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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奶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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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刚看错了,以为你是我妹天真呢,都是短头发,脸型也差不多,真的好像。”来人很是自然的坐到何闰月同伊伊之间的空位上。
像你妹!何闰月暗接一句,面上却平静如常应付过去。
只是,她怎么不由自己的,想起了早上看到的那个短发“鬼魅”?
她微蹙眉头看他一眼,往七哥身边挤了挤,让出更多的位置给这个人,也是防止对方的身体碰到自己。
“嗨,七哥,马拉松跑得如何?就你这点毅力,我猜你肯定没跑完吧?”来人弯身凑近,隔着何闰月冲七哥打招呼。
何闰月:“……”
会说人话?
这人要么情商低得吓人,要么就是跟七哥熟得不行。她猜很大可能是后者。何闰月脑海里适时闪现出群相册里,之前他们活动上传的一些照片,以及照片下的某些评论来。
“午夜,你的照片里除了七哥,还能不能有点别的?”
其中最是让她记忆深刻的一句评论,便是这句。不光是因为她从中嗅到点暧昧的气息,更主要的是因为,这句是屿子留的。
若是按照这样的关系来讲,被夹在两人中间,她是不是应该要让位?
况且,她现在也好生不自在。
为了躲避身边这个尚属陌生的人,说话的气息沾染到自己,她此刻一直绷直着上半身,靠在卡座椅背上。
别别扭扭的几息之间,身边的皮沙发猛然下陷,何闰月低转头瞧去。
只见昏暗的包房内,深色的皮质沙发上,来人为了稳住自己越发侧前倾的身子,一只手正撑着,距离她屁股所在的位置,不足一个巴掌远。
何闰月:……
“你妹!我参加了就是赢了。”七哥笑着驳了他一句,虎牙隐在嘴唇内,只勉强地露出一个小尖尖。
“切,禽兽,连自己都骗。”来人嗤笑一声。
何闰月:“……七哥,要不,我跟你换个位置?”
“不要!”
“可别!”
两人异口同声,气息喷了她个满头满脸。
何闰月:“……”
两人在何闰月的僵直里,又拌了两句嘴,最后以七哥电话响起而告终。
何闰月看着七哥边“喂,李总”边拉开门出了包房,一回头,就见身边的人又是不加掩饰的,直勾勾地瞧着她。
她身上的细胞都在叫嚣着不舒服。
这不是他第一次这么瞧着她了。
来的这个人,叫李繁。在群里昵称叫午夜,同时,他也是那个叫天真的女孩子的干哥哥。
印象中,这干哥哥干妹妹什么的,都是她们上中学2000年出头时才会玩的套路。如今都过去10多年了,她没想到这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招数还在流行着。
果然流行是个圈吗?
李繁不是个个子特别高的男孩子。五官生得大开大合的,加上那张脸是真的白嫩,瞧着粗犷中带着几分阴柔之气。虽有几分顺眼,但多看几眼,又觉得有点傲慢,让人不是那么的舒服。
大概,是他说话时,总爱微微仰着头,感觉就是在拿着鼻孔对着大家的缘故吧。
何闰月对这个人的一点微末印象,仅仅来自群相册和群内聊天。
他每次出现都是跟耳朵或者七哥的合照,被抓拍时,他跟耳朵或者跟七哥,两两总是头快挨着头地说着什么,表现得挺亲密。
加上往常在群里,何闰月见这人的发言,也多是与七哥和耳朵的互动。
比如七哥总是对他说“你是我的人”“你是我罩着的”。而他又总是问耳朵“家里为你养了头牛,你什么时候跟我回去杀牛,吃牛肉?”
原本三人这谜一样的关系,因为耳朵坦坦荡荡跟他们私下里的解释——“他一个95后的小屁孩儿,我能跟他有什么发展?顶多只是私下能聊就聊两句,其他的……不可能,不可能,绝不可能,吃牛肉还可以”——而变得清朗一点。
但与此同时,耳朵话里透出的讯息,又让爱瞎琢磨的何闰月,陷入对这人别样的审视。
——他这私底下,怕是也没少撩群里的妹纸吧?
