次见面都能见到那只十分普通的大大的黑色背包，轻飘飘的就挂在他的一边肩头上。何闰月总怀疑那包是空的。
　　她之前看到过太阳雨的群名片写的跟她同一个区，但G城这么大，同一个区也不代表什么，直到昨晚太阳雨@她问了她的具体位置，才知道对方那么巧的也住在这附近。

　　“你穿着背带裤还挺可爱。”太阳雨打量了好一阵何闰月才由衷的夸了一句，同行时离得近些，他甚至还闻到对方身上飘过来的淡淡奶香味。像是某个出名的婴幼儿洗浴产品的味道，还挺好闻。
　　他之前看过一个研究小文章，里头说会用这种系列的洗浴用品的女孩子，性格十之八九都是那种软软萌萌的人。谁会不喜欢软软萌萌的女孩子？

　　他可能是出于真心在夸奖她，想表达自己的友好，想拉近两个驴友之间的关系，毕竟他看上去也确实是老老实实的样子。但话从他口中说出，她又总觉得别扭不自在。或许这句话，换一个他们之间认识已经有一段时间的男孩子来讲，她大概也不会觉得哪里不对。
　　也难怪群里的人总说他到处撩妹纸。两人之前只是活动的时候打过照面，也没聊过，甚至都没打过招呼。这会儿听他突然来这么一句，还是评价她的穿着，何闰月只能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偏头冲他笑笑。

　　这男生是个挨踢狗，时下总说做IT的情商是硬伤，虽然每个月挣得多一点，但人多数却是无趣的。平时群里的人就总嫌弃他情商低，每次出现都有点槑头槑脑的样子，聊天也总是尬聊，时不时说出一句话让人哭笑不得，也让人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一路，耿直的太阳雨，为了不冷场积极地跟何闰月讨论外贸这一行的东西。何闰月一开始出于礼貌搭了几句，后面发现这货越问她问题越是认真，她只得言简意赅，尽量压低音量应付过去，好让对方知道自己并没有想要多交谈的意愿。
　　倒不是她对这个人不耐烦，而是她不是个喜欢在公共场合没完没了说自己私事，或者就某一个行业或者什么现象大肆发表自己意见的人。
　　但对方好似并没有解读到她的意思，反而因为她声音小而凑她越来越近。

　　见他凑近，她频频屏住呼吸，不着痕迹往旁边偏了偏身子。
　　倒不是因为他身上有什么异味，问题在她。她有个怪癖，对于不熟悉也没什么意愿想要亲近的人，她不会想要知道、闻到对方身上的味道是什么样的，严重的时候，她甚至还会十分排斥。

　　总算熬到了下车，何闰月快速走在前头，跟着挤成沙丁鱼罐头似的人|流往出站口走。
　　站外，站成一条笔直的电线杆的屿子，已经等在麦当劳旁边的显眼位置。
　　他今天穿的也是白T和蓝色牛仔裤，底下一双干净的白色球鞋，连球鞋的牌子甚至都跟她的一样。
　　“你俩今天是约好的么？穿成情侣装了都。”太阳雨拉了拉肩上的背包带子，一只手的大拇指扣在裤子的前袋里，一条腿打直一条腿弯曲着，斜斜站着将他二人从头到脚一打量，笑道。
　　何闰月笑着否认：“哪有。”
　　韦其屿偏头看了看何闰月，只觉她穿着背带裤还挺好看，于是转头半开玩笑半认真的回太阳雨：“对呀，一不小心就被你看出来的。”
　　何闰月轻轻咬了咬唇角，快速看了眼韦其屿带笑的侧脸，低着头只是笑。

　　人陆陆续续从地铁站出来了，大都是之前见过的那帮人，比如耳朵，小圆周，伊伊等，但也有少数两个何闰月是第一次见。
　　走路去饭店的路上，路过某个围起来正在装修的店铺，走在她身前的屿子微微偏了下头向后看来，然后指着这个店铺说：“我还记得这里，之前是个带自助餐的KTV，它刚开业的时候我们来吃过一次，就是巴西烤肉吃到撑的那个。”
　　“是这里吗？”一听到吃的立马两眼放光的耳朵赶紧接话，“好像是哎，哎，怎么就倒闭了？”

