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我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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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了五天的阴沉天气，到了周六，天才终于放晴。
不用上班，何闰月却起了个大早。
清清爽爽洗了个澡，换上她很少穿着的那套正装。
这还是她刚来G城时，为了面试特意准备的装束——淡蓝色衬衫和黑色的修身西裤。
年初那会儿跑招聘，这衣服她都没穿过几回，压箱底很久了，前几天才翻出来洗好，昨夜特意烫得板正顺直。
穿上身，原本合身的衬衣西裤，现在挂在身上，稍微的有些宽松了。
宿舍没有体重秤，她也没去药店称过，总觉得自己不买药，就没有资格蹭人家的资源。
这样一看，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瘦了。
好希望有那么一个人，能让自己朝思暮想，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日渐消瘦，日渐消瘦，渐消瘦，消瘦，瘦，瘦……
何闰月突然想起来之前在网上看过的这句话。
眼前闪过屿子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她不禁冲镜中的自己笑笑。
有些人啊，即使跟你没有很亲密的关系，你还是会在想起他时，心情不自觉就是一喜。
将耳边的头发顺到耳后，带着好心情，何闰月在闻婷起床之前，背着包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庚贝哥的公司，离得很远，一路地铁转公交。
出于求职者的礼貌，何闰月比约定的时间还要早半小时到。
公司在一个还很新的创意园内，电梯和楼道里还弥漫着一股新装修的工业味。
出了电梯右转。
右转，似乎是她大学的时候养成的习惯。在陌生的地方，不明所以时，她的第一直觉，就总是往右走。
沿着长长的走道走下去，沿途所见是各种公司，科技创新公司、电子产品公司、环保产品公司……有些开着门，有些关着。
何闰月一路看过去，最后才在尽头处找到庚贝哥所在的博发进出口公司。
不过，门关着。
她在门口站了会儿，见到其他开了门的公司门内，有人端着杯子出来，朝她看了几眼。她拉了拉肩上的包带，回身朝着走廊尽头的小露台走去。
外面阳光灿烂，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偶有风轻轻吹送，将她的发丝拂动，轻柔地。舒服的。
天气真的太好了。虽然十月，G城的大家还穿着夏装，但经一周的阴沉天气，暑气稍稍有所缓解。加上现在时间尚早，即使她彻底曝光在日光下，也不觉得身上会滚烫难受。
何闰月看了会儿自己投在地上的影子，再环顾四周。她如今身处之地，实在像极了港剧里，都市男女在工作间隙，会聚在一起抽烟的角落。
这么一想，这里一下子就充满了故事感。
环境不错。
虽然她来之前没敢抱太大的希望，但两者相较，取其优。若是能借以逃开那个鸡毛一地的地方，她倒也愿意为之努力一把。
这样一想，何闰月便开始温习自己提前准备的那些知识。
很快，公司门开，庚贝哥陪着老板一起到了位。
何闰月被叫了进去。
一开始，何闰月以为老板会很常规的叫她用英语做一下自我介绍，毕竟这是很多做外贸的公司老总和面试官，惯用的招数。
但，这小个子老板，却并没有。
他打从一开始，就只是在跟她闲聊。
“你喜欢G城吗？”
“挺喜欢的。”
“很多人都说G城人排外，那你喜欢这里的什么呢？”
“您说G城人排外这点，我目前还没有特别深的体会，可能我遇见的大多数人，都跟我一样是从外地来的吧。”何闰月想到的是群里的那群人，她借着说话略一思考然后笑道，“嗯，不怕李总您笑话，我喜欢G城，是因为这里不论春夏秋冬，都可以天天洗澡。”
“哦？”李总笑起来，原本靠在沙发背上的他，微微向前倾了下身子，“这倒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回答。”
您也挺不按常理出牌的。
她辛苦整理背诵的那些东西，照这么下去，估计一点都用不上。
何闰月两手交握置于膝上，身子不动。
见李总摆出了一副愿闻其详的模样，她这才又继续往下说。
“我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从九岁开始就一直要去挺远的地方挑水。
水来得不易，所以用来洗澡的那部分，就特别节约，洗得倒干不净的，很不得劲儿。
到了冬天的时候，水不够加上天气特冷，更是要好几天，甚至一个星期才能洗一次澡。
后来上学，住宿舍，大家是要平摊水电费的，怕别人说，也不敢洗多了。”
挑水？
坐在一边的谭赓，从手中资料里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何闰月。
实在是人不可貌相啊。
何闰月长得柔柔弱弱的样子，两手细嫩白净，之前聚餐她没回从卫生间洗了手回来，都要立即擦护手霜，看着像是个娇养的女孩子。没想到，她小时候却经受了这些。
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么初见之时，他就注意到的，她右手食指上，那条斜斜的，贯穿了半根手指的疤痕，也很可能是做什么农活或者家务造成的咯？
“那你长大了，就在你们老家，也可以很自由，不用受这些限制啊！”李总端起茶杯喝一口，一眼就瞄到何闰月手指上的那条疤痕。
他垂着眼，又多打量了她两眼。
他发现，她手上的疤，还不止那一条。
其余的手指上，也分布着大大小小的白色伤痕。就连她挽起袖子的右手腕上，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还能见到花生米大小的两个伤疤。伤疤的表皮跟她本身的皮肤很不一样，像一层薄膜覆在上面，挺突兀的。