那是何闰月对李繁此人,未见其人,就已经生成的刻板初印象。
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加上平时在群聊里,两人也没互相搭过一句话,所以,刚才李繁推开门,直勾勾看她的那一阵,加上此时的这一眼,让她很是有些莫名其妙。
她刚才已经微微剜了他一眼,应该是察觉到她的不快,所以才有一开始李繁坐到他身边来,为自己的唐突那么解释的一句说辞。
何闰月不带表情的看他一眼,便转回头来,两手撑着沙发边沿,往屿子的方向挪了挪。
挪了半个屁股,她侧转头,抬眼。
韦其屿与她对视一眼,瞬间又将视线转到前方的屏幕上。
屏幕里,正播着《祝我生日快乐》的MV。里头大部分镜头都是两个男女难舍难分,纠纠缠缠,带着欲与火的接吻镜头,表现十分露骨。
他清咳一声,又将视线尴尬地收了回来,为掩饰自己的一丁点不自在,他胡乱将手揣进防晒衣的兜里,摸到里头一块硬硬的东西。
低头,掏出来看一眼,又看一眼身旁的皮质沙发。
这处空位,已经窄到不够容下一个人。
这大概是他们坐着离得最近的一次了。近到,略有些昏暗的包间里,头顶的冷气,吹着她的头发微微飘散,几丝几缕细发,在她的脸颊和唇角轻扫,他都能看得见。
不仅能看见,那风带出她头上那股洗发水的味道,直往他鼻腔里钻,奶香味十足。
柔柔的,甜甜的。
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扬起嘴角。继而,剥掉手里那颗糖的白色糖衣,放进嘴里。
嗯,饭桌上耳朵发给他的这颗糖,奶糖浓郁,花生爽脆,一直嚼一直甜,直至吞咽,还唇齿留香。
像今天的她。
今天的她,穿一件浅卡其的纯色T,瞧着质地柔软,是她一贯的风格,底下配一条纯白色的宽松牛仔裤。这模样,不就正好同这颗夹杂着花生碎的白色奶糖块吗?
这时,包房门又被推开。
“啊,大家不好意思,我要提前走了。妈蛋,我老板让我现在去新公司那边给人开门,处理办公室的家具。”七哥愤慨道,进门拿了桌上的钥匙准备走。
“新公司?”何闰月问。
“对,刚开起来,人还没招到,就关门了。”七哥深深看何闰月一眼。
何闰月心中立即了然,冲七哥点头。
“等下结束了,算一算钱,在群里说一声,我转钱给你们。”说完七哥就风风火火的走了。
何闰月垂头,叹出口气。
心里有些涩。
说没抱希望吧,那是假的。
虽然前景不明,加上庚贝哥被解雇那件事儿,那李老板的操作是挺魔幻的。但就冲公司的环境和规模,怎么说也比偶尔不能准时发出工资的宋培这里,好上几个档次吧!
能走,她自然是想走的。如今得知这个坏消息,教她如何能不叹息?叹息还要在这泥坑里,继续挣扎度日。
同时,她又深吸一口气,好似是松了口气。有那么一点点庆幸,庆幸自己多少沾了点运气,现在还不至于失业。
包厢套餐时间快要结束之前,待了那么久,霸占麦克风那么长时间,唱了那么多首歌曲的李繁,突然说有事儿要走,然后他便真的干脆地走了。
何闰月看了看他,习惯了群里AA活动的成文规定,也没想过有谁会不遵守这一做事原则,对面前这个脚底抹油的人,生出了几分意见。
但旁人不说,她也不会提,只是在心里默默给人贴了个不守规矩的标签,越瞧此人越有几分不舒服了。
晚饭大家都累了,就没再提出一起吃。对吃的向来热衷的耳朵,走的时候一度感到失落。
大家一起往地铁走,向来习惯走在队伍后的何闰月接到吴诗翼的电话。吴诗翼恰好在这附近逛街,让何闰月去吃东西,她想想两人之间不温不火的关系,也是时候缓和缓和了,便欣然答应了。
跟大家分开的时候,何闰月特意看了眼屿子。
他依然站在小圆周的边上,依然那么气定神闲。在你感觉他离你很近的时候,又会突然生出他其实离得很远的感觉来。他总是跟人和而不同,你怎么也看不透他平静的外表下,到底藏着何种真实的想法。
他到底是喜欢小圆周还是不喜欢?
