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山》独木南枝

1、遇

　　斜飞的屋檐尽头凝聚起一滴雨水，冬日的阳光偏安一隅，照的满地湿意明晃晃亮堂堂。安静的长巷忽然被哐啷一声打破平静，鳞次栉比的屋间响起了“啪嗒啪嗒”的声音。一个幼小的影子晃出了破落的院门。屋檐上凝聚的雨滴落下，整整好滴进那孩子的后颈脖。
　　“嘶。”那孩子倒吸了一口冷气，捞起粗布短衣擦了擦鼻涕，又连滚带爬地冲向长巷口。身后有妇女高声叫骂，连连穿过堆满杂物的后院，穷追不舍地跟上了小孩的步伐“小水儿！你这倒霉孩子！踩了老娘晾的白菜还跑！”小水儿吓得一哆嗦，一个踉跄便冲出了巷口。
　　仿佛雨落江海，面前大道熙熙攘攘，穿梭不觉的嘈杂瞬间涌来。他顿时愣在了当场，呆呆的看着这从未相见过的繁华与热闹。长巷内常年安寂，七拐八拐的胡同口，望进哪一家四合院皆是空无一人。小水儿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撞破这巷口，撞进这只留在画中的世界。
　　街上的人潮不间断地向东走，他也被不自然的推着走。初来的巷口淹没在人潮中，他只见得满眼的热闹，知晓了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的人，大腹便便的商人，温柔贤淑的姑娘。没注意到自己身上格格不入的粗布短衣，随意扎高的一头乱茅草。
　　人流渐渐分散，他只顾着环顾四周，不留神一头撞上了人。“哎呀！”这一撞，小水儿回了神。立定站住，下意识地回头张望，又即刻收敛了眼神。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低下头叫人看不清他的眉眼。
　　“对，对不住。您打人有大量，别和小的计较。”他嘟囔了几句，错身想离开。然而右肩一沉，扭头看，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稳稳地按在了他的肩上。“干嘛！你……”小水儿暗暗扭了下身子，发现挣脱不开，愤怒地仰起头，只见一个青年眉眼弯弯，十五六岁的年纪却绾起了发髻。发鬓一丝不乱，和蔼得像个老和尚。“小友莫慌，只是看小友面善，求问小友姓名居处。”明明是清清亮亮的少年声音，拖长了调子仿若老态龙钟。小水儿听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没听懂居处，只记得了个名字。
　　“我凭什么告诉你！你……让，让开！”小孩生咽下了个滚字，压下右肩埋头想躲。却像压在五指山下的孙猴子一样动弹不得。“小友莫急，我寻至你住处，便放开。”小孩眼见得逃不过这一劫了，只好认命的逆着人流，往回走去。
　　“你到是给我滚啊！回来干嘛！小兔崽子皮又痒了是吧。”越过巷口，又回到了安静的长巷，穿过空无一人的街坊，才刚推开院门，就被扑面而来的训斥砸了个实打实。
　　小水儿当时就蔫了，身边的青年照若气定神闲。笑面相对骂骂咧咧拎着扫帚扭过身子来的妇人，赶在妇人错愕之前开口道“三太太，别来无恙啊。”小水儿从未见过妇人有如此灵动的眼神，青年的称呼瞬间将她麻木呆滞的眼神唤醒成了饱含着屈辱，不甘与羞惭。她貌似不经意地正了正衣襟，手拿扫帚也从容的像个夫人。她含了含下巴，示意青年跟上他。又转眼望向小水儿，“你，在这等着。”转身遍进了屋。
　　小水儿感觉右肩一松，瞬间有种过了五百年终于修成正果的自在。却又被妇人一句话钉在了原地，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两人进了屋关上门。看着正午的骄阳逼近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