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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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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花在来到本丸的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
那一晚她基本没睡,把自己缩成一团躲在墙角边,并一直维持这个姿势直到天明。
长谷部是在日上三竿的时候才发现她的异样。本丸的刀剑们除了极个别以外,大多都起得很早,作为近侍的长谷部更是如此,只是出于新审神者还不适应本丸的考虑,大家都决定让她多睡一会儿。
只是这一等就等到晌午。
歌仙这才意识到不对,把心中的顾虑告诉长谷部以后,两人商量了一番,便决定冒着可能会被审神者责骂的风险,拉开了二楼房间的障子门。
事后的两人回忆起这件事,都不禁庆幸自己当时的冲动行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房间里一片黑暗,窗户关得死死的,也没有开灯,看不清里面的情况。
“主公,您醒了吗?”
不敢贸然进屋,长谷部朝房间里轻唤了声,没有得到任何答复。
和歌仙对视了一眼,长谷部这才斗胆踏进房间,不忘说了句:“失礼了。”
接着,便在墙面摸索着打开了灯。
灯光亮起的一瞬间,房间里的一切彻底展现出来,而那团小小的身影也因此出现在两人的视线中。
被兜帽盖住的爱花已经烧得不省人事,露出的半截小脸呈现出不正常的绯红,即使是隔了一段距离的长谷部和歌仙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暗道一声不好,长谷部立刻抱起爱花放进被褥中,而歌仙则跑去找药研藤四郎。
没想到在新审神者任职的第一天就发生了这种事,刀剑们的脸色都有些沉重。
没人知道爱花为什么会宁肯蜷缩在墙角一晚上也不肯睡床,但对他们的排斥是显而易见的,这无疑等于朝他们泼了一盆冷水。
“还好发现得及时,要是再晚一点说不定命就没了。”
处理完一切的药研叹了口气,将降温的毛巾敷在爱花的额头上后,又转头收拾起一旁的医药箱。
“药已经喂她吃了,窗户要一直开着通风散气,另外毛巾每两个小时换一次,如果没什么突发情况的话,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醒的,不用太担心。”
听到药研这么说,长谷部和歌仙都不由自主地松了口气,等冷静下来才发现因为太过紧张,两人手心里全是汗。
将他们如释重负的表情看在眼里,药研没有多说什么,站起身道:“那么我先走了,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再叫我。”
说完,他顺手关上了障子门,并把四周围观的刀剑们相继赶出了二楼。
房间里恢复了安静。
长谷部和歌仙各坐在爱花的两侧,相对无言,片刻后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两人皆是一愣,很快又苦笑起来。
“我们的主殿……到底遭遇了什么呢?”
——为什么即使在睡梦中也这么悲伤?
将爱花散乱的刘海拨弄到一边,歌仙凝视着她的眼睛里也浮现出哀伤的色彩。
关于这点,又怎么会有人知道?即使是和森田交谈过的三日月也对爱花经历过的事情一无所知,他只是被拜托要好好照顾她。
长谷部摇摇头,眼神却透露着坚决:“虽然不知道主公遭遇过什么,但如果有人敢伤害主公,我定不会轻饶。”
而这一切对于沉睡中的爱花来说,却是永远也不会知道的事情。
她在混沌的梦境中游走,没有目的,没有方向。
那些不堪回首的画面像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播放,她想逃,可是逃不掉,最终选择坐下来把自己环抱住,这是唯一能带给她些许安全感的姿势。
和大多数幼年丧失双亲的孩子一样,爱花也是狗血剧本中的主角。