刚才在唱K的时候,大家都一致揪着这点,拼命试探,拼命撮合两人。
小圆周一直保持着那副长腿伸展,双臂抱胸,闭目养神置身事外的模样,偶见她笑得一脸“众人皆醉我独醒”。
屿子呢,也是一副“我就笑笑不说话”,大家逼得紧了,他只放一句“你们高兴就好”,来堵住悠悠众口。
何闰月一个下午坐在屿子身边,陪着笑,又藏着无人知晓的酸,暗恋的酸。
就连小孩子都是如此,对自己喜欢的人,是希望一直待在她近处的。不喜欢,肢体就不会想着要靠近……
酸再多叠加一点,她就能将屿子再从心里推出去一些。这样想想,她又找虐似的回头看了看两人的背影一眼。
恰在那时,小圆周觉得有些凉了,正从包里掏了外套来披上。而穿衣之时,小圆周的背包,就再自然不过地挂在屿子的臂弯……
胸口闷得越发不舒服,何闰月回头,急喘了两口气,加紧顺着手机地图的指引,朝吴诗翼所在的地方走去。
她没看到,身后,韦其屿借着回头等小圆周的契机,朝她的方向投去的,不舍的目光。
当晚,何闰月回到宿舍,瘫在椅子里坐了没多久,依例又收到屿子在群里发来的小猫动图。
何闰月对着图懒懒地笑了下,盯着屿子头像上顶着的“花无名”,和自己头像上顶着的“小猫儿”——这两个七哥钦赐的昵称,回想了一遍七哥说的那句话。
“古有花无缺与小鱼儿,今儿,我们有花无名与小猫儿。人是兄弟,你俩听着却像一对儿,嗯,不错不错。”
不错不错,两个名字,还挺有兄弟相的。这样想着,手臂上一阵痒,何闰月搁下手机,用另一只手挠了挠。
刚挠完这只手臂,另一只手臂又开始痒。
何闰月继续挠,怕破皮,她又不太敢用力,就转移注意力,去看手机里的群聊天。
正看到七哥在群里发了张桌子的照片,问有没有人要,低价处理时,手机震了下,提示她有新的消息进来。
她切出去,就见到一个名为“木子繁”的□□号加她好友,来源显示是通过群沙发与帽的好友添加。
名字可能很陌生,但头像却是熟悉的。何闰月顿了顿,咬了咬嘴角点了通过验证。
总归是群友,活动时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面上还是要应付过去。
“猫哥好啊,我是午夜啊。”对方立即发了条招呼过来。
何闰月瞄了眼信息,不想点开,也无暇点开。
她的身上,两只手臂突然发痒之后,跟着就是腿,再到腰和背,接着又往上到了脖子和耳后,最后竟然连头皮都开始发痒。而且是越来越痒,越挠越痒,挠到最后不仅没止住痒,甚至有些地方翻起了白色的皮,露出里头的粉红色血肉。
挠伤了。
何闰月也搞不清楚自己这突然痒得诡异是怎么了,想着去洗个澡,或许能缓解一些。
可等她快速洗完澡,竟痒得越发钻心,全身发烫不说,她也还有些发晕。挠了两下额头,她伸手抹干镜子上的水雾,愣是被镜中的自己吓得一个哆嗦。
这镜中全身发红,像只煮熟的虾,脸和额头膨起,像吹了气,又肿得像个猪头的人是谁?
闻婷周末不在,她也没个人可以问一问,忍着奇痒,何闰月六神无主地火速穿好了衣服,抓了外套就往楼下的药店跑。
冲进药房,还没顾得上歇口气,她气喘吁吁地逮着她见到的第一个人,就一只手指戳着自己的脸颊,一只手拍着自己的脑门儿问:“你好,请帮忙看看,我这是怎么了?”
她不知道是自己的模样有些好笑,还是自己的动作太过滑稽,令站在药柜后面的药剂师,脸上现出忍俊不禁的表情。
她讪讪收回手,可怜巴巴的又来了一句:“请问,我这严重吗?会不会毁容?”
经过一番查看和询问,药剂师得出个结论——过敏。
她晚上陪吴诗翼在路边吃了碗麻辣烫,药剂师说,可能那过敏源——不干净的东西,就在那麻辣烫里。
接了药剂师给的药,聆听了一句药剂师的嘱咐“近一个星期,都不要吹风”,何闰月的五脏六腑这才落回了原位,往头上盖了外套的帽子,慢慢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