被动物咬的还是被尖利的物件刺伤的？
看起来，这确实像个受过苦的女孩子，是个很有故事的女孩儿。
何闰月察觉到李总的眼光，她轻轻动了动自己的右手臂，往自己小腹跟前收了收。
“是，长大了是可以不用受这种限制。但我喜欢的是一种干净的环境。
就是身边的人都有一样的习惯，天天洗澡，甚至一天不止洗一次，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的。
我觉得这样特别好。”她说。
在何闰月的老家，小时候，冬天，一家老小同挤在一个大盆子里洗脚，并用同一张都看不出它原貌的毛巾擦脚。
那毛巾毛都被抹平了，吸水性极差。模样灰扑扑，黑乎乎的，在各个人手里，脚上一轮下来，已经湿湿的了。甚至，拿在手里靠得近了，还能闻到一股子刺鼻的异味。
若是上一个人把毛巾递给你，你不接，或者接了不用，就有大人用一种被冒犯的语气跟你说——
“怎么？嫌弃啊？”
言外之意就是，别人都脏，就你最干净。
何闰月通常只得硬着头皮接了，并快速用来擦干自己的脚。
在这些陋习中讨生活的经历，何闰月现在回想起来，还是会觉得身子有些发寒。
后来，李总主动跟何闰月谈了下薪酬方面的事情。
在来之前，庚贝哥就已经跟何闰月通过气，何闰月说出那个数值的时候，就见李总回头看了眼身后在办公桌前忙碌的谭赓。
何闰月松开交握的双手，撑在身体两侧的沙发上，变换了个坐姿。
庚贝哥好心帮自己，会不会让这个李总觉得他有点吃里扒外啊？
她怎么就没提前想到这点呢？早知道她就该把心里预期往低了说。
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周六，七哥到公司到的晚，何闰月已经上了车，才收到七哥说自己还有两个站准备到了的信息。
“你就走了？我还说中午跟你吃顿饭呢！”
“下回再吃吧，一样的。”
“你今天面试得怎么样？”
“嗯，我只能说我尽力了，感觉也没聊什么跟工作相关的东西。”
“是这样的！上次庚贝哥介绍我去的时候，也是瞎聊一通，没两天就说决定用我了。没事儿，回头，我再帮你探探口风。”
“好。”
隔了好几日，何闰月也并没有等到七哥探来的消息，她倒是在群里，收到了一个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消息。
——庚贝哥被自己的老板开掉了。
万分突然。
何闰月当时正跟客户通电话。
看到群里就此消息讨论得热火朝天，频频刷新屏幕，她愣了会儿，直到客户在听筒里叫了好几声“Moon”，她才反应过来跟对方道歉。
迅速跟客户打完了电话，都没顾得上处理手头的工作，她就跑去群里爬楼。
庚贝哥没怎么出现在群里说话，全程说得最多的还数七哥。
“我也很无奈，真的不关我的事啊，我也一脸懵逼。”
七哥这句，回答的是几个群友笑话她，庚贝哥这个师傅教会了她这个徒弟，却饿死了自己的发言。
会是因为那天庚贝哥帮了自己的关系吗？何闰月心下歉然。
她点开庚贝哥的聊天窗口。
“庚贝哥，你真的被老板开了吗？”
这不是明知故问？废话，删掉。
“庚贝哥，你现在心情应该很不好吧，你别往心里去。”
她想起庚贝哥那张，比屿子还要淡漠，总是写着“生人勿近”的脸。又忆起从群友口中听来的，关于庚贝哥的女朋友，桃子，敲桌宣誓主权的那件事儿，她赶紧删掉了这句话。
双手在键盘上搁了好一会儿，她才再度敲起来。
“庚贝哥，我听说了你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面试那天，你帮我通了气的缘故？如果是……实在不好意思，给你带去了麻烦。”
身边的椅子突然一阵响动，她放在回车键上的手一抖，就这么把消息发了过去。
她其实还想再检查一遍的。
何闰月立即关掉窗口转头，头皮立即就是一阵发麻。
宋培！！！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是她大意还是他故意悄无声息的进来？
她刚刚打的那句话他是不是看到了？
疑心病严重的他，视力1.5的他……
何闰月心有戚戚。
庚贝哥的聊天窗口很快亮起了橙色提示信号。
“不是，跟你没关系，你不要多想。这就是部分老板的惯常思维，能花更少的钱雇一个能办相同事儿的人，绝不花双份儿钱再养一个老员工。”
她看着信息，心中飘过两个词——
过河拆桥。
卸磨杀驴。
她抬头看了眼自己对面的小雯子。
宋培这几天一直在督促她，让她好好带带小雯子，尽早把小雯子教会。
他美其名曰是分担她的一部分工作，让她能够轻松一点儿，但实际上呢，他会不会暗地里打算的也是卸磨杀驴？毕竟小雯子现在的工资只用她的一半儿……
一念起，她又看看自己发给庚贝哥的那句话，里头“面试”两个字越发的显眼了，她不由得心头一冷。
庚贝哥的事情，讨论热度一直持续到了当天晚上的8点，然后就被下月要到来的G城马拉松给盖了过去。
七哥：“我头铁报了半马，希望跑完我还活着。”
耳朵：“20公里啊，报个迷你马体验一下就好了啊，妹纸你真的拼！”
何闰月吃了饭拿起手机来，就看到最新的这两条信息。
这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她也是一点风声都不知道。
消息刷得很快。
七哥：“我之前就是跑的迷你马，不过瘾，想试试。”
耳朵：“群里都还有谁报名参加啊？”
花花：“好像没什么人报，就我和小圆周报了迷你马。耳朵你要跟我们一起跑吗？”
耳朵：“不了不了！我还是在一边看，给你们加油吧！”
……
我们……
何闰月窥视着屏幕，沉默着。
底下的人又再说了些什么，她已经看不进去了。
脑子里只有——
她+他=我们。
挺好。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我们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