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边的土豆》啊你的灰酱

1、第一章 我叫李哲 哲学的哲

　　“呼，好烫！”
　　无处安放的小胖手操着一双无处安放的木筷把一颗重油烧麦往嘴里送，薄薄的外皮哪里留得住滚烫的汤汁，与舌尖味蕾接触的一刹那，十足的黑椒碎末搭配上恰到好处的姜蒜，随着浓郁的肉汁一起在口腔爆发出来。肉香椒辛姜蒜提味，在盛夏的武汉，让人汗如雨下不住地吐舌头却又无法停止。再喝上一口微烫的清茶，那种爽口的滋味，让人流连…咳，好像跑题了。
　　反正，那个一大早从武昌踩辆山地车长途跋涉到汉口，坐在一家老烧麦铺子里，与一众爹爹婆婆一起哼哧哼哧地嚼着烧麦的小胖子就是我。
　　嗯对，我叫李哲，今年刚满十八，体重也快一百八了。要说我长什么样子啊，嗯…标准的大家所说的浓眉大眼高鼻梁，圆头圆脑中等嘴，耳垂大大有福气，笑起来还有半边小酒窝。反正，大家要形容我啊，都会勉为其难地用上“可爱”二字。到底不是那种五官精致可人，身材细长苗条看起来却又有力量的型男。帅是鹿晗，那可爱，可能就是岳云鹏了。所以呢，从小到大，都是一副长不大的胖娃娃样子，女性朋友比比皆是，都喜欢捏我的圆脸蛋子，爸妈也从来都是把我当做一个圆宝宝养着，还得了个外号叫土豆，从小喊到大，我也是没辙了。
　　那行吧，那我也只能通过好好学习来证明我自己了，可能是爸妈的基因比较好吧，上学的时候，脑子还是真的转得特别快的，是一个聪明的土豆，名列前茅这个词大概就是为我度身定做的，不仅从来不用父母交学费不说，还拿过奖学金，不过对钱没有概念的我大概还是搞不清楚那一张写着数字的纸和老师给的小红花，更喜欢哪一个。
　　“妈我回来啦。”
　　家里是那种城区的老房子，没有电梯，所以只能哼哧哼哧地把山地车一点点搬回家去，每次都要爬七楼，真是让人心情复杂，要说放楼下约莫也是行的，然而我的母上大人…
　　“你知道你放楼下，要是给人偷走了，你也是共犯知道吗，给别人犯罪留机会，再说了，这车虽然不贵，还不是你自己辛辛苦苦攒的钱买的，不也是你喜欢的东西吗，喜欢就得爱惜，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要以真诚的态度去做事情，妈不能叮嘱你一辈子，很多事情妈也教不了你，但是你要记得一个准则，做人做事要真诚，要做一个好人，知道吗，你爸就是一个好人，所以你看……”
　　所以，经过那一次唠叨的轰炸，鄙人李哲，再也不敢将我的爱车放置于家楼下，一定得哼哧哼哧地搬上家中。
　　“土豆回来啦？快，去你爸书房，你爸正准备找你呢在。”
　　我妈从厨房探出头来，左手在围裙上擦着水，右手指着我爸的房间对我说道。“行，我把鞋换了就去，刚刚遇见王阿姨了，她让我把你让她帮忙买的包包给捎上来了，我给你放桌上了啊。”我妈是个很勤俭节约的人，唯独在包上，没能跳脱出女人的圈子。
　　“哎呀，我的包包宝宝回来了呀，你快给他放好，别磕着。”
　　“哈哈哈好嘛。”
　　把包轻轻地放桌子上，不由得有闪失，我便往我爸的书房走去。
　　“爹地~”
　　探了个头，我往我爸位子上瞄着。
　　“哲哲你那个高考志愿报好了吗？”我爸正在看报纸，见我来了，把眼镜拉下来几分，看了我一眼说道。
　　“啊报好了啊，咋？”又问起高考志愿这事了，我刚高考完，出了分数，高考志愿这事成了我家的主要矛盾，我正想着咋搪塞过去，最怕的下一句就来了：
　　“还是报了广州那个中山大学啊？”爸这次没有把视线移回报纸，而是就那么看着我，眼睛里充满了审视的意味。
　　我心一虚，“报了人家的岭南学院，经济学排名可靠前了…”
　　“那咱们那武大，家门口的985，你看不上？”
　　“爸我报都报了，为啥选中大之前咱又不是没好好讨论过…”眼看我爸又要怼我，今天怕不是要撒撒娇才能蒙混过关了。
　　“唉，你爸我还不是担心你啊，广州那么远的地方，爸妈又不在你身边，你一个伢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啊…专业啊学校啊啥的都是次要的，爸就怕别人欺负你。”每次听到这我都有一点点动摇，但这次确实是报都报上去了，只能安慰一下我爸了。
　　“报告首长，李哲小土豆同志一定会不负众望，照顾好自己，学成归来，孝顺父母，为国家做贡献。”我说着还敬了一个礼，就那样嬉皮笑脸地逗我爸。我爸也被我这样逗乐了，叹了一口气，朝门外摆摆手。
　　“行吧，你做的决定，你也不小了，以后要学会为自己做的决定负责了，出去吧出去吧。”
　　“谢首长首肯！”见我爸这样说，松了一口气，假模假样地笑嘻嘻，从门口出去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往床上成“大”字躺下，望着天花板，开始胡乱地想一些事情。
　　去广州这事，本来是没影的，读了那么久书，早已经习惯了留在父母身边。本来也确实可以就那样好好学习，读武汉的小学，武汉的中学，武汉的大学。这样也挺好，这里是我的家，我对她很熟悉，我知道哪里有好看的风景，我知道哪里有好吃的烧麦，我知道这里都是善良的人，对武汉，我是不舍的。去广州我能照顾好自己吗，我撅了撅嘴。
　　但是，那个人要去广州啊。
　　我仍然记得，高考完出成绩的那天傍晚，望着赤红色的晚霞，那个人扯着我的袖子说：
　　“小土豆，我要去南方了，广州，海边，你去不去啊，陪我一起。”
　　我那时候不是太了解南方北方，也不太知道广州在哪里，没去过海边，海边大概和长江边上的堤岸差不多吧？但是我看着他，他望着远方，眼睛里有光，希望的光，那种让人想跟随的感觉，我一直忘不了。
　　可后来那个也没去广州，他准备出国了，哥德堡大学，学建筑。后来没联系了，最后一次见他，他说他要走了，全家都要走了，以后可能都不见面了。
　　“广州你要还想去就去呗，海边的土豆，哈哈。”
　　我想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嗯，那我先去，你还会来吗？”
　　我没有得到答复。
　　报完志愿，收到录取通知书，疯了一个暑假，那个夏天，就这样结束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伢：武汉话中意指孩子。