　　一帮人接下来就开始讨论当时去那家KTV时，现烤的烤肉是如何的好吃又大份，还专门有服务员送进包间来。一群本是吃货的人，吃到最后，小圆周还堵在门口不让服务员进来，直冲人摆手说：“不要了不要了，吃不下了，去别的包间吧。”
　　虽然人均消费比旁的贵一些，但这样又吃又喝又有得唱，一群人还能好好待在一起聚一聚，如此算下来，倒也是十分值当了。

　　“才去一次哎，这才多久呀，就关门了。”耳朵不无惋惜的说。
　　“肯定是因为七哥去吃过，把人给吃垮了。”屿子接道。
　　一群人便哄笑不止。

　　说到这个，就要说说这次缺席的七哥的趣事了。
　　她也算是个资深的吃货。每次都在大众点评和美团上，搜罗各种评价好的饭店去尝试。她吃得还挺具有包容性，从国内各大菜系吃到国外各国的特色饭馆。但凡吃到好吃的，下次群里约饭，她就甩个链接进来，然后导游似的带着大家风风火火去“砸店”。
　　真的可以说是砸店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凑巧，但无独有偶，大部分有幸被她照顾过的饭店，在不久后，她再带着大家不远万里赶过去时，竟然都已经人去店空，“旺铺转让”了。

　　为此，七哥便被大家戏谑的称为餐饮界的“有毒圣手”。
　　每次吃饭，大家都忍不住拿她开玩笑，吃到好吃的就让在座的人都珍惜，免得下次来，这里就已经倒闭了。吃到一般的，就看看整个饭店大堂，满怀担忧的笑着说一句，“也不知道这个饭店下次来还在不在？”
　　这就已经是这个群每次约饭的“饭经”了。

　　一路说着这些趣事往饭店去，倒也是快的。脚步跟着前面的人一个放缓，再一抬头饭店也就到了。
　　水足饭饱大家便开始各种发散思维的聊起天来，嘻嘻哈哈的各种互怼各种欢乐。不太会说话的太阳雨，频频被心直口快的小圆周怼得哑口无言。但他脾气貌似很好，竟也没见生气，而是默默的将全盘都收下了，温顺得像个小媳妇儿似的。
　　何闰月看看坐在自己右手斜对面挨着耳朵坐着的屿子，他还是那个老神在在的模样，大多数时候都是陪笑，很少接话发言，更别说主动撩话。这模样倒是很天蝎的，安安静静，神神秘秘。

　　本来这是个挺开心的饭局，后来渐渐变得有些沉重了。
　　爱吃爱玩的耳朵，问大家国庆去哪里玩。她先说了自己的计划，转头将话题抛给旁人。
　　“我国庆就辞职离开这里，去N市了。”说话的是那两个何闰月初次见的男孩子中的一个，长得比在座的各个男生都矮一些，但胜在模样长得又嫩又乖巧，还极其的会说话，十分招人喜欢。
　　“去干嘛？玩还是上班？”
　　“上班。”
　　“……”

　　过了一会儿。
　　“你不是刚领毕业证回来？怎么又要走了？”小圆周扬声问，显得有些惊异，脸上写着的都是舍不得。
　　何闰月在静默中朝左边偏头看一眼，又朝右边看一眼。看看屿子，再看看耳朵和小圆周，见大家面上都有些不舍。她猜想，这个昵称叫西门的男孩子，在群里的人缘定是不错的。

　　她刚入群不久，中间也没听到说谁离开，更没有亲身参与这样的离别局，她也就还没想过，这个群里的人若是有玩得不错的人离开了，大家会作何反应。
　　她甚至就在那一刻还觉得，不过是网友，有人来也会有人走，若是真的离开了，应该也没什么痛痒。
　　但现实是，大家貌似都真的在感到难过。貌似这帮人，都在与群里这帮朋友相处的过程中，都交付了自己的真心真情。就这样的一个在虚拟的网络世界存在的群，大家在同好的集结下，竟也交到了真的朋友。

　　“是女朋友在那儿吧？”屿子问。
　　“嗯，她找了那儿的工作。”
　　“终身大事要紧，以后有机会回来看看大家。”屿子这会儿话又变多了。
　　“一定的。你俩也赶紧发展发展啊。”西门感激冲屿子一笑，转头看向小圆周，“小圆周，屿子人不错的，长得帅人也很靠谱，你还不趁热打铁拿下要等到什么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