关系算不上好的亲戚抢到了她的抚养权,拿着父母留给她的遗产四处挥霍,而爱花作为别人家的孩子自然得不到优渥的待遇,每天过着饱一顿饿一顿的日子。
即使大多数时候都处在饥饿中。
有时候实在饿极了,爱花就会偷偷跑去垃圾堆里翻找食物,没有人教过她扔在地上的东西不能捡,也没人告诉她那些食物有多脏。
第一个发现爱花通过捡垃圾来填饱肚子的人是住在隔壁的热心阿姨。
那时候的爱花还太小,不懂得隐瞒,把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她,殊不知这才是她噩梦的源头。
好赌的亲戚每天都带着坏心情回家,家产差不多被败光后自然落得妻离子散的下场,而爱花则顺理成章的成为他拿来发泄的活靶子。
每日的小踢小打已是家常便饭,伤口都在衣服底下,平常也没人会发现,而爱花又是不哭不闹的性格,更方便他为所欲为。
事态的极速转变还要从隔壁的热心阿姨找上门开始。
爱花到现在都还清晰的记得,脑满肥肠的亲戚被热心阿姨指着鼻子骂的当天,周遭的邻居几乎都知道了他的所作所为。
他埋下头,默默承受着数不清的指责,而那双阴鸷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她。
像是恶狼一样的眼神,杀气几乎快从眼睛里溢出,刹那间就能把她撕成碎片。
没过多久,爱花就明白了那个眼神的意思。
他们搬离了原先居住的地方,来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小镇,正式开始了地狱般的生活。
当时之政府的工作人员破门而入的时候,爱花已经奄奄一息的倒在血泊中,她已经一个周没有进食过,瘦得皮包骨头,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一具骷髅。
然而最惨的还是她背部的伤口。
纵横交错的伤痕在结痂后被利器反复割开,伤口周边已经感染化脓,有的地方深可见骨。
那时的爱花只有十岁。
几名年轻的女性已经忍不住别过头哭了起来,而少数几名还算镇定的男性则迅速拨打急救电话,并立刻作应急处理。
爱花的凄惨生活来得快却去得慢,最终也没能得到一个圆满的结局。
施虐的亲戚早就逃之夭夭,并极擅长躲藏,很难寻觅到他的踪迹。
而长期饱受虐待的爱花因为吃不饱穿不暖,身体又被反复重创,体质早已大不如前,即使是一个小小的感冒也可能要了她的命。
爱花在医院休养了一年。
她不再和人交流,害怕和人接触,敏感又脆弱,像一朵菟丝花。
直到一年后的某天,森田找上她。
……
走马灯进行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梦境恢复到最初的黑暗。
意识逐渐回笼,爱花睁开了眼睛。
歌仙正在给她换毛巾,一低头,两人的视线就对在了一起。
在短暂的怔愣之后,歌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喜色:“主殿,您感觉好些了吗?”
爱花好像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无神的眼睛眨了眨,显得有些迟钝。
几秒过后,她的视线开始聚焦,当对上歌仙的眼睛时,惊慌得想要坐起身来。
歌仙没料到她有这么大的反应,眼疾手快地将她按了回去。
“请不要乱动,您现在需要静养。”
说完,看着爱花越抖越厉害的身体,想要伸出去安抚的手又硬生生收了回来。
歌仙苦笑道:“请放心,我不会再碰您。”
然而对方的抗拒并没有因为这句话有一点减缓的迹象,瘦小的身躯几乎快要埋进被子里。
很明显再待下去只会让她更难受。
歌仙站起身,朝她行了个礼,即便对方看不见,他也维持着最基本的礼仪。
“那么,还请您安心休息,晚些时候我会把药和晚餐送过来。”
说着,他轻手轻脚地带上门走了出去。
而躲在被子里的爱花并没有丝毫放松,她反而把自己抱得更紧,蜷缩起来的姿势如同母体中的胎儿。
没过多久,刻意压抑着的呜咽声就从被子里传了出来。
并没有真正离开的歌仙站在门外静静听着那道细微的声音,对方绝望无助的情绪伴随着断断续续的哭声敲击着他的神经。
他背靠障子门仰起头来,似是感同身受一般在心里无声的叹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